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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文正公書劄卷九


  與吳子序 咸豐九年九月初八日

  尊文三首,妄加評點呈上,是否有當?仍求往復詳示。退之論文,先貴沉浸濃郁,含英咀華。陸士衡、劉舍人輩,皆以骨肉停勻為上。姬傳先生亦以格律、聲色與神理、氣味四者並稱。閣下之文有骨無肉,似宜於「聲」、「色」二字少加講求。

  與許仙屏 咸豐九年九月十一日

  來示趨時者博無識之喜、損有道之真,謹當書紳銘佩。吾齒發已老,乃欲俯仰一效桔槔,所謂「未得國能,徒失故步」者也,自宜仍守吾拙,不妄悅人,以副同志期待之厚。年伯大人近日愁緒當已漸解,足下及時養志,正不必汲汲科名。高堂康勝複常,即求專緘示及。

  致張廉卿 咸豐九年九月十五日

  別後惘惘,不勝繫念。足下精進不怠,實鄙懷第一愜心事。兩湖學人無多,其不為事物所牽,而專一于學者尤少,願吾子之振之也。令祖經圃府君《墓表》撰成,專人送呈。此心久為物擾,不復能深入,可愧耳。

  致翁藥房中丞 咸豐九年九月十五日

  京華小別,忽逾十年。執事草檄江淮,勳施爛然,望景懷響,竊用馳慕。嗣聞移節皖中,值驚波顛頓之會,舟人束手,篙櫓俱失,猶能屹立中流,從容裘帶;中原多故,獨任其難。猥蒙箋問,獎借過情,欽伏之餘,只增慚悚。壽春為淮右關鍵,得公威望鎮撫,守一方以固全域,引楚師以圖大舉,瞻望旌幢,歡跂無量。

  國藩向廁朝班,因人碌碌,聖主初元,謬有陳列,一、三老成,見謂無當,遂同商丘之木,空食支離之粟,屬以墨絰南還,襄治團練;旋奉皖省、鄂省援剿之命,兼受吳公、江公師友之托,戲造戰船,兼募陸勇,嗣是馳驅江介,或利或鈍。本年夏間,疊奉防蜀諭旨,比因湘賊南竄,蜀可無事,鄂帥奏請移師圖皖。明詔敦促,乃由鄂渚回駐巴河,徐規進取,幸得執鞭弭以從左右,望海知歸,良愜素願。惟材力罷駑,目光眵昏,老境侵尋,不堪複圖重遠;敝部亦甚單薄,恐負知己期待之厚,尚冀隨時緘示機宜,俾獲遵守,無任感荷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九月十六日

  手示敬悉。安樂棄予,世態之常。侍去年過此,與今年情形迥異。所示莫危於漸,誠為篤論;然此時只當用老僧「不見不聞法天下,惟忘機可以消眾機,憔懵懂可以祓不祥」也。

  「萬事無成」四字,是鄙人一生考語,公安得攘而有之。一入鄂境,軍事庶政,井井有法,官紳任委,多用正人,優劣得所,此豈無成者之所為?糜爛江漢,整成一個嶄新日月、太和世界,是多大事,在公只算一筆外銷帳?謙固美德,太謙又占卻他人地位。特我輩指目者多,須保得此後不大錯謬為佳耳。

  複郭筠仙 咸豐九年九月十六日

  七月二十六日師次石鐘山,曾肅一緘,計已澈覽。頃由詠帥遞到手書,忻審台旆回津,履候勝常,霜嚴河凍,複返都門,優遊供奉,至為企仰。

  夷務得此大創,廷議欲藉回前約中萬不可行之事,能於滬上調停妥辦,不至更激他變,則中外之福也。津防相持過久,實耗財力,倘不即定局,自窮之道。

  淮撚頗為中原患,東豫當事,合請僧邸移師一掃蕩之。撚以車騎勝,蓋非東三省勁旅,不足戡定此股,終當屬望邸帥耳。

  國藩至黃州住七日,至鄂住十日。官揆帥先以湘賊竄粵,離蜀已遠,疏請會剿皖省,奉旨允准,而未作十成語,仍令商酌辦理。湘中諸友皆主防蜀,斷斷辯爭。龠帥奏報,每言賊將入蜀;比聞桂林解嚴,石逆竄義、寧、永、福一帶,漸近黔邊,國藩亦未敢謂蜀遂無慮。而廷諭實以皖為亟,鄂中大帥又慫恿圖皖,大抵作客難,作客於人地生疏、賊所未到之處則尤難。僕飽請客味,且精力衰退日甚,所部不及萬人,又乏統將,蜀即有事,亦未足以資堵剿。外察人事,內度吾才,不若並力圖皖較有益也。九月五日回駐下巴河,擬調蕭、張兩軍來助,浚川追賊已抵桂省,凱章派堵郴州股匪,均未能即來。九舍弟月杪當至鄂,將率敝部與希庵、多、鮑諸公分四路進規皖北。懲于上年孤軍單進之失,與潤公多籌兵力,不急攻城,先以固後路、剿援賊為要著耳。

  申夫昨委辦營務,頗能究心,足副推薦盛意。作梅已專函招之,旦晚當有嗣音。幕中只少荃襄理,甚盼意城來分勞也。秋來目昏少眠,體中常不適,無可告慰。

 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九月十七日

  連誦手書,謹聆一是。石逆由黔窺蜀,老謀深識,蓋決於數月之前,今果全趨義、寧、永、福一帶,將齧黔疆,弟亦何嘗不以為憂。而中旨重在圖皖,且令與揆帥商酌。住鄂十日,秀老力持皖議,解鈴繫鈴,國藩未便立異。初五日回駐下巴河,而揆帥即於初七複奏。自問所部單薄,又乏將材,精力漸頹,已成擁腫,蜀事甚大,懼非所任,知己應鑒此苦衷耳。

  彭山屺到營,已令試操馬隊,仍須鄂省採買口馬撥來,再由滿營挑數十健者作教師。蕭、張兩軍均不即來,敝部更為減色。昨與詠公籌進兵,大略當分四路;依山而進,一由英山,一由六安,以規複舒、廬;傍江而進,一由太湖,一由石牌,以圖潛桐、安慶。敝軍當往石牌一路,與水師為聲援,碩畫以為何如?成功者退,中丞與閣下皆有履霜之戒。吾湘後患方長,可危者又不獨在蜀矣。

  與左季高 咸豐九年九月十八日

  蜀中之行,思之至熟。凡治事公則權勢,私則情誼,二者必須居一於此。前見蜀帥複陳一疏,末有雲:「必不專俟曾某來此,致誤事機,而鄂中自潤帥外,皆不以西行為然。」且雲:「師至荊、宜以上,則商旅疑阻,鹽厘減色。」蜀既不肯為百兩八鸞之迎,鄂又不願為路車乘黃之送,權勢如此,情誼如彼,雖欲獨辦一事,難矣。弟老境侵尋,精力日絀,所部又無一統將之才,假令賊果入蜀,亦決非敝處見兵所能禦,是以依潤帥聊相啕濡。潤帥近亦不甚適意,苦心孤詣,未果見亮于人人,而軍事、吏事二者亦殊叢雜,弟若與共圖皖中軍事,可少商酌也。

  日內初操馬隊,湘人不耐辛苦,難期練成,然東三省擾民積習,當借此以風止之。

  致胡宮保 咸豐九年九月二十三日

  前日因循未及赴黃州,昨夕定今日成行,而又風雨交作矣。自占英、霍山險之路,而以沿江平易一路讓鄙人,此公之盛德,而鄙人所最難安者,面商之事,此為第一。惟撫標各營與希庵各營,處處粘連一片,勢難拆分。希庵既居商、六一路,則大纛不能不居英、霍一路,侍雖欲辭易而居險,而事理不甚切當,且細思賊所必爭、苦戰不休者乃在太湖、桐城、大關等處,此為第二路,今多、鮑所占者也。蕭浚川來,亦擬調歸此路。合多、鮑、蕭、唐四人萃于第二路,則兵力極厚,可以更番少休。臺端專轄三、四兩路,侍專轄第一路,至第二路則兩人公轄之,且不時撥生力兵協助之。此路正兵屹立不動,余三路皆當以奇兵論,不審藎籌以為然否?

  希庵應否于十月來黃?如以為可,侍當便緘催之。

 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九月二十五日

  石逆不得逞於吾鄉,其勢自是衰弱,若廣西、貴州另得生力勁軍要之,竟有可滅之理。若入蜀,則從亂者多,仍恐有燎原之禍。弟則精力日耗,作客日久,部下人才日乏,難於更遊生地,前緘已詳言之,而朝廷宜擇蜀帥為戡定西南張本,則深以來教為不易之論也。

  此間四路圖皖之說,大抵國藩任第一路,由石牌規安慶;多、鮑任第二路,由太、潛取桐城;潤帥任第三路,由英、霍取舒城;希庵任第四路,由商、六規廬州。第二、第四兩路最為吃重,希力自可獨任;多、鮑七千人,則尚恐不支。敬求商之龠帥,速飭浚川前來,即派歸第二路,與多、鮑同行。此路為賊所必爭,桐城、大關、陶沖等處,勢必苦戰不休,而多、鮑內不甚和,鮑軍亦漸成弩末,此路若有差失,三路皆為之失勢。急盼浚川來此,公則助多、鮑以裨益全域,私則助鄙人以支撐門面。至懇!至懇!切盼!切盼!

  樊案本出意外,潤帥焦灼急切,然竊聞外議,實無鋤蘭焚芝之意,似可夷然處之,以為何如?

 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九月三十日

  在雪堂時,得聞樊案又生波折,深恐臺端憤悒自傷,適丁果臣一信,道所以處之之法,甚精當,想潤帥已抄送左右矣。

  弟前複奏會剿皖北一疏,奉寄諭防賊北竄,飭籌一軍繞出懷、蒙以北。現議以希庵任商城、固始以規廬州者,恐陳玉成由極北大圍包抄,繞出我後,故以希軍當之,實則力量尚不能及廬,但作遠勢而先並力於安慶耳。廬州且不能及,又安能遽謀懷、蒙?湘人柔脆,不耐麵食,恐不能過淮北,擬於複奏內陳明。應否如斯?便中尚乞示及。

  致楊厚庵 咸豐九年十月初一日

  鐘山小聚,實慰素心。別後想動履康愉,軍政順謐,至以為念。

  僕至黃州小住七日,武昌小住九日。蜀中無事,此軍會攻皖省,前奏業經諮達冰案,一俟希庵旋師,即當分路並進。若敝軍沿江而下,與尊處水營聯為一氣,尤愜素願。

  內湖水師,前派哨船護送至鄂,見各勇蕩槳不甚得力,上水過磯頭,下水出洄洑,皆極艱難,幾與民船無異。戰舟之妙,全賴槳多,若槳手之身不活、力不齊,則雖多亦屬無益。祈閣下告之各營官,不時操習槳支,務令如鳥之翼、如馬之足,身活而力齊,則水師可保長盛矣。

  複毛寄雲 咸豐九年十月初七日

  目下星使錢萍兄在黃州,可亭同年亦尚在黃,兄至黃州,不妨耽擱暢敘。胡宮保知人善任,求賢若渴;兄之肝膽照人,達於容貌,盡可暢所欲言,不必過於拘謹,反涉客氣。弟拔營尚早,當縶維台駕,綢繆旬日。

  致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月初八日

  本日接厚庵信,茲專弁送呈,應如何裁複之處,伏候詳示。

  韋逆於五六年間踞守武昌,極為兇悍;七年竄擾撫州、吉安等處,亦甚可惡。韋家被洪、石殺害,事在三年以前,今之投誠,非果報家仇也,實以池州地小而瘠,人多無所得食,且東有蕪湖之賊,西有建德楊黨,北有安慶陳黨,皆與韋逆為仇,萬分窮蹙,故投誠而托詞於家仇。鄙意第一須問明該逆麾下實數若干;第二須問明投誠後何處得食,或仍踞池州派索百姓、或向厚庵請領銀米;第三須令獨力專立一功,不必約會水師同往立功;第四須取親丁為質。是否有當,務望詳悉裁示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月初九日

  手示敬悉。韋之窮蹙甚於他賊,其與洪、陳、二楊輔清、宜清皆系血仇,不因投誠而始猜疑也。鄙意反正之後,而仍擁眾數千或數萬,占踞一城或二城,此風決不可效。能釋眾孑身歸命、或僅帶數百人如張殿臣之例,則事屬可行,否則難免後患。至大功之成,尤不系乎此。

  複郭意城 咸豐九年十月十三日

  舍弟至,得賜書。蜀中為古來兵交所必爭,屢緘諄諄以此為慮,今聞敘州幗匪作亂,連陷四縣,郡城亦有不守之謠,若使石逆入蜀,乘機煽誘,為禍正自不淺。

  六萬人分三道入皖,老謀自是切當,特鄂中實無此氣力。現擬以國藩任第一路,由石牌規安慶;多、鮑任第二路,由太、潛取桐城;潤帥任第三路,由英、霍取舒城;希庵任第四路,由商固、六安以圖廬州。而潤帥既牽於吏事、糧事,難以出境;希庵又以母病,不能遽來;則四路之說,亦恐徒托之空言。而河南粵撚叢雜,東至清、淮,西至確山,二千餘裡,無一乾淨之土。袁午帥奏請鄙人由商固繞出懷、蒙以北,自揣棉力實有未逮。楊厚庵新受池州韋賊,目之降,欲僕速往主持其事,亦以才薄不敢任也。

 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十月十三日

  日內見聞,益乏佳耗。四川敘州幗匪,連陷四縣,郡城聞亦不守,重慶遷徙一空,荊州鹽厘立見歇絕。羅澹村中丞赴浙至清江,為賊所阻。嚴渭春廉訪赴京至確山,為賊所阻。自盱眙、五河失守後,勝帥不知左次何處?中原鼎沸,兩湖萬無幸全之理。

  池州賊目韋志浚向厚庵處投誠,鄙意該逆東與蕪湖洪黨、西與建德楊黨、北與安慶陳黨,皆不解之血仇,地瘠人眾,無所得食,窮蹙歸命,理有固然。惟孑身來投、或酌帶數百人編入營伍,挾與征伐,則吾力足以制之;若聽其擁眾數萬,占踞數城,仿張漋、李兆壽之例,則後患方長,事未可行。不知厚庵以鄙說為然否?四路圖皖之議久已定局,而潤帥以吏事、餉事難於出境;希庵又以母病不遽東來,一交春令,雨多而氣浮,難於進兵,餉絀於西,賊逼于東,鄂人自治不暇,焉能及皖?潤公日來拂鬱多端,正坐此耳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月十八日

  手示敬悉。多、鮑不甚愜洽,唐、蔣亦各立門戶,無長壕以困城賊之出,斷餉道以速援賊之至,內外受敵,軍無統一,此皆太湖可慮之端也。

  國藩去歲初出,本奉諭旨指撥蕭、張二軍歸此調度。今蕭、張不來,各營皆雜湊,勉合成軍,實難深恃。來教「分制援賊,包打勝仗」等語,無乃期許過奢。鄙人教練之才,非戰陣之才也。守黃梅、守石牌或可竭力任之,拒援賊則敬謝不敏。人貴自知,不敢不確陳其短耳。

  與袁午橋中丞 咸豐九年十月十九日

  弟近年以來,常思與閣下共事一方,蓋一則彼此作客,同病相憐;二則弟之拙直,可仗長才隨時補救。奈事與願違,不克合併。目下蕭、張兩觀察未來,弟處兵力單弱,故推李君續宜任商、固一路。李君行兵最穩,又肯顧全大局,如能繞出懷、蒙以北,渠必能自任也。惟湘勇柔脆,不慣麵食,與淮北相宜與否,尚難預定耳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月十九日

  兩緘敬悉。檄鮑、唐歸多節制,卻大不可。鮑之戰功頗偉,其高亢亦自有挾而然,即令出迪庵下,尚非所願,況多公乎?強之使歸,愈激之攜貳也。只如昨日尊處婉勸之緘,便到恰好地位,不必再發公牘。國藩今日複鮑、唐各一緘,亦勸其「凡事推多都護主持,委蛇聽從,同進同退」等語。侍與多向不識面,又無書信往還,鮑、唐當無所疑耳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日

  來示謹悉。賊竄德安以分我之力,乃意中事,然三河尖尚在壽州地面,須由光州經過此路,我本屬有備,特希庵未到以前,尚覺空虛耳。禦之于商固之間,尚是山多,以希之步隊輔以舒之馬隊,必可得手。若出山以後,果是平原曠野,則舒公馬隊嫌其少矣。德安、襄陽二府,似須講求城守事宜,此次張逆縱未必遽來,將來群撚縱橫,此二府最為可虞。

  複歐陽小岑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日

  得惠書並南屏一緘,敬悉一切。

  南屏不願在桐城諸君子灶下討生活,真吾鄉豪傑之士也;而直以姚氏為呂居仁之比,則貶之已甚。姚氏要為知言君子,特才力薄弱,不足以發之耳。其《古文辭類纂》一書,雖闌人劉海峰氏,稍涉私好,而大體固是有倫。其序跋類淵源于《易·繫辭》,賦類仿劉歆《七略》,則不刊之典也。國藩之為是敘,不過於伯宜處略聞功甫生平之言論風指,而縱筆及之,非謂時流諸君子者,足以名於世而垂於後,不特不和之,且私獨薄之。南兄識得鄙意,曰侍郎之心殊未必然,所謂搔著癢處,固當相視而笑,莫逆於心也。

  複劉霞仙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日

  鄢守愚來營,接奉惠書,企慰無量。

  國藩駐軍巴河,倏逾匝月。張軍請假三月,尚留郴防。蕭軍為粵西奏留,勢難北來。老營雖有萬人,而材皆中駟,軍無統將,懼不足效一割之用。鄢君氣象規模似楊石汸,舍營官別無可以位置之地;而此間餉項日絀,專取給於湖北、江西兩省,外省更無涓滴之益,江西又不時至,竟不能添立新營,已薄貽二十金資鄢君歸矣。子春一軍亦以無餉,不敢調來共事。浚川軍屢經奏調諮調,果其速來,尚須籌餉哺之。此舊轄之營,已有不能相收之勢。

  國藩體氣如常,惟目光日鈍,興會尤淺。自聞雨三、漱六先後淪謝,中年感悼,愴然不知所以為懷,瞻望舊雨,尤用軫結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一日

  蒙惠良馬,謝謝。此馬系公所常乘,不欲受之,而貴紀執不可,割愛為愧耳。

  希庵尚未至家,其母病究竟輕重如何?應俟希庵抵家後信來,乃可定行期之遲早。希未到鄂以前,第三路切不可深入,請于蘄水境內擇地駐紮,千求莫性急也。三、四兩路本算一路,伍繼勳原圖本系如此。以希庵居外一路,待賊從外抄來,而後以希軍為應變之師,則我公之初議,而國藩以戚公槍法打第二下奉答者也。湘中未察,似皆以為出自鄙人之武斷,吾何敢然。

  致吳竹如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一日

  九月初接奉惠書,得悉夏秋兩緘,均塵台覽。敬諗德業宏富,學道不厭,欽企曷既。閱邸鈔知複陳臬畿輔,未審左遷果緣何案?圓鑿方枘,齟齬乃分所應爾,幸聖明在上,猶覺直道得行耳。桐城方君援儒入釋,閣下辯絀田巴,角摧五鹿,竟能引異為同,範圍不過,此黃魯直所謂「能就心地收汗馬之功」者也。

  近年軍中閱歷有年,益知天下事當於大處著眼、小處下手,陸氏但稱先立乎其大者。若不輔以朱子銖積寸累工夫,則下梢全無把握,故國藩治軍,摒去一切高深神奇之說,專就粗淺纖悉處致力,雖坐是不克大有功效,然為鈍拙計,則猶守約之方也。所最難者,近日調兵撥餉、察吏選將,皆以應酬人情之道行之,不問事勢之緩急,諭旨之寬嚴,苟無人情,百求罔應,即舉劾賞罰,無人情則雖大賢莫薦,有人情則雖巨憝亦釋,故賊焰雖已漸衰,而人心殊未厭亂。每獨居深念,憾不得與閣下促膝密語,一攄積愫。

  國藩自景鎮克復,即率師西上,會湖南巨股盡竄廣西,蜀可無虞,諭旨飭令會剿皖賊,現擬四路進兵,沿江兩路:一由石牌以規安慶,一由潛、太以取桐城。傍山兩路:一由英、霍以搗舒城,一由商固以規廬州。弟與胡中丞分任其事,聲勢頗盛,惟群盜如毛,我軍尚單,未知能否得手?珂鄉數百里內,友朋死于此者至多,如江岷樵、陳岱雲、鄒叔績在廬州,呂鶴田、朱臥雲在舒城,何丹畦在英山,郭雨三在定遠,戴存莊在桐城,舍弟及迪庵等在三河,思之至痛。若能廓清一方,為親友少雪此積憤,亦一快也。

  與吳竹莊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二日

  九峰中丞量移粵東,尊處餉事,能否應手,深為繫念。張筱浦銀台和平精細,台旆若果至徽,必可相得益彰。惟彼間亦甚缺餉,不能更有以濟足下。此間蕭、張不來,不能稍有展布,既自鬱鬱,而每念尊事,尤為心結也。

  致楊厚庵 咸豐九年十月十四日

  接陳伯陵稟,道及樅陽賊目方學凱投誠之事,似尚有機可乘。樅陽為我軍所必爭,而方學凱究系脅從,不比韋志浚著名逆首,此事似可辦也。國藩本日拔營由巴河進駐黃梅,距樅陽太遠,敬懇閣下就近經理。伯陵寄來方學凱家信,一併封寄一閱。如閣下以為可辦,即請以暗記賜方學凱,許以不死,俾得放心來投,為荷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六日

  手示及南陽府探稟均悉。鄂其將有西患乎?陳金鼇稟請調赴下游,敬求批准。劄調此人將儲為水師統領,自不必置之常德寬閑寂寞之地,侍不便調度也。

  近日頗於土馬隊上用些工夫,若盡用勇丁,恐辛苦教練甫成,一旦打毛栗子去矣。思調二、三百窮苦兵丁操練之,湖北兵尚有可調者否?公現部之鄖西兵可操馬隊否?西丹有窮,而撚匪無盡,吾輩不能不以全力習土馬隊也。得左公二書,乃大平適賢者,良不可測,吾固不如矣。

  複毛寄雲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七日

  八年不見,一旦握手,便如枯旱雲霓,生意蓬淳,累年鬱抑顛頓之狀,雖不欲盡吐于良友之前,而已不啻披瀝畢陳、無鯁不伸矣。潤帥書來,極服大疏,指陳切直,而氣象寬博,以鄂民得所托命為幸。楚多君子,國之慶也。來示「功名之際,雅量包容」等語,謹當刻骨,匪僅佩韋。

  近日軍事平平,無功可狀。奚名之雲,古人木雁之喻,或亦藏拙之道乎?

  複李申夫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八日

  驕氣、惰氣等語,卻不宜與人說及,此等默察之而默救之可耳。凡與諸將語,理不宜深,令不宜煩,愈易愈簡愈妙也。不特與諸將語為然,即吾輩治心、治身,理亦不可太多,知亦不可太雜,切身日日用得著的不過一、兩句,所謂守約也。

  複官中堂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九日

  蘄水途次接奉惠緘,敬悉武闈藏事,藎勞益懋,至以為頌。

  國藩於二十四日拔營,分為兩幫,前幫晦日可抵黃梅,後幫初二可到。承允撥西丹二百五十人,敬求揀派營總之樸誠善戰者領之。馬匹精壯者極為難得。此次口馬到後,如不甚肥健,明春敝處擬專人赴北採買,屆時再求尊處派弁同去;若此次馬好,則省此一行矣。

  韋志浚事,日內尚無的耗,聞其曾至張殿臣副帥處投誠,想下游已招撫就緒,蕪湖或可得手。陳玉成不克回援太湖,亦足見浦、六官軍之日盛耳。

  複楊厚庵彭雪琴 咸豐九年十一月初二日

  廣濟途次接惠緘,敬悉一是。韋逆投誠,本難深信,據稱派古、劉二酋下攻蕪湖,中途生變,情節頗為支離。至獻池城、送家屬為質之說,渠既自食前言,又變此計。池之得失,何關緊要,乃其窮蹙遁詞,仍欲佔據一州之地以觀望耳。將來我軍東下,池州不難攻取,所難者獨蕪湖也。鄙意韋逆于咸豐五年重陷武昌,抗踞二年,其罪極大,若果能取蕪湖以自贖,尚可寬其一死;今該逆不能踐前言,則我宜嚴絕之,不必責令保守池州。蓋責以保守土地,是已許其降矣。許其降而不為之出奏,則無以示信;若為之出奏,則彼得藉口以霸佔池州之土,魚肉池州之民,是庇一元惡大憝而無益於軍事,有損于民生也。若閣下業已允許,或目前暫為羈縻,不絕其投誠之望,亦是一法。二者尚祈商酌施行。

 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十一月初四日

  韋志浚為賊中著名巨目,咸豐五、六兩年重陷武漢,楚軍幾為所敝,其罪浮于李兆壽、張漋等,鄙意不欲招撫。厚庵猶欲卒撫之,恐終不足恃。方學凱則本系裹脅,無大權勢,自可設法招撫,已專緘請厚庵妥辦此事矣。

  四路分兵之說,始于湖北委員伍繼勳,繪圖貼說,以英、霍、商、固合為一路,潤公將其圖分繪送敝處,弟乃參末議。道北一路,宜判為兩也。多、鮑圍攻太湖將近一年,功在垂成,勢難遽撤而北行。其謂我師由西南進,四眼狗必由北路大圍包抄,待變症既現,然後以希庵起而應之者,潤帥議也。潤與希名為兩路,實則同出英、霍。弟抵黃梅,稍察地勢,再定進止。

  複錢萍矼 咸豐九年十一月初七日

  前承台旆賁臨,瞻對玉範,實豁塵襟,挹叔度之德暉,駴季鹹之夙鑒。執別以來,悵惘彌月,頃辱賜書,兼惠法篆,昔賢有雲,此人已兼百技,以今方古,奚翅過之?片羽在門,虹光遠矚,歡幸曷既。

  國藩行抵黃梅,暫住城外,派員前往宿松、荊橋等處察看地勢,再定進止。太湖諸營圍攻如故。陳逆新蹀血於六合、揚州之間,或不遽謀西援。惟金陵大營方議增兵大舉,今有李軍門之挫,不能無少濡滯耳。

  此間複奏一疏,聖意亦嫌遲滯,飭更酌籌一軍,繞出淮北。湘勇不耐勞苦,不慣麵食,弟早慮其難於北征。此外別無一旅可圖,想藎畫與揆帥熟商之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十四日

  一、四眼狗上援不由新倉,即由英、霍,二者均須預防。由小池驛至新倉,則將我太湖、石牌之師分為二截。敝軍於十三日駐宿松,去石牌百二十裡,去新倉九十裡,皆不能前往援應,但能保太湖後路,使賊不敢由荊橋橫截二郎河耳,於太湖一軍,不無小補。現擬即紮此間不動,萬一太湖小有疏失,此間猶可保湖北門戶。

  一、太湖禦援賊之法,多公欲禦之于小池驛;鮑公欲于營外十裡迎擊;鄙意欲仿六年八月魯家港禦石逆之法,直待賊來撲營,堅壁不出,待其惰歸而後出擊,亦不遠追。如是二日,彼之銳氣少沮,我之識力稍定,然後設法擊之,則真賊與裹者、雇者,情狀分明矣。蔣之純以鄙說為然,現去與多公熟商,商定後再當奉告。

  一、鮑公之母患病甚重,專足由蜀至太湖催鮑鎮歸家一省視,僅十四日即到,其急可知。鮑遣員來敝處請假,情詞迫切,侍未允許,囑其來敝營小住數日,侍親為勸慰,如不願則必至尊處請假矣。聞此軍近極精勁,規矩遠勝在麻城時,斷不可准假也,求以美言撫慰之。多公善戰而頗難相處,侍待以疏淡,不急急求與之親,將來或可相安。侍在此縱不能調馭諸將,收「六轡如琴」之效,亦斷不拂戾其性。

  一、餘際昌駐天堂雖險著,乃圖皖之要著也,萬無撤回之理。丁公三營紮上清,乃餘之後路;曾、吳七營紮英山,乃丁之後路,皆不可動。惟公老營太單,侍深以為慮,可否將金公但店各營進紮張家塝,為公之護衛,亦壯余、丁聲援,祈酌之。

  致袁午橋中丞 咸豐九年十一月十五日

  尊處之事,弟與潤帥二人刻刻不忘,思少效輔車之助;但湘勇不慣麵食、不耐勞苦,又思戀家鄉,常常告假,若調赴淮北,水土不服,士心不願,實屬遷地弗良。外間但知湘勇之長,弟與潤帥則並深知湘勇之短。廷旨令籌出一軍繞赴淮北,目下竟無以仰答明詔,即無以護助左右,愧悚之至。勝帥所部,究有良將幾人?便中求開示一二,為禱。

  複李希庵 咸豐九年十一月十六日

  比聞還鄉省覲,姻伯母已康復否?闔潭安善,至以為念。

  四路進兵之說,實則只有三路,閣下與潤帥決不能分,國藩亦深知之。英、霍與商固是一是二,其歸宿皆規取舒城也。

  前會奏一疏,奉緩不濟急之旨,飭另籌一軍繞赴淮北,揆帥擬令唐義渠前往,符去年之原奏,助袁帥之聲援,似尚妥葉。潤帥將撫標各營調布天堂、英山等處,身邊太形單薄,且業近皖境,去鄂太遠;比又感冒多病,應請閣下星馳前來,與潤帥相輔相濟,敝處亦得遙分光曜,幸甚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十六日

  惠緘,敬悉一切。多公事已詳於前兩緘矣。細察輿論,近年鮑之戰功比多更偉,而多好理墳山爭鬥等訟事,又淩辱紳士,頗為官民所憾。其才似宜將少,不宜過多。多、鮑二公正以彼此爭勝、爭強故,各自力戰,不肯落人後。若鮑歸多統,則多之意滿而鮑之興沮,彼此皆無爭勝之心,似非利也。鮑日內歸思極切,侍正苦心慰勸之際,尚祈無遽生波折為荷。至唐公一軍,即日當為淮北之行。蔣公一軍,即日當調歸希庵。縱此時令歸多統,亦屬有名無實,仍祈鴻裁酌奪。多之精選在石牌,飛虎、開化營在太湖,渠欲調飛虎、開化營至新倉,正系禦援賊之來路,且馬隊不宜於城根,似非欲敝軍赴石牌也。至天堂實系要著,不必後悔。

  近日見公調度處處合宜,但嫌身邊太單耳。此後但求不動、不變、不疑、不悔,與諸將書緘不必過深、不必過謙,且待賊至潛山,公率金逸亭軍再定進止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十九日

  惠緘接到。太湖萬五千人一旦全行撤動,侍覺不甚妥洽,縱使敝部分七千人圍太湖,僅能紮西南一路,其東北、正北三面城賊仍可分出,與援賊夾擊多、鮑之軍;況敝處實無統領,難以前往耶。硜硜之愚,尚乞鑒亮。大抵能戰,雖失算亦勝;不能戰,雖勝算亦失。禦援賊於太湖城外,雖若失算,然使能戰而捷,則轉為勝算矣;禦援賊於潛山,雖若勝算,然使不能戰而敗,則轉為失算矣。平日千言萬語,千算萬計,而得失仍只爭臨陣須臾之頃。公以為禦賊潛山,必操萬全之算,愚見亦未敢盡信也。現在多、蔣二公,想已遵示而行。唐以自帶三營往守石牌,尚嫌單薄,余四營歸多統之出戰,亦非所願,聞已飛稟往請鈞示。鮑軍紮東門,聞多將寶塔下數營撤去,鮑之糧路倏爾隔斷,多不告鮑而徑撤去,鮑心亦甚不怡。此二節者,公必另有調停。可否以蔣赴天堂,以多為遊擊之師,留鮑、唐仍紮太湖,以六成街援賊,四成遏城賊之處,伏候卓裁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日

  鮑、李、唐、蔣歸多節制之牘,亦已讀過。事權既已歸一,多公自有一番調度佈置。唐軍之應否全赴石牌,鮑軍之應否進紮潛山,均當由多公指示定局。來示雲馬隊不救,畢竟是步兵吃虧,此多公所挾以傲迪軍者。若意生寺之役,則馬隊並未在場,事固難一概論也。敝軍無統將,難以分撥之處,前緘中已詳言之,不復贅陳。

  前得尊示,天堂天險,一夫當關,萬夫莫向;近見公函牘似甚以餘際昌軍為慮者,究竟有險可恃否?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

  惠書敬悉一切。四路中以第二路最為吃重,第四路次重,侍與公早皆料及。賊勢若果浩大,則必直趨第二路,不屑屑四路之紓回矣。公調舒、希速來英山,是居三路而亦可二、可四,最為妥善,望催之速來。至大旆現紮界牌石,雖與奏案不符,而為太湖聲援,至切!至大!賊若從王家牌樓、高橫嶺一帶援太,亦慮界牌大軍之抄其後。鄙意目下大纛似不宜遽動,是否?尚希裁示。太湖萬五千人合圍三月,苟可不弛,自以不弛為妙;苟可少撤,自以少撤為妙。之純一軍,若如昨示暫紮太湖,緩赴天堂,侍所甚願;然既歸多節制,即應聽多之令,公亦不宜數數干預,侍更無論已。星槎兄謂敝軍不動,具有精意,吾何精之敢雲?萬一前敵少有疏失,敝軍猶為後繼,此公意也;無統領不敢當大敵,此私意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

  鮑超苦戰一時,諸將所不易及,久邀洞鑒。渠所怏怏若有未足於懷者,總以人數太少,不能獨當一路。十七日接援賊將至之信,連夜自宿松趕回太湖。侍與少荃商,囑其竭力以打援賊,准其添立一營五百人以足四千人之數,由敝處糧台先發五個月,再商之宮保。侍因其雄心鬱鬱,欲有以悅其志,是否可行?

  複莫郘亭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

  自丁未年瞻近光儀,忽忽十載,不獨干戈擾攘,時切陵穀之感;即曩游如劉雲、魏將侯、鄒叔績諸君次第淪謝,亦複愴惻,不可為懷。側聞閣下與鄭君息影窮山,搜討遺經,六合之奇,攬之於一掬;千秋之業,信之於寸心。每覽尊集及子尹兄所著書,竊幸並世幽人,已有絕學;西南儒宗,殆無他屬,欽企不可言喻!

  國藩承乏戎行,倏逾六載,同袍才俊,凋謝略盡。昨歲墨經複出,易舟而陸,浙、閩、楚、蜀,蹙蹙靡定。比奉會剿皖北之命,以所部蕭、張諸軍為廣西、湖南所留,此間現兵無多,難當大敵。皖中粵、撚聯合,蟻聚蜂屯,不可爬梳,未卜生民何日稍得蘇息。

  承命作《太公墓表》,學殖淺薄,本不足揄揚盛德;又以戎馬倉皇,多窘拘之況,少閒適之味,姑為紀述一二,以答雅屬,伏希鴻裁改正,不勝至願。令弟善徵在此,諸臻妥善。此間尚無軍中積習,略似塾師約束,期共納于軌範耳。

  致劉霞仙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

  頃接家書,敬悉姻伯大人于十月十四日仙遊,哀愕曷極。往歲趨謁德門,竊見姻伯形體雖瘁,神氣尚旺;今歲九月,聞稍益增劇,梁木遽摧。閣下至行醇篤,迥邁時流,哀毀滅性,良用遠憂。惟念姻伯達觀物我,一視彭殤,識度乃遠出經生之上,昂然大還,毫無遺憾。閣下上承先緒,下庇諸季,負荷甚重,禮文正繁,尚冀勉抑哀忱,以當大事,至要!至禱!

  國藩自巴河拔營,至黃梅小住,進紮皖中之宿松縣,現在兵力僅敷防守,難言進取。逆酋陳玉成新得志于江浦、六合,聞將悉力上援太湖,多、鮑諸軍,固屬前敵,敝處恐亦不免於惡戰,知注附陳。

  與鮑春霆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

  行軍以糧路為第一要務,現在貴軍糧路尚通否?如果不通,則目前即屬可虞;將來援賊大至,更為可慮,自不得不早為設法移紮西路霆字舊營,以就糧路,以固軍心。若現在糧路尚通,將來援賊大至,不至梗塞,則或紮東門,或移他處,由足下商之胡帥、多都護酌辦可也。

 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

  韋志浚投誠,並無兩端之見。雪琴及鄧翼升、李成謀、李朝斌等,皆與相見。所難者,渠帶有萬八千人、馬匹千餘,器械甚精,洋槍甚多,聚而不散,終恐為李兆壽之續;且目下由渠發米,人一斤四兩,開春以後,即無以贍之。楊、彭欲諮請張筱浦發餉,未必即應。厚庵不敢出奏,職此之故。

  太湖多、鮑、唐、蔣四軍,勢均力敵,事權不一,潤帥檄歸多總統。多意欲全弛太湖之圍,而與鮑、蔣禦援賊於潛山,又恐太湖城賊逸出為患,欲敝處撥六七千人代圍太湖。弟以敝軍堅駐宿松,深溝高壘,以公言之,萬一前敵小有疏失,此軍猶為後繼;以私言之,敝處現無統領,不敢遽當巨寇。潤帥於鄙說兩存之,而多似不謂然。來示所謂三者竟難辦到,良深焦灼。何如?何如?

  致錢萍矼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

  弟進駐宿松,深溝高壘,粗定規模。揆帥分撥口馬三百五十匹,新立土馬隊,如村童入學,但聞喧爭之聲,難責按日之課。即夏楚亦有所不得施,未知何日稍得集事?太湖多、鮑、唐、蔣四軍,潤帥新檄令歸多公總統,事權既一,眾志自協,陳逆果率大股來援,或可並力卻之。敝軍兵不甚單,而統將乏人,常用為慮。皖中群盜如毛,兵不厭多,特餉項日耗,正不知何以為繼耳。

  複官中堂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

  承惠撥馬百匹到營,發交新募之土馬隊,日內調馭操練,正如村童鬧學,奇態百出。新西丹到時,敝處得二百名已不為少。蓋潤帥在西,英、霍、商、固兼顧二路,千騎決不可少;敝軍在東,目下以多、鮑當前敵,敝處為後繼,二百騎已足大壯聲威。馬隊稍有擾民之處,鄙意欲曲勸而力教之;其夫役不足等情,亦必體恤而護全之,仍祈我公預為申約,俾得相與有成。至感,至禱!

  複彭雪琴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

  韋志浚真心投誠,江之南岸可省兵力,惟人數至一萬八千之多,與勝帥所招之李世忠規模略同,每月口糧極少亦須四萬兩,張筱翁與皖南道自顧不遑,恐未必能籌此款;即使府縣到任,徵收錢糧,而上有建德楊輔清股匪,下有青陽楊雄清股匪,其江濱大通一鎮,又有紅單船在彼抽厘,計可以取錢之地甚少,地方官亦無可如何。無以養之,則終將以搶掠為生,故僕屢次覆信,皆重在散去黨羽,僅留數百人,蓋實以難予豢養之故。厚庵之遲疑不奏,亦以人多難養之故。張殿臣初降,僅帶其黨六百人來,至今妥葉。李世忠帶萬九千人,終難放心。僕素性拘謹,厚庵亦謹飭之士,此事不能不慎,閣下以為何如?

  與朱金權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

  舍間凡事費用,日趨奢靡,殊以為慮。蒔蔬、養魚二事,先人累代皆時時認真經理,敬求足下代我照料。各種書籍,亦求常拂塵埃,勿令潮濕。即賤兄弟在外寄回信緘奏稿等件,亦宜聚置一處,免致散失。至人客來往,非房族即親友,切不可稍稍怠慢,求恭敬相待,雖舍弟等不在家,亦可款留酒飯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

  得惠書並翁中丞、多都護二緘,敬悉一切。諄懇之意,溢於言表;辦賊之心,切於救焚,欽服無已。侍亦有一二芻蕘之見,條列于左:

  一、旬日紛紛所爭者,只太湖之弛圍與不弛圍為第一關鍵。自多公飛虎各營移紮新倉,太湖之城圍,業已弛矣。有弛之實,而猶不居弛之名,展轉設法以求合圍,兵愈單、地愈散,大可慮也。如蔣紮北路,而浮橋以東之四營則大可慮;唐紮南路,而新移寶塔下之三營則大可慮。陳逆援賊一至,不獨鮑軍腹背受敵,即蔣、唐之營太散,亦難保萬全也。鄙意業已弛圍,不如索性大弛,將鮑營移紮西面,居霆字夏秋舊壘之內;蔣營仍紮北路;將橋東四營收攏,聚於橋西。唐營仍紮南路,稍增寶塔之營,以通多公之氣,如此似尚妥葉,蓋均之弛也。今日之鮑、唐、蔣三軍不動,是名不弛而實弛也。閣下前令鮑軍紮潛山,是弛東路而進也。侍今欲鮑軍紮西壘,是東路弛而退也。弛圍而進,則氣較銳;弛圍而退,則氣弱而勢較穩,湖北上游必可無患。

  一、多公馬隊利於遊擊,其石牌業經精選四營守之,此時可不必更矣。以馬隊上援太湖,下顧石牌,似可縱橫如意。若雲禦援賊於潛山,則必勝;禦之於太湖、新倉,則難勝,此侍之所不知也。即其與公緘中稱所部四千餘人圍紮太湖云云,侍亦慮其不能合圍耳。其雲霆、訓兩營圍守太城,四面合圍,綽有餘力云云,似亦不確。

  一、余、丁九營在天堂,既得地利,又得人和,似可無虞。觀餘屢報佈置情形及丁前寄公之緘,俱有把握。鄙意太湖四軍,只宜自顧,不必兼顧天堂也。我公至英山有本部及金守各營,又可調曾道七營合紮一處,萬一單薄,尚可調蔣軍合紮一處。如天堂余、丁萬全,固屬大妙;即余、丁稍有疏失,公部步隊萬餘、馬隊千人,亦必可操勝算,但不宜兼顧商、固一路耳。

  一、敝部前所恃者蕭、張二公,現在俱不能來,如夜行失燭,寸心鬱鬱。十七日尊緘欲撥七千人專合太湖之圍,侍慮圍此大城,無一統領,萬不放心,未敢允許。十九日尊緘令撥四千人會圍太湖,亦以圍城各軍無統,且不以迎擊潛山為然,亦未允從。連日細察敝軍士氣,實覺難當巨寇,若賊來宿松,侍親督率守禦,尚可支拄;若鮑、唐在太湖之西,力戰數日,此間派隊前往援應,尚可一戰;此外均難深恃,殊深焦灼,伏希原諒。

  以上四條是否可采?公之卓裁,意在迎擊援賊,生擒逆狗,兼營並舉;侍之拙見,以為狗不易擒,但求擊退,城不易破,但求全軍。前年在意生寺、在童司牌,去年在麻城、在花涼亭,皆擊退陳逆大股,而固無恙也。

  公意在擊賦於潛山,而以太湖為後繼之師;侍意在擊賊於太湖,而以宿松為後繼之師。公意師出潛山,可以兼顧天堂,而仍不弛太湖之圍;鄙意師出潛山,不能兼顧天堂,太湖之圍,與其實弛而名不弛,不如一竟弛之,與其弛西不如弛東。侍意未免涉於私,公意亦實不甚穩,伏乞酌擇施行。

  再,侍意專重在全軍,若如鄙說以鮑軍紮西路舊壘,則鮑軍可以萬全。敝處臨時派隊幫同打仗,則唐、蔣兩軍亦可萬全。多公石牌精選營易於自全,馬隊亦易於自全,惟新倉飛虎營不甚放心,然鮑、唐皆可援應,亦可圖全也。渠四軍全,則侍軍全矣。公軍保全之法,不與太湖四軍相干,即余、丁保全之法,亦非進紮潛山之師所能庇護,然計天堂之險峻,英山之崎嶇,余、丁之謹慎,公部之多而穩,亦必可萬全無患。今冬姑求全此三軍,明年希、浚來,再求破賊,可否?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一月三十日

  複書後,思太湖之事,竟夕不寐,此事關係極大,茲再將鄙見條陳于左:

  一、吾二人所爭者,以弛圍不弛圍為最要。所貴乎合圍者,斷接濟也,絕文報也。吾之濠牆密佈,城賊不便出隊也。前此太湖合圍之時,東北隅鮑、蔣二軍交界之際,尚缺六、七裡,可進接濟,可通文報,可出大隊。西北蔣、唐二軍交界之際,尚缺五、六裡,可進接濟,可通文報,可出大隊。近來寶塔下飛虎二營撤去,缺處更寬矣。於賊毫無所損,徒使官兵營單而勢散,吾故曰實弛圍而名不弛圍,所以不肯從尊說者,此為關鍵。

  一、敝軍若進紮太湖,必須國藩親率全軍同去;縱不全去,亦不過留一、二千人在宿松守糧台而已。圍城乃極大極難之事,豈可、掉以輕心!若真正合圍,開掘長濠,賊必致死於我。一援擊退,必再援,再援擊退,必三援。自須通籌始終,求一長策,豈可僥倖于一戰成功,謂援賊既退,城賊亦敗耶?前此武昌之圍、九江之圍、瑞州、吉安之圍,其要在長濠,其妙亦在水師。今太湖一城,我無長濠、水師,而援賊更多,願公勿以其為縣城而忽之!若不求合圍,但求全軍,鮑公移紮西路,敝軍協撥數千人赴太,幫紮幫打,尚是穩著。若一面合圍,一面擊援,終是險著,侍不敢附和。

  一、侍若果率全軍赴太湖,則圍城之事,侍主之;擊援之事,多公主之。但鮑鎮一軍,仍須紮城下,只可派六成擊援,不可移紮他處。

  以上昨夕所籌,再行詳告。今早請少荃往太湖細看地勢,初二乃可歸來,統容續報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二日

  浚川稟已至永州。其至衡州,尚無信來也。

  此間營壘粗就,掘濠皆深至一丈以外,守或尚可,戰則無把握也。細察輿圖,兼度兵力,前敵即進紮小池驛,亦決不能兼為天堂之聲援,蓋中隔一縣堅城,而相距又在百餘裡外耳。閣下以謂何如?

  複吳南屏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二日

  去歲辱惠書,久未奉報。尊書以弟所作《歐陽生集序》中,稱引並世文家,妄將大名臚于諸君子之次,見謂不倫。李耳與韓非同傳,誠為失當,然贊末一語曰:「而老子深遠矣」。子長胸中固非全無涇渭,今之屬辭連類,或亦同科。至姚惜抱氏雖不可遽語于「古之作者」,尊兄至比之呂居仁,則亦未為明允。惜抱于劉才甫不無阿私,而辨文章之源流,識古書之真偽,亦實有突過歸、方之處。尊兄鄙其宗派之說,而並沒其篤古之功,揆之事理,甯可謂平?至尊緘有曰:「果以宗桐城為派,則侍郎之心殊未必然。」斯實搔著癢處。往在京師,雅不欲混入梅郎中之後塵,私怪閣下幽人貞介,何必追逐名譽,不自鬧惜。昔睹鬷蔑之面,今知君子之心。吾鄉富人畏為命案所汙累,至靡錢五百千,摘除其名。尊兄畏拙文將來援為案據,何不捐輸鉅資,摘除大名,亦一法也。

  見示詩文諸作,質雅勁健,不盜襲前人字句,良可誦愛。中如《書西銘講義後》,鄙見約略相同;然此等處,頗難於著文,雖以退之著論,日光玉潔,後賢猶不免有微辭。故僕嘗稱古文之道,無施不可,但不宜說理耳。送人序,退之為之最多且善,然僕意宇宙間乃不應有此一種文體。後世生日有壽序,遷官有賀序,上樑有序、字號有序,皆此體濫觴,至於不可究詰。昔年作《書歸熙甫文集後》,曾持此論,譏世人不能糾正退之之謬,而逐其波,而拾其沈,異時當就尊兄暢發斯旨。往歲見寄之書,似尚不逮今秋惠書暨複筱岑書之雅深。

  國藩自癸醜以來,久荒文字,去歲及今茲作得十餘首,都不稱意,茲抄五、六首奉呈教正。平生好雄奇瑰偉之文,近乃平淺,無可驚喜。一則精神耗竭,不克窮探幽險;一則軍中卒卒,少閒適之味,惟希嚴繩而詳究之。詩則八年不作。今歲僅作次韻七律十六首,不中尺度。尊兄詩骨勁拔,迥越時賢。姚惜抱氏謂詩文宜從聲音證入,嘗有取於大曆及明七子之風。尊兄睥睨姚氏,亦頗欲參用其說否?

  弟約束文武,略似塾師之待弟子,不至縱弛。去夏惠書箴規二事,研生父子之在敝營,弟相待之意,始終本末,尚不至失之過薄。至卑官失禮一節,甲辰秋有此事,外間以為口實,至今亦尚親愛。視世之口不盲,而心銜之者有間。邇來儀文彌加檢點,而真意反遜於前,將求一中行之道而從事,又不可以遽幾,蓋嗛然也。

  複黃莘農中丞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三日

  月前展誦惠書,曾泐函布複,諒登簽掌。頃手書以皖撚蟻屯蒙、亳,接軫中州,滋蔓時虞,力圖防剿,仰見藎懷肫篤,碩畫周詳,至為欽佩,乃辱明誨,欲以湘衡舊旅從事中原,且勸勉之殷,至三至再,回環循誦,五中惶悚。夫天下大勢,北而畿輔,東而三齊,皆以豫州為綰轂之區。來書指明輕重緩急,無待蓍龜。國藩自再出視師,奔馳江楚,不敢告勞,果能勉竭駑駘,與大君子戮力同仇,肅清北路,獲收鉛刀一割之用,良所至願;無如南北異勢,遷地弗良,前書未盡欲言,今複為老前輩縷陳之。

  河淮以北之民,賦性剛勁,耐寒習苦,囊裹幹候,且行且食,以該處之兵,辦本地之賊,必可得力。若敝部皆衡、湘之士,狃於南方風氣,不慣麵食,冬則風帽皮衣,炭盤手爐,刻不能離;羅、李名將,亦不免有冬烘氣象。昔閣下與二公為至交,亮所穩知。至勇丁安靜,不擾甲於他處,而文弱不耐勞苦,又常常告假思歸,禁之不可,刑之不聽。珂鄉貧民風氣,與敝縣人情一一相同,其不可強之北征者,勢使然也。況敝部蕭、張兩軍調赴湘、粵,兵力本形單薄,所賴楚北諸軍,互為聲援。前兩次奉旨籌撥一軍,取道光固、潁州,繞出懷、蒙以北,籌維再四,至今無以應命。現下游援賊聞有四眼狗大股西來,太湖一路最為吃重。敝部進屯宿松,與太湖相為犄角,兼顧後路餉道,似難臨敵撤調。方命之愆,實深悚歉。

  抑侍更有進者,自太行以東,至於曹、鄆,皆自古百戰之場,如鄴下古之雄都、大名宋之北京,良將勁卒,尤當世不乏人,皆閣下按部必經之地,可否奏請直隸、齊、豫三省督撫中,飭令一人召募河北壯丁萬余人,認真訓練,不過數月,其雄健必可遠勝於湘勇,較之調南勇而北征者,難易不啻霄壤。或三省各募各練,直隸則屯駐大名,山東則屯駐東平,河南則屯駐彰衛,有事易調撥,無事易遣散,實為事半功倍。是否可行?惟祈籌畫熟商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四日

  惠緘,敬承所示。閣下長處在舍己從人,固不啻舍短而從長,有時並人之短者而亦從之也。應複事宜,條列于左:

  一、目下不動不變,援賊至時,以鮑、唐固楚疆,多、蔣擊援賊,似尚妥善。惟鮑公以能戰自命,恐未必甘居守兵之列。凡軍中目人為怯弱,最易觸人之怒。曩霞仙目鄒嶽屏為怯,而鄒銜之次骨;近多公不告鮑、唐而獨克石牌,鮑、唐亦頗次骨。即此次多、蔣欲派敝軍代圍太湖,此間諸將,亦頗以為人所輕侮為恥;鮑之恥,當更甚于諸將,祈酌之。

  一、援賊至時,即在新倉、石牌等處擊退,不必先圖潛山,正與鄙意相合。縱紮小池驛等處,亦必不能兼顧天堂。若在新倉開大仗,則唐軍可撥隊去助。鮑軍在北,則可往助;在西,則可大隊往會剿矣。

  一、太湖之圍大弛本不妥,鮑公尤決不從,自應暫不弛圍,囑其多備米糧,以防不虞。

  一、希庵母病不能來,自是至理。昨接揆帥諮,亦劄希公歸多節制,想已專劄希庵,遞至湘鄉矣。入奏時可否減去希名,祈酌之。

  一、大纛移至北路,自不可緩。公率舒、金、曾、吳駐紮一處,似須預留餘力援應余、丁之師,再有餘力乃可進取霍山。公雖認第三路,而天堂險著,必須公照護之也。

  複袁萸甥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七日

  尊甫遺命,以藏書不可遺失一字,則賢昆仲此時自以守護書籍為第一義。各屬常例欠繳之款,此際尊甫仙遊,概歸無著。宦途人情,薄本似紙,不獨蘇省為然,即他省亦如出一轍;不獨節、壽各例款為然,即借出之項、陪出之款,一旦本官物故,便爾百呼罔應。僕于蘇省院司各署,向來不通書緘,未便因此率行瀆求,即求之亦必不應。賢昆仲仰承先志,支撐傲骨,競可將各屬欠款一筆勾銷,免致展轉營求,終歸無著。現在寓所雖貧,計亦當有千金之儲。由松至浙、由浙至常山,皆系水路,計輜重船隻雖多,亦不過費銀二、三百兩。由常山至玉山,陸路八十裡,卻須費百余金。此必須賢昆仲與令叔親自料理者。玉山至湖口千餘裡,湖口至湘潭二千餘裡,敝處當代為照料也。

  複張小浦中丞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八日

  閱邸抄,得悉榮遷憲副,酬庸褒德,倚畀日隆,至以為慰。

  國藩自奉會剿皖賊之命,九月回駐巴河,十月之杪,進紮黃梅,冬月師次宿松,與鄂中圍攻太湖之師相為掎角。胡中丞前紮陳德圓,至太湖僅百二十裡,比移軍英山,距翁帥壽州稍近。逆酋陳玉成率眾自江浦上援,計年內外必抵安慶。潛、太、英、霍之間,戰事方殷,未知能並力一挫凶鋒否?

  韋志浚投誠以後,被建德楊賊吞併,棄去池城,投奔麾下,窮蹙之至,非不可納,能散其黨羽,無令擁眾為隹。吳竹莊觀察率師援皖,幸隸仁宇,曾隨國藩五年,患難與共,尚祈推愛拂拭,曲加護持,銜感者不獨身受也。

  與吳竹莊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八日

  閣下業已再出任事,則須抖擻精神,煥發志氣,將從前屈抑鬱積,一概置之度外。用兵既久,民間厭苦,吾輩宜格外體恤。凡兵勇與百姓交涉者,總宜伸民氣而抑兵勇,所以感召天和者在此,即所以要獲名譽者亦在此,望閣下實心行之,幸勿視為老生常談也。至於戰勝攻取,雖無把握,若守之必固,則可以人力操其權。下游各軍,氣息較重,閣下所帶尚多楚人,望禁除洋煙、賭博二事,久之聲實並茂,必可卓然自立。聊申迂談,伏冀垂納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八日

  接浚川稟,冬月二十七日抵湘潭,索餉甚切。若湘中少有以濟之,臘月當至鄂矣。浚川來,則以八千人圍太湖,多、鮑、蔣諸軍可禦援賊於新倉等處,亦如閣下之初指矣。大約楚軍圖皖,須分兩宗:一曰堅扼之師,一曰遊擊之師。侍部與公部可為堅扼之師,多、鮑、希、浚四軍,可為遊擊之師,唐則尚在堅扼之列,蔣則終歸並希軍者也。侍在第一路為汛地,不必輕動。多、鮑、蕭雖在第二路,萬一三、四路有非常之警,仍可借用。公目前切不宜深入。軍事如槍法,門戶宜緊;如拳法,有伸有縮。若公入之太深,則有伸無縮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九日

  惠書,敬悉一切。公自謙愚慮無當,以侍觀近來調度,實妥葉不可及。前日三緘,調撥亦自有精思,特于諸將人情,似尚有體察未盡之處。狗賊若於今冬來援,勝負之數誠不敢必;若明春來援,則蕭軍已到,希公亦或可來,大局總可無礙。霍山求兵甚切,我公熱腸,必不忍恝置不顧,然以軍勢論之,尊處萬不宜深入。前此餘際昌深入稍早,已有伸縮不能自由之患,公斷不可再深入也。軍無後繼,是古來一大忌。去年三河敗後,已覺無以善後,無以為繼。厥後多、鮑花涼亭之捷,有大勳亦有天幸。今此四路之中,不能不常存一後繼之想。願公率所部舒、金、曾、吳等軍堅駐英山左近,勿複輕進。公處兵力既厚,營壘既堅,余、丁處有急,固可就近馳援。

  打行仗之法,一隊帶一帳棚、一棚夫,兩隊共帶一鍋、一火夫,夜紮營而不修牆濠,清早撤去無蹤。王璞山打樂安、廣昌用此法,劉峙衡打陰岡嶺亦此法。李迪庵打童司牌、打湖口,不知帶帳棚否?

  即第二路有急,第四路有急,尊處派援亦尚在二百里內外。若公軍過於深入,自處危險之地,則不能靈活矣。侍以愚昧積而成怯,區區有獻於公者,日「大旆不可深入,各營不宜散紮」二語,可否俯采?

  複吳子序 咸豐九年十二月初九日

  接惠書,揭君遺書《序》讀過,清勁為尊兄本色,所短者乃在聲色之間。弟嘗勸人讀《漢書》、《文選》,以日漸於腴潤。姚惜抱論詩文,每稱當從聲音證入,尊兄或可以此二義參證得失。弟夙昔好揚雄、韓愈瑰瑋奇崛之文,而近時所作率傷平直,不稱鄙意,亦緣軍中日接俗務,不克精心營度耳。

 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十二月十一日

  鄧守之未到敝處,即由水路直下安慶。見寄篆屏數幅,不愧家風,如得會晤,自當禮敬,以答雅屬。

  弟自到宿松,日督諸營修壘浚濠,頃已就緒。潤帥欲抽撥七千人圍攻太湖,以軍無統領,未敢撥出,幸四眼狗現未上援太湖,多、鮑諸軍,力尚有餘。如蕭浚川果來皖境,則再撥四千人,並交浚川統之,以圍太湖,符潤帥之本指,而於尊緘所謂「無示之以形」者,猶未能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十三日

  接複緘,敬悉。金、吳二公進駐霍山,自是勝算,既慰霍民來蘇之望,又與翁帥、壽六兩城之師聯絡一氣。第不識霍山與潛山兩城相隔果若干裡。此間有一圖,載天堂至霍山地名頗詳,而不記其裡數。伍繼勳圖亦不詳裡數。不審天堂與霍山兩軍之間,賊匪可從中穿入至包家河等處否?此亦應慮之著,敬求詳細指示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十五日

  《芻言》在鄂發刻,字畫太細,不似我公平日規模。近日刻板精雅者,宋體字如阮宮保《揅經室集》、仿汲古閣《樂府解題》、《六十種曲》等樣子,畫粗線粗,最為耐久。元體如黃蕘圃、秦恩複、胡果泉影宋諸刻,亦貴字畫粗重,而增之以鋒棱。吾楚刻書字體最陋,嘗勸漱六開此風氣。此次刻芝房《芻言》,何不擇工匠之稍善寫者,囑其板心略大,筆劃略粗,祈裁酌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十五日

  接鮑春霆信,知渠移紮小池驛,蔣亦移小池、新倉之間,唐營孤紮太湖等語,殊為駭異。當此援賊大至,泥深數尺,鮑營獨當前敵,營壘安能堅固?且鮑在小池為前敵,蔣已為第二敵,多已為第三敵矣。且鮑前紮東門固險,今紮小池亦險著也。閣下前日惠緘言多、蔣迎剿援賊,鮑、唐圍攻太湖,不知何以忽有此一變?昔與塔、羅、李共事,未聞臨敵忽移新營之說,即公上月來書,亦言不復變動。唐營若改紮西北,蔣營則兵單難以自立;若仍紮南路,則北而陳德園、西而二郎河,處處可竄鄂境,侍焦急之至,可否令金、吳等軍暫緩入霍山,留防陳德園,以備不虞之處,伏候卓裁。

  致李希庵 咸豐九年十二月十六日

  日前奉複一緘,于閣下請假一節,並未提及,蓋深知閣下去年連遭手足之痛,今冬值姻伯母病未康復,勢難絕裾而出也。乃此間近日軍情,氣機日變,人心日散,有萬不能不請閣下速出來皖者。

  潤帥於上月十七日檄飭鮑、唐、蔣三軍,概歸多都護統領,以一事權,自是鮑、唐二公心含不平,即鄙人亦不以為然。多欲鮑進紮距潛山四十裡之小池驛,多自紮新倉,蔣紮新倉、小池之間,以距四眼狗由潛山來援之路;又欲唐軍半守石牌,半擊援賊;又欲敝軍以七千人往圍太湖。潤帥聽多策,分檄各處,緘知敝處。國藩以太湖賊近萬人,敝軍現無統將,未之允從;且念鮑軍進紮小池,前有潛山之援賊,後逼太湖之城賊,亦非穩著,往返屢商,卒未允許。潤帥兼采鄙說,於是定為多、蔣擊援賊,鮑、唐圍城賊,兼顧鄂疆之議。此十一月至十二月初一、二籌畫之大略也。至十二、三日援賊頭隊已至潛山,四眼狗亦有入桐城之信,多公檄令鮑公駐紮小池驛,多仍紮新倉,蔣紮新倉、小池之間,以擊援賊,留唐獨圍太湖,以困城賊,定於十六日移營。鄙人詳加體察,可慮約有數端:連日雨雪,泥深數尺,鮑營新移,牆濠難修,前禦大股援賊,後逼太湖城賊,多公相隔二十裡外,難遽救應,一可慮也;太湖城賊萬人,能戰者約六千,唐公僅三千四百人,且多新立之營,豈能遏此城賊,萬一突出,西至黃梅,北至蘄州,皆僅數十裡,既入鄂境,必至黃州,一府有賊,處處驚皇,即城賊不遠出,但在環城二三十裡滋擾,則口糧、子藥俱難運送,二可慮也;多公忮而盈滿,觀其舉動,于左季公所謂「宜靜、宜整、宜無示之以形」三者,恰與相反,三可慮也;潤帥新調舒公及逸亭、幹臣馬步萬人進紮霍山,距舒城僅九十裡,去英山潤帥老營則二百七十裡,深入太猛,後路太空,其餘際昌等天堂一軍,賊若分枝撲犯,則無兵可以撥援,四可慮也;敝軍現紮宿松,本可為後繼之師,無如人數近萬;無一統領,如散錢委地,中有新募四千人,尤不可恃,萬一前敵稍有疏失,敝軍竟不資補救,五可慮也。細察氣機,誠恐謀皖不成,反致引患入鄂,特此飛請閣下星夜前來,預為補救之地。一面函商潤帥,請將舒、金、吳軍暫緩赴霍,庶閣下一到蘄水,即入本軍。閣下前年由瑞赴黃,今年由鄂赴寶,俱能扶危定傾,此次關係極大,務祈星夜前來,能燈節前趕到為妙。國藩求之非為私也。

  致左季高 咸豐九年十二月十七日

  此間近日氣機,殊不甚好。太湖合圍;余際昌駐天堂,拊潛山之背;潤帥與弟俱入皖境,此數者聲勢頗大,皆所以怠我而怒寇,致四眼狗以全力來援。今冬明春,必有大惡戰,而我師能戰之將僅多、鮑二人。此外,唐、蔣、余、吳、金諸公皆恐難當大敵。潤帥辦事悉愜人意,此次推多公為總統,人心有不甚帖服者。敝軍無一統將,如散錢委地,尤可深慮。茲特專劄飛調浚川前來。

  專函請希庵來皖,請閣下閱後加封飛遞。前潤帥飭多公統領諸軍公牘內,希庵亦有名在所統之內,不過藉以陪襯,使鮑、唐諸人無異議耳。官秀帥公牘中,希名亦隸多統,系因潤帥之牘而照例轉行者。希庵性最剛烈,倘見此牘而心有不豫,祈閣下婉言調護,勸之速來;若希未見此牘,則千萬不可提及。此次前敵如有疏虞,則後患甚大,故弟請希庵來預為補救之地,務希鼎言慫恿為荷。

  複吳竹如 咸豐九年十二月二十日

  接惠書,敬承所示。

  前緘所稱大處著眼,小處下手,閣下推廣其義,引朱子所謂真正大英雄須從臨深履薄做出,暨浩然之氣,蓋斂然於規矩準繩、不敢走作之中。鄙人淺陋,何足語此,惟閱歷目久,險艱備嘗,覺心目中所規畫以為高遠者,畢竟手之所持、足之所踐,何嘗做得到三、四分。即如本年正月十一奏請操練土馬隊,募南勇騎北馬,期佐黑龍江兵力之所不及,今滿一載,而尚未成軍,奏操一千,而今僅三百,即此可見心志所規,實不克踐。推之齊家、治身、讀書之道,何一不然?故弟近不課功效之多寡,但課每日之勤惰。來示企望鄙人於將來者,即以此語蔔之,自揣此後更無可望,但當守一「勤」字,以終吾身而已。至於千羊之裘,非一腋可成;大廈之傾,非一木可支。今人心日非,吏治日壞,軍興十年,而內外臣工惕厲悔禍者,殆不多見,縱有大力匡持,尚恐瀾狂莫挽,況如弟之碌碌乎?

  敝軍進駐宿松已逾一月,撥六千人會合鄂軍圍攻太湖,逆酋四眼狗糾合粵撚,悉力來援,未知能遏此凶鋒、力擒渠魁否?若能攻克潛、太,並破桐城,自當謹遵碩畫,先搗廬江,嗣後關係珂鄉軍政民事,尚祈常惠指南,感甚!

  致李申夫 咸豐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

  頃接朱雲崖稟,請派統領以歸節制,而一事權,因派朱與閣下統前幫十營,伏祈謙敬自持,以虛受人,至懇!至囑!軍事有驕氣、惰氣,皆敗氣也。孔子雲「臨事而懼」,則絕驕之源;「好謀而成」,則絕惰之源。平日無時不謀,無事不謀,自無惰時矣。外間或言閣下好籠罩人,己所不知者,以言人使言之,人言未畢,則又以己意承接而引申之,好以聰明絀人而不以至誠待人,云云。國藩久聞此語,未便遽進箴規,今既受統領重任,務祈絀己之聰明,貶己之智術,凡軍中大小事件,殷殷請教于朱雲崖,處處出於至誠,則人皆感悅而告之以善矣。

  }h21}曾文正公書劄卷十

  致羅澹邨中丞 咸豐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

  頃接湖南諮文,蕭浚川一軍因貴州撫軍奏石達開已入黔境,連營二百里,諭旨恐其入蜀,飭蕭公追剿石逆一股,駱中丞因令赴黔、蜀之交迎剿,此軍自是不能東來矣。小池驛三軍與賊大戰,互有勝負,計年內尚有幾次惡戰。太湖城外萬人、宿松四千人皆作援應之師,以備意外之虞。珂鄉耆舊可出而相助者,便中望開單示及,為荷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

  二十二日之戰,多營傷亡六百余,鮑營傷亡五百余,蔣營傷亡三百餘人。馬隊西、哈兩營總陣亡,皆好手也。賊鋒甚銳,毛匪之陳玉成、撚匪之官瞎子,皆江北著名兩悍賊。楚軍入皖,多、鮑之善戰,閣下之威名,人數之多,虛聲之遠,皆所以怠我而怒寇。鄙意欲令前敵諸軍,堅壁勿戰,稍稍冷賊之兇焰而減其銳氣,恐言之不見信,尚未函商也。閣下如以為然,可否函告多、鮑諸公,我軍不必去撲賊營,待賊來撲,我堅忍不出,直至日暮人倦,然後擊其惰歸,或有當乎?如能從此計,敝處當再派二千人紮小池驛之東南,與鮑、蔣二軍作倒品字形,以保其後路也。若多、鮑急於求戰,則此間不敢再派人去,恐營壘未定,日日接仗,無益而反有損耳。

  複李次青 咸豐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

  貴邑忠義祠俟詳文到日,即當具奏列入祀典,沛先歙後,有自來矣。

  國藩自冬月十三移師皖境,駐紮宿松,即聞四眼狗上援之耗。臘月中旬,狗逆果遂西來,實有悍賊五萬餘人,日內萬分吃緊。蕭浚川奉旨追剿石逆,當有入蜀之行。凱章亦乞假未來。就現在之營派六千人進圍太湖,為前敵多。鮑諸軍之聲援,自率四千人者駐紮宿松,實乏得力之將、稱意之營。胡潤帥駐軍英山,亦以希庵假歸,尚無統將。

  羅澹村中丞請閣下赴浙,亦有一緘來商,國藩答以代為催促,不敢必其果往。今閣下慨然有意東游,應請速即命駕,或單車之官,或板輿偕往,或取徑義寧,或即赴河口,或買舟大江,經過敝營,並祈示悉。溫嶠絕裾君子,或譏其忍毛義捧檄,仁者必亮其心,固不嗛然也。宿松去湖口百里,去武穴、隆平百三十裡,如其揚舲東下,枉過敝營,亦不甚遠;或更迂道英山,一訪潤帥,亦足大慰彼此饑渴之誠,何如?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初二日

  公派二十營從高橫嶺山內打出,可收內外夾攻之效,但水吼嶺等處易進難退,須由迤西迤北斜出,庶易通小池驛之氣。

  二十九日蔣營出隊,雖不甚分勝負,然賊亦略弛鮑軍之圍,鮑之左營得趁此機以運進水米、子藥,可雲至幸,然已被圍四日矣。多公派精選前營往換霆左營,不知果已換出否?霆左營營官為誰,援賊果卻,必求我公以生龍活虎之筆超保之,鮑鎮亦須特保。

  舍弟請赴太湖,侍昨夜已允許矣。蓋因太湖近九千人,若另有一人坐鎮,則朱品隆可帶隊助前敵也。今公既派萬人來助小池驛,則太湖一軍可安坐不動,舍弟可無庸赴太湖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初五日

  金、餘內外會攻之說,實不易易,記得塔、羅破半壁山時,楊、彭紮釣魚臺,東距陸營僅四十餘裡,三日不能通一信;雪琴在吳城時,約厚庵同攻湖口,亦屢約不能如期。此賊之多且悍,又遠過秦日綱輩也。鄙意金、余之師,請閣下囑其擇要駐紮,一出水吼嶺,賊必設法尋金、餘開仗;金、余營盤果立於不敗之地,則山外各軍自有可以破賊之理。以余、金為堅立營壘致賊,而不致于賊之師;以唐道為幫鮑、蔣顧老營防抄後之師;以多、鮑、蔣三軍為進剿之師;三者各有專職,各足自立,不必約期會戰。如彼此開仗恰值同日,則天緣湊泊,幸也,若不值同日,亦自無礙。不約期則各自進止,毫無牽掛,約期則彼此牽制,反恐誤事。國藩擬以此意商之唐、蔣二公,閣下若以為然,則請告之金、餘,總以立於不敗為主,不可靠山外之援應也。

  致鮑春霆 咸豐十年正月初六日

  蕭以德歸,備述前敵形勢,寸心少慰。來緘所陳一切,當即批復。

  聞四眼狗性情輕躁,不能耐久,我軍宜以堅忍勝之。四眼狗糾集撚匪而來,撚匪向來不服長毛約束,其交可暫而不可久。此時貴軍但求穩固,不求奇功,如能堅持半月,二旬外必破賊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初七日

  初六之役,唐軍又挫。鄙意此次發之陳玉成、李壽成,撚之宮、張四凶同來,諸將才力氣魄,皆不足以勝之,總須穩紮堅守為妥。金、餘一軍宜負山以自固,不宜全出,嶺外有舒公馬隊,則可以出平原。伏祈採擇施行。

  與李申夫 咸豐十年正月初八日

  抽隊出赴前敵打行仗之法,三千人營中抽出六成,約千八百人,分寄鮑、蔣兩壘之中,蔣軍八牆可寄千二百人,鮑軍中前右三牆可寄六百人,或盡寄蔣軍牆中亦可。遇開仗時,我千八百人單打一路,蔣軍牆內添鍋帳而不另築牆子,請蔣之長夫代我軍煮飯,我只送米價、菜價與他,不必另帶長夫也。下半日去燈時至蔣營,次日停住一日,第三日晨飯後歸;下半日又另派千八百人去,第四日停住一日,第五日晨飯後歸。如是輪流,率以為常。遇打仗時,則隨同打仗;不遇開仗,則閑往閑歸,聊代哨探,既可援助前敵,又可使我軍學習戰事,免致猝遇大敵,忙然無措也。

  與李申夫 咸豐十年正月九日

  昨日批朱總兵稟三策;一策抽隊寄住蔣營打行仗;一策紮東門;一策抽隊出東北羅溪河、馬齒嶺等處,迎接山內金、余之師。除紮東門一策難行外,其寄蔣營打行仗之策,以必行為妙。其迎接金、餘之策,縱不能行,亦須多派妥人往通消息。

  高連勝等往小池驛哨探,甚好。可令順字營百五十騎,並湘前強中嘉營五十騎,常常哨探此路,實有大益。

  致金逸亭 咸豐十年正月十一日

  前敵鮑軍,雖望閣下之救甚切,然糧路尚通,士氣尚固。

  閣下行軍,總望以穩字為主。先通羅溪河一軍及太湖各軍之氣,然後向小池驛一路進紮,步步逼近,待賊來撲我,我乃起而應之,最有把握。若我去撲賊,主客異勢,恐難得手。至蔣函欲分一軍紮水吼嶺,弟意以為不可分。又欲閣下軍出羅溪河等處,弟意以為不如紮高橫嶺去鮑軍較近也。

  再,卷塘進紮之法:如第一日將二十營同紮一處,必有數營在前者,數營在後者。第二日進紮,即以昨日之後五營進移於前四、五裡,其餘十五營不動。第三日,又以昨日之後五營進移於前四、五裡,其餘十五營不動。以次倒換而進,則無移營之跡,無一面築壘、一面開仗之勞。以次逼近王家牌樓、銀硃塔等處。小池驛之賊必來撲營。賊為客而我為主,乃易得手。是否有當,乞酌擇施行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十四日

  十一日金軍獲勝後,羅溪河實已無虞。山內一軍,其妙無窮;腦後一針,百病皆除。但此後仍當以穩字為主,不可過求速效。金、餘已得地勢,斷無不破賊之理,第不可疏耳。趙、朱仍請紮太湖,俾朱品隆等得以放心久駐新倉,助打行仗。

  致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十五日

  宿松派打行仗之三營,昨日可抵新倉。太湖朱品隆等四營,今日可抵新倉,計一、二日可見仗矣。此間議者,有急戰、緩戰二策,請陳左右,擇一而行之。

  一、急戰策。山外山內各軍,逐日進攻,使賊腹背受敵,應接不暇。太湖官軍亦出隊攻城,使城賊不敢悉出以赴前敵。

  一、緩戰策。山外四軍,但積糧固壘為自守計,山內諸軍步步逼紮,卻不尋賊開仗。太湖四面高山,僅西南一口出水,於此口築壩,長不過裡許,高不過四丈。久不過一月,則積水三丈,全城皆淹沒矣。二月以後城賊、援賊必日夜求與我戰;我卻固守,偏不與之戰。此策果行,援賊縱不大破,城賊必無漏網。

  右二策,鄙意目下急戰五日,用前策;過五日而援賊不退,即用後策。可否?敬求詳示。

  複毛寄雲 咸豐十年正月十五日

  弟自冬月駐軍黃梅,進紮宿松。臘月中旬,逆酋四眼狗糾合撚首宮瞎子,悉力上犯,前敵多、鮑、蔣三軍進紮太湖前四十裡之小池驛,禦之於門外;弟撥六千人會合唐義渠軍,仍圍太城。賊多,數倍於我,以大圍包裹鮑軍。弟續撥二千七百人,進圍太城;抽出義渠一軍,並赴小池驛。初六之戰,義渠挫衄,三營被陷,鮑軍複被圍緊急,潤帥派金逸亭、餘會亭從水吼嶺山內打出。十一日大獲勝仗。鮑軍從此稍松。弟又添派二千五百人往打行仗,日內必有數大惡戰,不知能大挫凶鋒否?較之臘底正月初之危迫萬狀,此時業已化險為平矣。

  潤帥駐紮英山,雖相隔二百六十裡,而呼吸相通,意見相合,足慰綺注。袁午帥自權兵符,甚為得手。臨淮關業經克復,鳳陽、懷遠亦可即克。發、撚交集此間,下游逆黨較少。韋志浚投誠後,池州又被楊賊攻陷。韋逆敗殘之余,不能有為。長矛手五十人,求迅速送來為感。

  複金逸亭 咸豐十年正月十五日

  接來緘,知雄師將進紮紅土山迤西一帶,甚喜,甚慰。

  貴軍步步進逼,與小池驛鮑軍僅隔十裡,則該逆夾在中間,如湯沸鼎,如芒在背,必難站腳。貴軍距天堂暫遠,必宜與羅溪河、太湖常通聲息。萬一子藥缺乏,尚可由太湖借撥。羅溪河之阿達春、李續燾,太湖之趙克彰、朱品隆、李申甫及舍弟等,皆與閣下至好。愈通信多,則愈好辦事也。

  複金逸亭 咸豐十年正月十七日

  胡宮保之意,欲貴營不必再進,取白洋嶺居高臨下之勢。鄙意仍宜進紅長山等處,恐出隊太遠,賊逸我勞,難於得手也。至進紅長山後,糧運之路,不至被賊隔斷否?子藥尚充足否?便中乞示及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十七日

  手教。折片各稿讀過,此次于鮑之堅忍處,平平敘去,不過烘托,亦好。蓋近日各統領專看折奏中出語之輕重,以權其效力之多寡。往往正在酣戰之際,忽見一折敘事不甚如意,遂廢然不肯向前者有之。此折若不保人,或再緩數日始發,亦好。如此雨雪,似正月尚不能開大仗者。粵撚之交,不能久固,緩戰亦我之利也。

  複金逸亭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一日

  潤之宮保抄示。閣下十八夜傳單,具仰進止有法,疾徐合度,至以為佩。惟聞廣福寨在東,羅山沖在西,閣下若打開東路,先清廣福寨一帶,則西頭之賊已無歸路,將群賊兜入大圈之內,彼不拼命死戰,則必四出亂竄,辦理反難得手。弟前函知山外諸軍,自上打下,從羅山沖入手,蓋欲留東頭為賊之歸路也。山內貴軍及餘軍,是否可從上打下,先打羅山沖,後打廣福寨之處,伏祈查示。至羅山沖果否在上、在西,廣福寨果否在下、在東,賊之敗路果否應在東頭?均祈查明,詳示。

  春天晴雨無定,必待日高四五丈,乃看得准號炮。洗三排槍,似不宜太早也。

  複金逸亭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二日

  接惠緘,得悉昌、禮各營小挫情形。以地圖觀之,高橫嶺在上、在西,昌軍應在貴軍之右。而來緘稱昌軍為左路,何也?目下賊之大隊,聚于羅山沖一帶。弟昨夜一緘,勸閣下從西頭下手,莫從東頭下手者,蓋東頭若勝,賊之歸路一斷,拼命衝突,我軍受傷必多;若東路不勝,則西頭愈形吃重。可否請閣下、湘軍,合昌、禮、桂等軍,並趨西頭,先擊羅山沖之處,候卓裁商複。山外新倉、多,唐、朱三軍去羅山沖二十五、六裡,去小池驛二十裡,與山內約期極難。可否俟多、唐、朱三軍接仗以後,貴軍再行出隊之處,亦候卓裁商定。蓋貴軍所易於望見者,霆營也。霆營逼近悍賊,不能遠赴西路羅山沖一帶;其能赴西路羅山沖與閣下夾擊者,多、蔣、唐、朱軍也。四公相隔太遠,約期恐致參差,故鄙意不願閣下分攻東頭,而願湘軍與昌軍並力西頭;不願閣下聞洗槍三排而遽出,而願俟多、蔣各軍至羅山衝口外,貴軍乃出而應之也。

  與淩問樵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二日

  羅溪五營近日牆壕俱已修成否?極高深可恃否?聞李璞階營後一山,已立望樓,似不如紮一哨於山上,乃能穩靠,望與璞階切實言之。

  聞十九日餘際昌軍小挫,賊或分支來犯羅溪,亦未可知。然叢山僻徑,無處安營,大股必不能來。貴軍及阿、李各軍,止宜堅守營壘,以靜待動;不宜出隊迎擊,恐僻路曲徑,或有伏賊也。其團練一營,亦告之不宜出隊迎擊。

  致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二日

  十九日餘軍之挫,不知尚可自振否?若傷亡過多,刻難自立,止可令山外、山內各軍一概休養,專待賊來撲我,決不先去尋賊。即以近事言之,臘月二十二、正月初六、十九日,三次之挫,皆我去尋賊;惟十一日系賊來撲我。主客勝負之數,了然甚明。竟可用公牘私函切止各軍,不再先出尋賊,致人而不致於人。如余際昌傷亡尚少,元氣未損,則聽各統領自進自止,吾輩不必遙制也。

  羅溪河似可不必添兵,亦實苦無兵可添。舒公馬隊,若置羅溪萬山之中,毫無用處;若置金、餘附近,或可少有裨益。然亦謂舊馬隊耳,新者則未必得力。霍山五營如果調回,亦止可駐五柯楓等處,一以援應天堂,一以屏蔽英山。調向東來,則西北太空,決不可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二日

  手教。張子衡、李續燾二人之言,與朱品隆所抄述投誠之賊供相同。侍意賊若不破金、餘二軍,不破羅溪一軍,決不能冒險上竄。惟羅溪一軍散漫無統,若賊至,則恐人各一議,殊難放心。就淩、羅、阿、李、程五人言之,智勇、閱歷,自以淩為最優。鄙意欲會台銜,派淩為羅溪河一軍統領。如以為可,即求尊處主稿飛劄。

  與朱雲岩 咸豐十年

  官兵必須從上打下,正恐賊分竄太湖後,旋又上竄鄂疆也。余有兩信與金逸亭,亦勸其自上打下,已抄稿寄蔣之純兄矣。賊既專爭日西時,我官軍出隊亦不可早。餘前批該統領稟,亦言須爭下半日也。

  聞餘際昌軍十九日小挫,究竟傷亡若干人?失軍器若干?多公親率馬隊去金營幫其收隊,曾見昌營挫失否?多公與金營中隔,廣福寨下賊壘數裡,不知馬隊何以能過?多公之賢,餘已深知之矣。自去歲臘尾至今年正月,幾無日不親至鮑營,其馬隊及精選營,幾無日不出隊,以此知其待人之厚。又於宿松城中多部下受傷者詢問,以此知其得士之心。

  與李申夫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四日

  攻城極無把握,樸勇者緊逼城根,往往被火藥燒傷;浮滑者並未近城,自欺欺人,徒傷樸者,故餘不肯為也。

  太湖各軍,士氣尚旺。餘之所慮者,太湖、羅溪兩軍,不能禦賊之分股來撲耳。如太湖、羅溪兩軍足以自立,則多、鮑、金、余諸公,必可打破援賊。如賊分萬人來撲太湖;我兩軍堅守一二日,屹然不動,則多、鮑、金、余尤必大破援賊。此必然之理、必然之勢也。目下大局以太湖、羅溪為守兵,以多、鮑、金、餘等軍為戰兵,守者遇有大警時,不須戰者來救,則戰者必奏大功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四日

  賊日日移營,傍山而上,去太湖只二十餘裡。下游白沙畈以下已無賊。多、蔣諸公,慮其內竄,定計今日移蔣四營截賊之首,橫驛路而紮之;明日再移四營,並精選四營往紮。大約今日必開大仗,又苦為賊所致而不能致賊,不知可得手否?侍竟日旁皇不安,足以見膽之薄矣。吳幹臣五營,似不能不調。如果得手,飛劄止之可也。

  複淩問樵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四日

  團紳程君,移紮過河,不與貴營逼處,亦是好事。若使團勇扼紮要地,賊來亦殊不放心也。舒都護馬隊已至大湖河等處,足資聯絡。山僻之中,大股賊必不能來。堅守營壘,預為三五日被圍之計,必可萬全。聞李璞階辦事亦極認真。不知阿參將營濠高深否?

  複金逸亭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四日

  惠緘,知敝處之信,業經接到。兩地不謀而合,殊為快意。山外多、鮑諸公,因賊營日日上紮,恐其內竄楚疆,已定派蔣軍四營紮於賊之上面,想今日必開大仗。不知昨夕約訂貴軍否?多公十九日曾率馬隊,親赴尊處,是下面尚有路徑可通,日內尊處與山外通信,或不須更由太湖乎?約期打仗,最難到恰好地位,且有因而誤事者。閣下若與山外訂約,仍須做到各打各的,可進則進,應收則收,免致彼此牽制,或有疏失也。

  複張廉卿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四日

  接到手緘,未即裁複。薑塢先生筆記,余未見其書,其與鄙論相合者如何?急思一觀,便中尚乞寄示。足下近所纂著縱不稱意,亦望寄示一二。

  國藩近狀粗遣。自十二月中旬,逆酋陳玉成率眾上犯,奇險萬狀;日夕籌慮,不特書史莫親,抑且寢食欲廢。官軍三萬餘人,不為不厚,不為不勁,而賊尚欲倍之。日內當有大戰數次,未審能大挫凶鋒否?

  複金逸亭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五日

  山外各軍,俟貴處移西紮定後,再行開仗,本為穩著。惟多公定計攔頭截紮,想昨日已開大仗矣。山外四軍,加以雲崖七營,兵力實已不薄,國藩未便囑其緩戰。進止、遲速,聽多公主之可也。山外開仗時,尊處登高嘹望,或探馬四出,必可得其大概。當山外酣戰之際,尊處出隊夾擊,雖未刻尚可出隊,進退伸縮,由閣下自己作主,遠勝於約期會剿也。

  複多禮堂都護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五日

  手緘具悉。所示「羅溪河系山僻小路,不能禁我軍躡其後,陳德園、二郎河,該逆現無如許之眾」等語,可謂知彼知己,確有卓見。該逆布散謠言,口稱上竄,無非欲我軍急於求戰,急於攻壘、攻山,使我為客而彼為主,彼得占些便宜耳。胡宮保欲調朱雲崖七營赴馬齒嶺,弟欲調四營暫回太湖,蓋皆不免為謠言所動也。

  四眼狗之長技有二:一則善於日暮收隊時殺「回馬槍」;一則播散謠言,誘人攻他,他得反客為主。閣下昨日見賊不出,即不進擊賊巢,不受狗賊之誘,可謂有識。嗣後若能常守此法,山內。山外,兩邊夾賊為營,我勢日松,賊勢日逼。賊不能不尋我開仗,則我為主而賊為客,狗之二技可破其一矣。

  金軍移紮陳家嶺等處,其後路有二;東為水吼嶺,西為羅溪河,皆有兵駐紮,當可無虞,足紓廑注。來示詢及太湖情形,日內援賊無進太城之信,尚不吃緊。雲崖四營,暫可不必回太,應令仍住麾下左右,開仗時,助前敵一臂之力也。

  再,狗賊二技,弟向日已聞之,然聞其殺回馬槍耳,此次乃必于日暮時始逞其技。但聞其好截紮官軍後路,逼官軍尋它開仗,令官軍為客而他常為主耳。此次則不能截官軍之後路,而反置彼之後路於不顧,豈果另有他長哉?鄙意:「狗賊之計,仍不過誘官軍去攻他之堅壘,攻他之山險,他為主而我為客;上半日以匪黨拒我,下半日乘我疲乏,狗自出巢,逞其猖獗耳。是此次狗以二技變為一技也。閣下機智過人,有何妙法,破此二技,祈熟思詳示為荷。

  複李希庵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六日

  接元夕惠緘,敬悉姻伯母漸臻痊癒,旌從擬於二十二日起行來皖,至以為慰。

  此間軍事,新正六日,唐義渠訓營一挫,被賊攻陷三壘;鮑軍五營,複被圍擾。十一日,山內金、餘兩軍,破王家牌樓之賊,山外賊勢稍松。十九日山內餘軍小挫一次。賊日日進紮,與太湖漸近,並不畏官兵之截其歸路,聲言直犯湖北上游,俾官軍回救。二十五日,山外多都統及唐、蔣等營,獲一勝仗,計日內當有數大惡戰。金陵大營,因狗賊率悍黨上援,下游攻破江浦及九洑洲營壘,四眼狗必率眾回援金陵。浚川、廉防及閣下皆來,山內、山外諸軍,均得名將主持,意江淮可望底定乎!

  與李竹屋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七日

  弟自客秋由江入鄂,征蜀之役,易而圖皖。冬月,與胡潤帥分道東下,潤帥駐英山,弟駐宿松。臘月中旬,逆酋四眼狗陳玉成率粵匪、撚匪十余萬上犯我軍,多都統,鮑總鎮等禦之于小池驛。前敵凡萬八千人,又圍太湖城者萬人,從潛山以拊賊背者萬人,兵力頗厚,尚不逮賊之半。昨日兩次大勝,踏賊營六十餘座,克復太湖,凶鋒大挫,皖事或尚可圖。知荷廑注,聊布一二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十七日

  二十五日之捷,殺悍賊實為不少,故二十六日之大捷,不甚費力。聞昨日大火焱焱,極為壯觀。狗黨之資糧、衣物、軍火,一炬焦土,頗足一快。聞金陵之江浦九洑洲,皆已克復;希庵、浚川,皆將北來,意者,皖事其果可圖乎!

  侍師公之法,亦不奏事。所有謝年終賞福字荷包折,欲附尊處。月折差弁帶去,本月已趕不上,二月又嫌太晚,如何?此外有便乎?尊處謝折,當已發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九日

  頃接太湖信,潛山已克復矣。多、蔣跟蹤追剿,想可直達桐城。行仗七營已分別回太,宿二老營。唐公奉多公令,駐新倉,勿進追。鮑軍傷亡者較多,不審能猛進否?又不知其歸蜀之志,堅欲必遂否?應俟渠私計定後,而後大局、公計,乃可決也。

  看來四路之說,竟辦不到,止好暫置廬州於不顧,而專剿舒、桐、安慶三處,或尚可為。公居桐城,兼控三路;侍仍濱江,藉以藏拙。樅陽之師,須以舟載。陸兵越安慶而下百里,以襲樅陽,朱雲崖現尚未能也。

  複官中堂 咸豐十年正月三十日

  此間軍事,自新正六日唐軍被挫,鮑營又形危急,賴金軍有十一日山內之捷,多公分營紮護鮑公糧路,自是我軍日穩,賊勢日蹙。燈節後,將士日日思戰,或以雨泥阻滯,或以山內、山外訂期參差,未遽得手。而該逆日日移營西上,意圖內犯鄂疆。二十五日小勝,二十六日大勝,乃得痛摧逆焰,大快人心。二十六日,狂風旋轉,神威佑助,凡噴筒火箭所著無不立騰烈炬,震灼山谷,賊之牲糧,衣食、軍械,一炬罄盡。小池驛、羅山沖等處,一律肅清;太湖、潛山,相繼克復。

  月餘以來,多、鮑二公,功最偉,勞最多,可稱雙絕。而唐、蔣、金、朱諸君,亦皆竭盡心力,共奏膚功。敝部會剿小池之七營,圍攻太湖之各營,擬即將原稟錄諮尊處,請閣下主稿,挈銜匯奏。

  蕭軍由湖入江,溯荊,宜以達夔、蜀,較之山路稍逸。藎籌極為妥善,惟國藩批蕭稟,又令其來鄂,稍涉兩歧,當止之耳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初四日

  春霆請假,公與侍皆先許之矣,似不宜食言。惟囑其不可久留川中,迎其老母、眷口出峽,或住荊州,或住漢、黃,准其團聚兩月有奇,往返符百二十日之約,但不在川,以免奏留耳。

  添營一節,亦懇允准,以風壯士。義渠實缺,近在咫尺,思一到任,情也。公既心許之,請即速行之。渠為統領,亦實非上選也。其訓勇七營中,聞多精壯之士,或謂宜全數撥歸鮑部。鄙意:勇以親手招募者為佳,似可一面令訓營撤散,一面令霆營招選,仍令春霆酌用訓營之豪強者為營哨官,移花接果,當可兩得其宜。是否?祈酌之。

  進兵,能三路並進乃得勢。今多、鮑請假休養,斷不能三路矣。可否以金、余、吳三公指桐城,以蔣軍及朱雲崖赴安慶,兩道並進。如有緩急,多公可就近速援。是否?請裁示。

  致郭筠仙 咸豐十年二月初五日

  久未接惠書,不審自山東差竣,何日抵京?

  此間軍事,自去臘中旬四眼狗帶悍賊七、八萬,上援太湖,多、鮑諸公禦之于小池驛。正月初,鮑軍四面被圍,文報不通。幸潤帥調萬人,自山內潛出,攻賊之背;敝處亦撥十余營進圍太湖,撥七營赴前敵助剿。二十五、六兩日,連獲大勝,踏平賊壘七十餘座。太湖、潛山兩城,相繼克復。賊之槍炮、子藥,遺棄殆盡。狗逆數年以來,所向無不如意,此次之創,實得未曾有也。目下多公請假養傷,鮑公請假省親,希庵與舍弟沅甫未來。浚川一軍,官、駱諸帥,奏令入蜀,朝廷亦倚渠軍以弭蜀亂,不克乘狗逆踉蹌之際,進規安慶、廬州,頗為失策。事會所值,疾徐有不克自主者,所從來久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初六日

  手教詢及家叔病狀。初五日接家信,先叔于正月十九戌刻棄世。自八年十一月,聞溫甫舍弟之耗,即病不能言;去歲雖能言,而病已深矣。例載,部院衙門有期服者,給假二十一日,內廷人員則給假十四日。軍營雖無期服之例,鄙意欲稍盡哀忱,擬成服十四日。前得太湖克服之信,已專人歸告。九舍弟四月方來,亦因家叔病危也。

  春霆、義渠事,昨已詳複。逸亭信,敝處亦有一分。此時應請以金、余、蔣、吳,並力桐城;朱雲崖軍尚須稍緩,乃能前進也。逸亭信,地勢極熟,主意極穩。侍憂皇,不暇遽複,求公條複之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初七日

  一、四路之兵,初議侍占一路,公處撫一路,湘一路,多、鮑一路。自蕭、張不來,而侍處不足成一路矣。自余、吳分散,希庵未至,而撫、湘兩路並為一路矣。此四路變為兩之說也。惟鮑公添至六千人,又操練馬隊,實足獨當一面;與多公分道揚鑣,又可分為三路,止須酌撥幾營與多,酌撥幾營與鮑耳。

  一、敝處各營,除遣屈守平江營,仍回湖口,張子衡二營,因病撤散外,尚存九千餘人,兵力非不厚,奈乏統將。以情以勢,本可令雲崖與蔣合為一路。外間議蔣戰則取巧,敗則議過,此間各營頗不願歸其節制。專令朱,李赴安慶,侍又不放心也,止好待沅甫還營,多、鮑假滿,再議所向。

  一、舍季洪弟既已受事,自不宜遽行回籍。今既已具稟,應候批遵行。沅甫舍弟,定于葬叔後來營,約在閏三月。侍於今日移城內公館,略申禮意。

  與王子蕃 咸豐十年二月十一日

  數年以來,常思與足下一見。關山修阻,會合無緣。尊府近況何似?如能遠遊四方,則請速惠複音。

  敝處飛諮曾卓如制軍,調足下來敝營襄辦軍務。如有不避艱險,為足下所深知,願從軍者,亦可邀以同來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二日

  一、鮑春霆來此小住一日,已回本營。侍已與之商訂,謂閣下准其告假三月,由皖還夔,程途一月;在家停住二十日,奉母攜眷而出,或住漢口,或住華陽鎮,舟次按限,即還陸營。閣下慮其為四川所留,鮑意待渠起程一月之後,此間再行人奏;在夔僅二十日,必不至為蜀所留,但求閣下奏明「回籍省親」字樣,以為光寵云云。想仁人亦必允許。渠又欲往英山稟辭,侍力阻其不必再往。既已准假,即須快去快來。

  一、霆字五營,渠意欲紮二郎河;公意欲令其紮天堂或至英山護衛;鄙意擬令紮潛山縣,為桐城、安慶後路之聲援。蓋前敵既進安慶、桐、舒等處,則大纛亦宜少進,乃可調度諸路之師。或進天堂,或進潛山,由公自為斟酌。公既不久駐英山,則霆營可不必紮入山中矣。請裁定速示春霆,以便渠料理起行。

  一、敝部各營,頗思速進安慶,除遣回湖口二營。撤散二營外,計留二千餘護老營,以七千人攻安慶耳。就近可調者,擬調督標趙、朱、李、楊四營、湘、恒二營。桐城得金、蔣、余萬五千人進攻;安慶得萬人進攻,似可兩全。此六營是否可調,祈酌示。

  一、安、桐進兵,則霍山不可無防兵。吳斡臣前有五營,尚嫌其少,今何僅八百人耶?吳斡臣資望尚淺,將來或可獨當一面,目下斷不可遽統他營,應請閣下派吳隸何軍統之。若派助敝處,殊可不必,一則人數太少,一則往返太勞也。霍山須防兵三千,或派會亭軍、或派他營,祈酌示。

  一、多公統萬人,鮑公統八千,均可勝任。鮑公須假旋後,乃可徐議所向。多公須進舒城一路,乃足展騎兵之長。俟渠一月假滿,即當請其北發,與桐城一軍收掎角之效。略陳芻蕘,伏希酌察。

  致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十三日

  再者,昨信請撥督標趙、朱、李、楊四營,系就近處言之,並非愜心貴當之筆。尊緘中有以趙、朱、楊撥隸多部、李營撤遣之意,如已定主見,不必因侍信而改易也。但求設法撥二千人助敝處,或赴安慶,或留老營護衛,而換敝處護衛之營攻安慶皆可。

  兵事與地方相表裡。欲得一為守兼優者為懷甯縣令,以佐雨亭之不逮,閣下夾袋中有其人乎?介唐如果南歸,尚須擇一賢者為潛山縣,庶根本稍固,乃可圖進取。

  霆營再添二千人,尚未接奉公牘,令其招訓營常勇乎?抑令至長沙另招乎?如令招常勇,即須趕緊劄行。

  多公雖有統萬人之才,但得七、八千人,盡足自當一面,若必求取盈,恐不敷調撥;鮑公則得六千二百人已隱然巨鎮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十六日

  手教,敬悉多、都不能湊足萬人。侍亦熟籌及之,意欲將多公馬步全作遊擊之師,專打援賊。如目前兩軍進圍桐、懷,則多公紮青草塥,桐警則赴桐,懷警則赴懷。將來鮑軍進圍舒城,則多公紮大關,以為遊擊也可;以為應變也可;以為顧鄂疆之師也亦可。如是,則可多可少,閣下調撥不甚窘矣。

  致唐鏡海先生 咸豐十年二月

  國藩近常與吳竹如通信。渠在山東布政使任內,因錢糧征款,部議降調,皇上特恩,改為直隸臬司。竇蘭泉寄居四川,常與伍松生諸人講學;妾生一子,其妾旋沒。艮峰前輩仍官盛京侍郎,其子福鹹,以拔貢朝考,得河南知縣,數年升同知;現以捐升,得補蕪湖道。丹畦遇難在英山縣,今該處漸就肅清,國藩擬為文立碑於英山,以志丹畦之孤忠。附告以慰拳注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十八日

  手教,二恒、二禮營撥歸敝處,公牘亦到;霆營不宜撥隸敝處,本日已詳複矣。揆帥信並另件,閱悉。

  不忌不足以為驍將,不妒不足以為美人,無足怪也;在下則護翼之,等夷則排擠之。為將常態,亦無足怪也,止難為閣下調撥耳。

  複官中堂 咸豐十年二月十九日

  奉手教,具審一切。太湖、潛山、分為兩案,出奏尤為分明。比聞鳳陽府、縣兩城克復,袁、翁兩帥之軍,或可與楚師漸相聯絡;江淮之間,大有轉機,尤足上慰宸廑。惟南岸警報頻聞,自涇縣、旌德陷後,太平、績溪、甯國相繼不守,徽、浙震動。金陵方在得手之時,恐不能不因此而少分兵力耳。

  浚川一軍不知可折回出江、溯峽入蜀否?國藩發前信後,又會潤帥銜飛劄一次,並加函切致,計在常德可以接到。若竟不折回,而由黔人川,則蜀中有緩不濟急之虞,而浚川亦有險遠貧苦之患,殊深懸系。

  敝處報銷,粗已就緒,已飭李筱泉太守齎呈鈞鑒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十日

  霆營宜為尊處護衛,或駐天堂、或駐他處,宜守而不宜戰,眾論皆然,想藎籌亦不越是矣。霆軍之營哨弁勇,長沙省城人居多,樸者頗少,而能屢拒大敵,兵事誠不可以一律相繩乎!左公自襄回車,似不如速行速歸為妥。流波碴一帶,本不可以無兵,然鮑公未還營之先,霆軍總以在閣下身邊為妥。北路如果吃重,似仍須多公馳援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二十一日

  兩次手教,敬悉。伍生所論,侍每覺其切於事理。以大局論之,四眼狗目下必赴下游救援金陵,或從浦、六往援,或從寧、太往援,雖未可知,而要之必一東竄,不暇遽犯霍、六、袁、翁方在得手之際,撚匪亦必舍其老巢而謀南犯。拙見如此,未敢昌言也。

  複彭雪琴 咸豐十年二月十三日

  本日得淡翁來諮,奏請鄙人赴浙,惟廣德州及浙之安吉,業已失守,距杭州不過二百里,距湖州則更近,楚軍縱能往援,亦已緩不濟急;況敝處兵單,又無統將,難當大敵,尤閣下所深知也。淡翁之賢,不可不謀所以救之,已飛函往商潤公矣。蕭輔臣樸實諳練,淡翁指名劄調,似不可不令其入浙一行。韋志浚部下向無紀律,難免擾民,斷非三令五申所能改,恐壞楚軍之名,且恐壞閣下及蕭輔臣之名決以不帶為妥。唐義渠新撤之常寧勇,膽技俱優,若輔臣迅速就募四、五營,不難立就,營官哨官,軍裝帳房,無一不全,不過十日即可成軍,勝於韋部萬倍;即抵浙後,尚可為上等勁旅。義渠兄與淡翁亦系至交,閣下與之婉商,而潤之宮保主持一切,當可成事。僕目疾尚未全愈,二十日仍回營盤,知注並聞。

  致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二十三日

  昨接雪琴信,知浙事危急,淡帥調蕭翰慶入浙。本日接淡帥諮,知廣德、安吉次第失守,奏請鄙人援浙。淡帥之賢,不可不思所以援之。目下招集訓營之勇,尚易集事。雪琴欲以韋志浚部下援浙,非徒無益,恐又害之。

  致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二十四日

  承示,《俟命錄》粗讀一過,其佳者公已圈出,而時事所在,局外人與局中者究有別也。

  霆營究以護公左右為妥。公在英山,霆亦英山;公居天堂,霆亦天堂。此軍若非春霆在營,恐不足當大敵。侍公之側,壯藜藿不采之威,千妥萬妥,惟希俯納。

  成得升之怯,此間亦有所聞。之純昨指名稟參,似當有以嚴懲之。否則,為統領者,號令不行矣。之純雖未必服人之心,然不奉令而拔營,則咎不在之純也。溶川之才氣,亦非雲崖所能轄,所謂魯雞不能伏鵠卵也。

  桐城如有大股援賊,多公或可就近援應。舒公馬隊,應否留防北路,聊進一說,以備參酌。成大吉之勇,侍亦有所聞。浙事大壞,淡公來信,不忍卒讀,抄呈一閱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二十五日

  淡公危急,侍昨信已詳之。侍恐蕭翰慶不能帶韋部,而公以為可行,蓋倉卒之間,舍此別無可調也。止得令此起先行,以濟淡公之眉急,而助浙江之聲援,其應需鍋帳,侍已劄行武穴分局李宗涑矣。惟此起義勇,太不中用,且恐其擾累民間,有損無益。來示稱另籌二、三千人,應請早為速籌,或如侍昨說募常寧勇,或另行召募,必稍勝於韋部者,乃不虛此一援。

  皖南失六城,浙西失三城,江北失清江浦、潁州府,公豈尚未盡聞耶?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二月二十七日

  希庵業已到營,極慰極欣。淡公寄尊處信讀悉。蕭、韋縱令速行,亦恐非閏三月所能到,不知趕得及否?以六年二月江西情形言之,更甚於此時之浙江十倍,厥後省城亦竟無恙,成敗天也,豈人之所能為哉!

  昨接大諮,多公尚請病假,渠軍若不能為遊擊之師,則雲崖、申夫,侍亦不敢令其赴安慶矣。不知多公所不滿意者安在,以鮑公不應回藉耶?不應于奏中贊鮑堅守之功耶?敝處禮節有未謹耶?多公既請假,目下若狗逆來犯,渠未必肯當前敵,似當謀所以禦賊之法,請與希公從長計議。

  複彭雪琴 咸豐十年三月初三日

  蕭輔臣既在下游經理韋部事宜,則不能赴鄂中親招訓勇,僕昨已專托義渠矣。閣下更當加緘托之。

  輔臣帶五千人,似宜以訓營為腹心,韋部為手足。輔臣料理韋部妥協後,仍宜單舸親赴上游,迎接訓營,或至黃州,或至漢口,得與義渠一面更好。潤帥之意,欲再籌五千人援浙。計浙中如有不幸,則三月可危,如三月無變,則閏月以後,可無大礙。輔臣既不能於三月趕到,則須料理周妥,不可太草率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初三日

  一、浙江之事,二、三兩月可大分曉。淡公二十三日諮文,賊蹤去省城僅四、五十裡,果真逼城,則已十日矣。省城之能守與否,斷非此間援師所能為力。吾輩所最關切者,土則杭城根本也;人則淡公君子也。若此半月間,杭城無恙,信息稍舒,然後謀所以援之之法。若杭城有大變,則東南局勢迥殊,又當從長計較。

  一、侍目疾常發,精力日疲,部下無一統將,兵亦太少。倚傍台旆,尚可藏拙,他處實無能為役。外省情形,督撫之外,另有客帥,則司道猜嫌,州縣侮慢,以是為逢迎本帥之資,頗不易處。應否赴浙,尚求希庵與我公代為裁酌。

  一、蕭翰慶須在安慶經理韋部事宜,不能赴鄂親招訓勇,尚求閣下緘托義渠代蕭經理。

  一、閱揆帥信,鄭事尚未決裂,可喜可慰。莊嚴尚能守正,揆帥亦軒爽坦白,鄂事或尚可支。公於吏事不宜放鬆,風氣之所系,與兵事息息相關也。

  一、希庵「遠剿近守」之說最精,大約一、二路遠剿,三、四路近守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初七日

  昨夕熟商進兵事宜,希庵之意,以敝部圍懷寧,多公圍桐城,希統各營暫紮青草塥,為懷、桐援應,俟懷、桐紮穩後,再議所向。余際昌調守霍山,為第三路防兵。霆營調兩路口等處,為第四路防兵。如此佈置,侍覺甚妥。是否有當,仍候尊裁。若果如此佈置,則敝處護衛,無須另添千人矣。以第一,二路為遠剿,以第三、四路為近守,大局已定。惟第四路究以何處為最近,何處為扼要,仍祈酌裁。

  與李申夫 咸豐十年三月十四日

  昨日得張筱浦副憲諮來奏稿,浙江似已失守。鄙意浙江未失,則援浙為重,以其膏腴也,蘇州、金陵之後路也,京漕之所出也;浙江既失,則安慶為重,以其為武昌、九江之門戶也。水師得此城,則有所依附以為根本也;以絕金陵賊糧之源,以殺江淮各賊犄角之勢也。是目下我軍仍以進攻安慶、分搗桐城為上策。所以遲疑不決者,懷、桐兩支圍兵,青草塥一支援應兵,商固、英、霍兩支防守兵,五支均不可少。若于此五支之中,分出一、二支去援江浙,則全域皆變。大股援賊來,懷、桐兩支皆站不住。與其待站不住而退,不如此時不輕進之為愈也。候商之胡帥裁奪。

  複李希庵 咸豐十年三月十五日

  惠緘,敬悉。浙江未失,以援浙為重;浙江既失,又似以圖安慶為重。仍請台駕在太湖久留三、四日,待大局定後,再赴青草塥也。革薄從忠,鄙意亦夙懷此志,特有天質本來之薄,有外物激之使薄。本來之薄,革之已極不易;激之使薄,尤覺旋革旋萌,毫無長進,深以為愧。願賜良箴,以勵晚節而已。

  複彭雪琴 咸豐十年三月十五日

  接張筱帥諮來奏稿,浙江已報失守。午刻接尊處專足來信,大略相同。此時大局又當更改。未失之前,以援浙為重,以其膏腴也,金陵,蘇州之後路也,京漕之所自出也;既失之後,又似以圖皖為重,以其為武昌、九江之門戶也。水師得安慶,則水陸依附可為根本也;破安慶,則賊減江淮犄角之勢也。

  所慮者,此間以兩支規懷、桐,兩支防英、霍、商固,若於其中抽出一支救援江浙,則一路空而三路皆險,是安慶進兵,須浙事定局,乃可拔營也。蕭輔臣軍,亦須五、六日乃可定局,暫不必急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十七日

  淡公賢者,斷無不殉節之理,但不知少村護家眷以出否耳?公之身不特為南數省所倚賴,亦為吾党所宗仰,似不宜過於憂傷。

  久無寄諭來楚,想因清江浦失守之後,江浙奏報不通。淡公十一、十五兩次奏報必皆未到京也。杭城既失,若能保得寧、紹、台三府,事尚可為。浙東無一兵,四眼狗又已南渡,恐寧、紹、蘇、常,皆可危耳。

  複彭雪琴 咸豐十年三月十八日

  義渠已到湖口,不知與閣下會合否?蕭守才力如果不甚開展,恐不能統六千人之多,則閣下當早為之計,或另一人統三千,免其竭蹶,亦所以保全之也。統領之才,千難萬難。目前麾下人才,恐亦無遠勝蕭守者。但浙江未失以前,則以速去為是;浙江既失,則必須千妥萬當,乃可放心遣之前往,蓋彼中無主人翁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日

  頃接賜書,知玉體違和,脈象無春夏氣,至為懸系。如服仲遠兄方,二、三日不大愈,侍當至英山奉謁,兼可暢論時局。嚴公緘中所稱王石臣觀察信,未蒙寄來,侍急思聞蜀事,尚望寄示。

  季公來營,可以暢敘一切。希、厚、雪等處,計皆有攀留之意。雪堂之返,公有意否?為保身計,似不能不尋一大廈少住也。

  與官中堂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一日

  胡宮保自聞杭城被圍之信,愁病交侵,寢食俱廢;加以蜀事日壞,尤用焦灼。既非所以為養身之道,即處事亦間有思慮過當之處,必須離營擇一靜處調養,庶心血不過虧損。國藩目疾如故,寫字不過三行,即須停筆少息,亦苦不能靜攝也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二日

  手書,敬悉。脈象尚不甚好,總由平日心血用得太過,而此番因浙事又憂慮迫切。閣下數年來,屢定大難,將天下第一破爛之鄂,變成天下第一富強之省,功固極高,德亦日進。計公之寸心,盡足自慰,何必鬱鬱憂煎,自取煩惱乎?

  霆營新募之勇,鄙意不可停招,渠求之甚切,公應之甚堅,萬無停理。無論有餉無餉,公且一概莫問,一意靜養,侍當與揆帥、莊嚴諸公徐徐圖之,保無他變也。

  與李申夫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二日

  馬隊私設,公款分攤,是一良法,請即試行。派人買草料,每日分散各哨勇,閣下去年所定,亦一良法也。至今總未行得出。立法不難,行法為難。以後總求實實行之,且常常行之。請從公攤及發料二事始。應事接物時,須從人情物理中之極粗極淺處著眼,莫從深處細處看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三日

  惠書敬悉。尊恙漸愈,至以為慰。進兵之略,鄙意欲仍守希庵前議,以朱、李進安慶,多公進桐城,希軍紮青草塥,不知尊意有更改否?季公即日至英山,請其一決。韋軍殊難位置,張筱帥有諮來止,亦未可令其隸皖也。

  致左季高 咸豐十年三月十四日

  聞辟地東來,想已安抵英山。今春雨雪風寒,目所罕見。惟興居安適,調衛無愆,為頌。

  此間本擬二月進兵,旋以浙江之變,紛紛易計。今浙事大定,究應如何分枝前進,望鴻裁與潤帥酌定。懷桐之賊,儲積百物甚富,亮系久頓堅城之局,然亦不能不進圍也。

  台旆在英山約住幾時?此間即派專役奉迓。敝處與希庵處均可小住,楊、彭處尤可勾留。江湖空闊,足遣壯懷耳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四日

  季公已到英山,侍今早已專丁持緘迎迓矣。尊恙大愈,極慰。前日信稱「淡公尚存」云云,系詭詞以安公之心。因羅忠懷來,具述蔔者之言,「浙江必克,淡公必遇救得生」云云。侍因將蔔者之繇詞,裝點作家書之實語,以寬公懷。

  本日得張筱翁信,並江南奏稿,抄呈尊覽。少村早已出城,所以遲遲未到宿松者,當已折回杭州,尋覓淡公耳。蕭、韋既奉諭旨,自無再令去浙之理。筱浦副憲信來,亦請蕭而辭韋,實則蕭赴皖南,亦必不能出色也。鄙意且皆留之,一月後,另作計較。公計何如?

  募六百、七百人之說,季公何必為此蛇足。即以敝部萬人全請季公統之,尚是蛇足,況六百、七百人乎?水師中別有一種風味,季公若買一舟載妻孥其中,師範少伯,而不學其居積,可以教子,可以避湘,亦一說也。姚惜抱詩雲:「孤艇著書江水上,百年閱世酒尊間。」季公有意乎?

  複李次青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五日

  專足至,得惠緘。知將有浙江之行,將母而歸,聞難而出,進退有度,良殷浣慰。

  此間自正月末克復潛、太,即擬進逼安慶。因浙江警報紛至遝來,議援之舉,屢易其局。共派六千人甫經成行,即於十四日聞浙江失守之信;旋又于十八日聞克復之信。茲將寄諭一道,江督奏疏一通,抄呈台覽。

  饒枚臣鎮軍,此時尚在衢州,彭鴻軒因南豐、新城之失,已帶五營自衢折回,分駐廣信、河口等處。老中營回防湖口後,又經江撫派防浮梁。異字營尚在撫州。台從行至安仁、貴溪等處,計彭、屈二公與李弁皆可會晤,無難薈萃成軍。惟目下浙江全境,將次肅清,閣下露冕之官,則可帶兵入境,則不甚相宜。

  聞羅中丞、汪方伯、繆都轉均已殉節。彼中局勢一變,新撫軍不知簡放何人。旌從不能繞道此間。便中當代致胡潤帥。子衡撤營後,仍未痊癒,日內當回籍靜攝也。

  題方友石書後 咸豐十年

  寶甯方君友石,示餘以近所纂著日《鴻濛室文鈔二集》者二冊,日《鴻瀠室詩鈔初集》者,四冊;日《運籌神機》者,十有九冊。餘以軍中少暇,不及卒讀,粗涉崖略,大抵文集二十四策,多方君在滇時所為。其時西南靜謐,而所論各端已為今日吳楚弭亂之規,所謂閉門造車出戶合轍者與。

  詩以才藻達其勁氣,回殊俗逕,微嫌于杜、韓門徑尚少專精耳。《運籌神機》一書,精力畢萃戰略、守略、藝略三編,雖多輯古人之說,而自具經緯,別立條目,即一器一技,亦必繪畫分明。至智略一編,則窺天地之奧識,鬼神之情冥,心孤往所得獨多。昔邵子將天下萬事萬理看成四片,近姚惜抱論古文之法有陽剛、陰柔兩端,國藩亦看得天下萬事萬理皆成兩片,與友石所雲陽智、陰智殆有同符第邵子四片之說,頗多安排附會,友石亦不免此弊,能進于自然則幾矣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八日

  蕭守之才,實不能統六千二百人。今得唐協和分統訓勇,雖不甚愜意,而遠勝於蕭守之兼統也。韋部三千二百人,目下難以位置。

  訓勇三千,張筱帥欲令其徑赴徽州。官帥欲諮送河南,二者請公酌定一處。論餉項則兩處皆不甚充,而河南稍寬。論調度則兩處俱難得此軍之力。而張公君子,俟尊裁定後,侍即緘複張公也。

  敝部太湖、宿松各營,已拔營前進。尊脈稍遜于前,自由不能養靜之故。古人謂寡言養氣,寡視養神,寡思養精。尊處勝友如雲,難以寡言;簿書如麻,難以寡視,或請寡思,以資少息乎。

  與袁午橋中丞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八日

  雄師近日所克,皆南北要害關鍵。皖省糜爛八年,民不聊生。今得閣下總持全域,而胡、翁、張諸公皆大君子才略,又足以濟之。揆之天理人事,皖省當大有轉機。惟冀長淮不再梗塞,淮北鹽課日旺,厘稅日增,俾雄師不憂缺餉,則大幸也。

  弟目疾久未痊癒,寫字至三行後,輒須停筆少息,幸所部人數無多,照料尚易。又得潤帥就近提挈一切,庶免隕越。知注附陳。

  與張小浦中丞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八日

  韋部赴浙之說,系羅淡村中丞飛書乞援于彭雪琴觀察,指調蕭守翰慶。蕭隸雪琴麾下,淡翁素識也。雪琴以水營別無陸兵可調,不得已令蕭守統韋部以應淡翁之求,一面函商胡潤帥及敝處。維時鄙人獻議募訓營新撤之勇二千援浙。胡潤帥則兼取二說,令訓營與韋部合成五千人。官秀帥則添募訓營為三千合成六千人。唐觀察新履糧道之任,訓勇別無統將,權令蕭守兼統之,此鄂議援浙之原委也。今浙省克復,全境肅清,此軍更無赴浙之理。議撤議調,尚無定局。閣下欲以韋部留江濱,而令蕭守帶訓營入嶺內,是未知蕭所統者韋部,非訓營也。聞河南乞師于鄂,官、胡二帥將以訓營應之,俟定議後,再行奉聞。

  致朱雲崖李申夫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九日

  一、兵至安慶城下,先紮一、二面,不求合圍。其通集賢關、桐城、青草塥之路,必須官兵占住,以顧後路。其通樅陽、廬江之路,暫留與賊,令其可出可入。俟兵力稍厚,再圖合圍。應否如此,仍請雲崖親自看明定奪。

  一、集賢關必須紮營以通糧路。我軍如不敷分佈,雲崖函商希帥,請其派營來紮可也。

  一、青草塥為我軍援應之所,大軍不由彼處經過,須多派哨弁在青草塥來往,愈熟愈好。其桐城等處亦須派人看明。

  一、米糧、子藥應如何接濟,須步步看清。進兵安慶之期,請兩公與希帥商定行之,此間不遙制也。

  與毛寄雲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九日

  弟目疾尚未全愈,每作字三、四行,即須停筆少息,殊以為苦。袁午帥自綰兵符,軍威大振,連克鳳陽二城,臨淮、清江二鎮。頃有使來,述及缺餉之狀,自正月至三月初七,每名僅發銀一兩零四分。翁中丞處事機頗順,亦複為乏餉所苦。二公相得甚歡。又得胡潤帥,水乳交融,雲龍契合,皖事應有轉機。惟祝不甚缺餉,無生它變耳。

  羅淡翁竟殉浙江之難,禍福倚伏,良難預測。賊人浙雖僅六日,而海運已空,於京城大有所損。吳應昌樸實明白,於此間各弁氣習相近,當可相與有成也。

  與饒枚臣 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九日

  閣下素長於守,守城固極有把握。即就險立營,深溝高壘,閣下亦必能堅守無虞。若就現在兵力與悍賊數倍野戰,則殊無把握。

  江西目下肅清,而皖南未靖。景德等處,時時可慮。保江西即所以為圖皖南之本也。若台旆由浙還江,似仍宜於浮梁、景德謀為固守之計。或城或營,得閣下佈置一番,必可堅于金湯。雖無赫赫之功,而收效自大也。

  與彭杏南 咸豐十年三月

  糧價驟增至一千有餘,恐系營中員弁販米為祟,非盡由民間之居奇也。

  進兵安慶之期,就近請李希帥示。此間相隔太遠,難以遙度,即辦米一事,亦可仿照青草塥現在辦法。希軍駐青草塥月餘,凡事必有章程矣。我軍進圍安慶,且先求我兵之站得住。姑留一路與賊出入,不必遽求合圍,斷接濟也。待將來添兵,再行合圍可耳。

  與陳俊臣 咸豐十年三月三十日

  敝軍自去年八月移予鄂境,與湖北各軍共圖皖事。官、胡二公,忠正博大,無一切猜忌氣習,較之往年在江、在湘,疑謗交集,情形迥別,志得以少紓。

  所部各營,自老湘營留南,蕭廉訪入蜀外,此間近萬餘人,需餉無多,尚足自給。今年以來,金陵和帥克九洑洲、克浙江省垣;臨淮袁帥克清江浦,克鳳陽府縣。此間氣象亦好,意者天心厭亂,大局漸可旋轉乎?

  賤軀尚與昔年相似,惟目光日眵,不耐久視。從軍多載,意興已闌,嘗思與二、三知己,傾吐微抱,披豁性真,而遠道莫致,相望如何?唐義渠近履糧道之任,昔年相從以出者,惟此君名實兼隆,然亦積苦兵間,筋疲力竭矣。李筱泉辦理報銷,將次蕆事。因其相從過久,擬即諮令回湘。諸關綺注,附告一二。

  與吳竹莊 咸豐十年閏三月初一日

  張副憲和平純厚,備曆艱險,在諸帥中獨為其難。閣下既隸其麾下,尚祈忠於所事,無存歧異之見。古人有言:「行衢路者不至,事兩君者不容。」「鍥而舍之,朽木不折;鍥而不捨,金石可鏤。」「其儀一兮,心如結兮。」竊願以《屍鳩》之詩奉勖也。

  此間自蕭、張分去後,局勢日隘。所兢兢自守者,惟約束常嚴,不敢擾民,堪仰告耳。

  致翁藥房中丞 咸豐十年閏三月初三日

  劉星房前輩上年攜其世兄慈民孝廉,在敝營小住半月,備述閣下在軍孜孜學問,寒暑不輟,篤守兩漢經師家法,造次皆有依據。定遠有淩曉南孝廉,好學深思,通知故訓,曾在揚州都轉署中與慈民相切磋。特此奉詢執事,飭查淩君蹤跡,去歲定遠之役,其家口有無損傷,倘其顛沛無依,乞大君子一為振恤,不勝感荷。夙聞閣下獎掖後進,津津樂道,故以奉瀆。

  複胡宮保 咸豐十年閨三月初六日

  訓營三千人論行軍之機勢,則以會攻樅陽為妥。論就餉之方便,則以飭赴河南為妥,然皆為北邊無事言之也。今撚勢西趨,正陽、確山有警,則無論有餉可就與否,自應迅赴河南,一以應勝帥之求,一以防鄂北之邊。唐協和于北路情形極熟,亦甚相宜,請尊處緘商揆帥,一面劄唐協和接統,或至九江、湖口等處迎接交代。敝處緘複張筱翁,一面迅飭蕭守帶訓營歸來也。其韋志俊三千人,且待歸至東流再看。如果飭剿樅陽即請分別諮劄。

  辦理書院,取「箴言」二字,不忘先訓,甚妥甚妥。用書院字則大方,用學塾字則謙恭,二者皆可用。老伯盛德,欽式有年,當遵命作《記》一首,以志景仰之素。

  與張小浦 咸豐十年閏三月初六日

  頃聞撚匪有西犯之意。去歲孫葵心大股西竄,如周家口、汝寧、確山、遂平一帶,擄掠一空。此次又似將就熟路,以恣飽掠。官、胡兩帥意欲派訓勇三千人,馳赴河南堵剿,一以應豫帥之求,一以防楚省之邊。豫之西即鄂之北也。公牘到時,計蕭君所部訓韋各營,已折回江濱矣。

  自蜀事日壞,川鹽不下,鄂餉大絀,竟不知何以為繼。兵多至六萬人,亦楚中向所未有也。

  複彭雪琴 咸豐十年閏三月初八日

  尊體舊疾復發,尚不甚劇否?失血之症,去年似未嘗發。閣下以為春夏例發之病,恐不儘然。尚冀加意調養,無過憂愁,以葆柱石之身,至要至要。國藩往歲亦常鬱鬱,近來漸臻坦蕩。緣閱歷日久,見天下得失禍福,毀譽是非,皆有數存乎其間,而非人力之所得與。是以委心任運,聽其自至。閣下達觀一切,而襟懷常不免抑鬱,尚祈更事開廓,無過悶損,為幸。

  蕭輔臣所部六千人,余與義渠之意,欲令全紮樅陽。官帥與總局之意,欲令訓勇三千赴河南,應勝帥之求,省鄂中之餉。潤帥本無成見,近因撚匪西犯,定計以訓勇三千人赴豫,大約派唐協和統帶,剿豫省之西,即以防鄂省之北。其韋部及蕭之親兵三千,定計令剿樅陽。輔臣折回時,且在東流等處停紮。待安慶、桐城兩軍紮穩後,方令蕭軍渡紮樅陽,庶無孤軍深入之慮。敝處宿松、太湖各營,已於二十八日齊集石牌,待多公定期進逼桐城,此軍即進逼安慶,兩面齊進,乃為穩妥。計月半前可俱進矣。

  複張仲遠 咸豐十年閏三月初九日

  頃奉惠緘,敬審小駐英山,即事多欣,至以為念。

  潤帥病體,自由思慮過度,肝木未暢之故。弟前有緘勸其回駐黃州,複書以謂無以對皖中紳民,今得國能調護,脈象回春,應可漸次複元。果否返旆雪堂,仍視夏初之脈象何如。前敵如馬隊各軍,非潤帥在此不能範。我馳驅返黃之說,亦有善有不盡善。求台旆留英,再駐二旬,更當定議。

  複郭意城 咸豐十年閏三月初九日

  得寒食日惠緘,得悉二月初有書見逮,洎今尚未接到。

  此間自正月擊退援賊後,本擬乘勝進兵,以連月陰雨,泥汙後土,不能移營;又因浙江之警,袁浦之失,處處搖動。今浙江、袁浦幸已次第克復,而此間分道進兵,或此厚而彼薄,或南實而北虛,調劑先後,動多牽迕,而天亦未嘗三日不雨,雨未嘗不大且久,至今分搗懷、桐之師,尚未能直薄城下,良用悵歉。

  蜀中滇匪,本以無聊初起,無能為役。自官兵屢挫,拾我棄仗,又以莠民結隊成營,自赴賊中投效,日以張大不可收拾。今浚川入蜀,殲此土匪,理當遊刃有餘。而鹽井既敗,鄂中餉源大絀,兵數日增,協款盡空,實不知何以為繼也。

  陳作梅至湘,曾與閣下相見否?潤帥因先壟為水所齧,不甚放心。故求作梅一閱,其意甚誠,倘作兄歸志勃發,不願赴益陽者,請閣下代為敦勸,強之一行為荷。

  與彭杏南 咸豐十年

  火藥、鉛彈須預備五六仗之用,存留一處,平日操演不可動用也。軍械所用船裝赴下游,恐急切不能運至陸營,中間為賊所隔耳。

  早夜站牆,日日操練,斷不可閑。勤字為人生第一要義,無論居家、居官、行軍,皆以勤字為本。黎明早起,勤字中之一端也。

  複郭意城 咸豐十年閏三月十三日

  今日閱邸抄,筠公業已奏請回籍就醫,奉旨允准矣。聞本有意南旋,因山東尚有餘波未平,稍稍濡忍未訣。得潤帥勸歸之書,遂爾浩然具疏,鄙意卻嫌其太速。既已入直,即宜回翔一半年,再行引退,庶山左之風波大定,而一身之進退有餘。今如此毅然,恐又非了局。

  季公被潤帥勾留,酣嬉淋漓,至今未來敝處。前此自領一隊之說,余覆信勸其不必添此蛇足,今亦作罷論矣。渠若能流連皖、楚之交,或在敝處,或在潤、希、厚、雪諸處,均有大益,特恐歸思易萌耳。

  尊書隸字,似不如草篆。少陵瘦硬通神,專為隸字言之。東坡欲泛及于真草諸體,以為未公不憑,非至論也。僕不解作字,昔年治《說文》,曾廣購漢魏各碑,討尋源流,如《禮器碑》,結體方雅,要為隸家正軌;《張猛龍碑》,將隸楷融成一氣,尤足津逮來學。唐隸稍肥,有乖大雅。敢為閣下陳一戒律。近姚伯昂先生專師《曹全碑》,相沿成風,亦旁門也。是否?諸祈證示。

  致張小浦中丞 咸豐十年閏三月十四日

  浙江新克,元氣未複。尊處月餉,尚能協解少許否?杭城紳民殉難者,尚不甚多否?街市未甚殘毀否?邵位西及戴淳士先生無恙否?並乞示及一二。此間進兵,實太遲滯。然前後皆有致遲之故,若有天焉,非人謀所能自決者。

  國藩目光眵澀如故,精力迥異三年以前。所幸皖北諸軍,強半昔時同事之人,足以藏拙。蕭守肫誠,孛蒙青垂,特材識未優,尚望隨時訓示,俾免隕越。是所感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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