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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文正公書劄卷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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複鄧寅階 咸豐八年十一月初二日 接得惠書,如親教言。即惟興居輯祜,為道日益,至以為慰。弟于役江浙,倏閱五月,賊勢日衰。方冀逐漸蕩平,不意迪庵三河失利,全軍潰散。近並有都、鮑軍敗之信,英夷逆船駛入長江,直達漢口。大局破壞,迥出意表。弟夙夜兢業,罔敢疏虞。惟目光昏花,近更增甚,常恐隕越,貽知己羞。 小兒紀澤作四書文,閣下專教之學陳勾山、管韞山文,最得要領。鄙意勾山尚有非淺學所能領悟者,若專學韞山,或更能主一無適,用志不紛。澤兒前稟請學作他藝,弟告之以學作賦。蓋以賦之為藝,可以道古,可以適今也。嗣後每月六課,令其逢三作四書文,逢八作賦可耳。 「敬」「恕」二字,細加體認,實覺刻不可離。「敬」則心存而不放,「恕」則不蔽於私。孟子之所謂「推」,所謂「達」,所謂「擴充」,指示至為切近。《中庸》之十三章,《論語》之告子貢,告仲弓,皆以「恕」字為開宗要義。大抵接人處事,於見得他人不是、極怒之際,能設身易地以處,則意氣頓平。故「恕」字為求仁極捷之徑。來示以「致知」為大頭腦工夫。鄙意「敬」是平日涵養之道,「恕」是臨時應事之道;「致知」則所以講求此「敬」、講求此「恕」者也。質之高明,以為何如? 來示以意氣、意見為累,而以局中人作局外想。鄙意作局外想,猶訟者設身而處詞證之地。若聖門所謂恕者,能近取譬,是原告設身而處被告之地也。竊謂意見、意氣,亦惟強恕者足以平之。「忍」字「因」字,謹當奉以從事。 致李希庵 咸豐八年十一月初三日 二十八日奉致一函,不知何日可到?其時但聞令兄迪庵已突圍至六安州,舍弟溫甫已至桐城,以為全域無甚損也。旋接趙克彰十六日發信,官宮保二十三日發信,始知前信之不可恃。茲又閱三日矣!令兄及舍弟殆無生理,憂皇之至,特專人至尊處條詢:一問迪公與溫甫下落,並筱石、槐軒、龍臣諸人得脫免者若干?一問三河十二營營官存者幾人?兵勇存者若干人?桐城九營潰敗之信確否?營哨兵勇存亡若何?一問都、鮑退紮石牌,信否?太湖、小池口是否保守得住?水師在樅陽河者是否如舊?一問閣下現駐蘄水,收集得敗兵若干?九舍弟由外江回湘,曾否至尊處奉訪?閣下向來體氣非強,經此番憂憤之余,尚能勉強支持否?壽珊兄尚在尊處幫辦否?一問胡宮保能否即日來鄂?湖北商民尚無遷徙者否?官帥欲國藩撥兵赴鄂,或親自援楚。僕以少撥則無濟於事,多撥則須親率以行;而閩事未了,江西又虞回竄,頗難妥葉。究竟湖北現存兵勇尚敷堵剿否?一問此次三河出隊之營,何人先敗?守壘之營,何人先走?可執法懲治否?一問三河之案,亮已入奏,有稿否?六舍弟初十日情形,閣下盡知之否?諸祈一一縷示。 與陳作梅 咸豐八年十一月初九日 國藩年來展轉戎馬,百無一成,老態日臻,深愧無以仰對良友。惟軍中稍暇,尚親書籍,不敢盡廢故業。又樂近正士,喜聞迂直之言以自警。此二者尚頗兢兢,冀不終為君子所棄。 閣下若肯翩然南來,晨夕歡聚,砭愚起懦,其為惠益,豈有涯量?此間從事如沈幼丹、李筱泉、張伴山諸君,皆與閣下同年交契。即幕府如李次青、郭意城,暨水陸諸將,雖于閣下無平生之歡,揣其氣類,亦自當苔異而岑同,鐘鳴而霜應。企仰旌從,千萬無吝。 與胡宮保 咸豐八年十一月十一日 國藩自聞三河之挫,即思分兵往助。二十九日接官帥信,囑侍親率一軍往援。十一日又接駱中丞抄送折稿,亦有欲侍即赴江北之意。計可先後奉旨。如飭侍移營赴皖,則當挈凱章及朱、唐、吳等軍以行;如諭旨留侍辦閩事,則當撥二千餘人往濟希軍,不待尊囑也。 希庵體弱,不甚耐勞,不知九舍弟過湖北時能少留助之否?六舍弟從迪庵殉節,得附忠義之林,無甚悲憾。惟遺骨莫收,思之至慟。生無以對吾叔父與諸昆,更無以對吾親於地下。念吾友江、塔、羅、李,暨吾之昆弟,皆堂堂以去,俎豆馨香,而吾獨靦然人間,亦何益哉! 與沈幼丹 咸豐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新任建昌王太守正派而英明,似是有為之才。尊兄德卜有鄰矣。 竊觀自古大亂之世,必先變亂是非,而後政治顛倒,災害從之。屈平之所以憤激沉身而不悔者,亦以當日是非淆亂為至痛。故曰「蘭芷變而不芳,荃蕙化而為茅」,又曰「固時俗之從流,又孰能無變化」。傷是非之日移日淆,而幾不能自主也。後世如漢,晉、唐、宋之末造,亦由朝廷之是非先紊,而後小人得志,君子有皇皇無依之象。推而至於一省之中,一軍之內,亦必其是非不詭於正,而後其政績少有可觀。賞罰之任,視乎權位,有得行,有不得行。至於維持是非之公,則吾輩皆有不可辭之任。顧亭林先生所稱「匹夫與有責焉」者也。 國藩若有江北之行,則相去日遠,音書日稀。凡文武人士,如閣下所見以為是者,望無惜時時開示。如鄙人所見以為是者,亦當疏記奉告。或先見為是,後見為非,亦可隨時互聞。此間去信州尚近,不審能設法一來相見否?彼中事如繁重,則亦不欲奉浼也。 與李希庵 咸豐八年十一月十九日 僕與閣下,兄弟俱系五人。舍間以溫甫弟之耗,舉室哀慟,彷徨不知何以為計!況尊府先有四月、七月兩次之變,更不知若何悲痛! 憂能傷人。閣下此時不特為鄂省軍民所倚重,亦宜勉抑哀忱,好自保愛,以慰高堂千里之望。收集潰軍,重加整理,使李家軍複能自固,仍稱勁旅,以雪迪公九泉之憤,以安鄂省軍民之心。穩紮黃州,不赴下游,不輕出堵剿,不分兵調助他處,以息湘人之氣,以慰尊府宗族戚友之情。待潤帥或鄙人至鄂,事勢稍定,閣下即須回家一次,戲彩堂前,撫循孤侄。尊府內外驚魂定後,然後再議出處大計。 迪公殉節,鄙人須縷析具奏一次,舍弟溫甫亦須附奏一片,求將近狀詳細見示。官帥前後各奏,及潤公此次初出之奏,均望抄示。千萬千萬。迪公近凡奏事幾次,尊處有稿否?亦祈見示。成敗論人,古今同慨。迪公用兵並無錯處,今日之變,設有議前此之失者,只可付之不論。閣下仍宜照舊章辦理,不必更改也。 與方子白 咸豐八年十一月十九日 舍弟溫甫往年在京,與江岷樵、袁漱六至交。近年在軍,與李希庵、陳季牧及閣下至交。今岷樵已逝,如舍弟果有不諱之事,尚望閣下與袁、李、陳三君各為一文,以志其生平。至幸至幸。希庵現在黃州,正萬感交集之時,可助以辦事之人甚少。其樸厚忠純可與敘心者,恐尤少也。閣下素為李家昆仲所欽仰,尚望久與相依,周旋不舍,無遽念門閭而賦歸思。至懇至幸。 與郭雨三 咸豐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弟以目光眵昏,不克作小字,雖至交密戚,亦倩人代書。來示洋洋數千言,情文並茂,弟不及遠矣。 舍弟溫甫熟于史事,識解過人,遽及於難,痛悼何極!閣下與筠仙、漱六皆至親中之能文章者,將來求大著一篇,表揚節義,存沒均感。世益多故,蹤跡離合不可知,尚望多惠玉音,至以為懇。前案結後,尤望迅寄一緘。 南河工程,每年繪圖貼紅簽進呈,弟在工部時曾取得一份。比尚例進否?自黃河北徙,洪澤淤塞,墾田局勢又變。祈覓工繪南河全圖一份惠寄,並將閣下經營之處簽明為荷。 與李希庵 咸豐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前此克復武昌、九江,為令兄迪公不世之功;克復湖口,則迪公與楊、彭三人之功。而吾之隱憾,得以稍紓者也。現派凱章打景德鎮,不僅保江西腹地,實為保全湖口起見。若湖口複有疏虞,則不特僕與楊、彭之氣不得伸,即迪公與塔、羅亦憤郁於地下矣。 二十六日拜發移剿景德鎮一折,二十八日接奉寄諭,言援皖之事,亦詢及景德鎮。茲並抄呈一覽。將來國藩複奏,言敝軍當由景德鎮進顧彭、湖,以保九江之屏蔽。大約開春後國藩亦當移駐饒州、彭澤一帶,先固南岸,再議北岸。目下即不分兵赴鄂矣。唐義訓久病,兩月有奇,屢瀕於危,現尚不能行走。該營亦非甚勁,須大加訓練也。欲為迪公作一折,以表厚德,望將近事詳細示我,至要至要。 複左季高 咸豐八年十二月初七日 惠緘,敬悉一切。迪庵之死何疑?即舍弟溫甫及筱石、篁村、龍臣、懷軒諸人之死,亦又何疑?鄂中兩奏皆作不了語,亦閱事不多之故。戰敗而主將尚存,不過半日,即喧傳兵眾,蟻附之矣。李續燾紮大營後面歸路必經之地,不告而先退;趙克彰不救三河之難;楊得武敗回。不一詣希庵營次,此皆可惡!閣下謂我痛弟與迪為不達,此次殲我湘人殆逾六千,焉得不痛?又焉不惡彼背負者也? 國藩定於正月初旬移營饒州,于彭澤、湖口等處擇地駐紮,意在保全湖口,為潯江兩岸聲援。如潤帥、希庵之意欲弟移駐北岸,亦甚易耳。徐州、歸德、曹縣失守,確否?撚匪氣焰日壯,論者以為禍烈予洪、楊。山東、河南兩省大府不講吏治,從亂之民日多,來示欲弟講求馬隊,誠為要指,此事弟夙來究心。楚人柔脆不耐勞,恐終不濟。南馬亦弱小,遠不及河北、,口北。論人馬耐苦,終以內外紮薩克為優。東三省則以吉林、黑龍江為優。陪京人材,近稍浮滑好利,習俗易矣。吾楚水陸諸軍士卒,多不耐苦,大是短處。將帥亦皆煦煦愛人,少英斷肅殺之氣。來書謂羅、李晚節皆失之寬正,不獨羅、李為然也。 乾鎮、河溪等處,如有好兵,吾欲調千人練之。不須統將,只須千、把數員分帶之。抬槍、鳥槍操得快而有准,無論或南或北,或山或野,終是可靠。吳翔岡在金瓶嶺所操槍手,現在存者無幾,皆已分投各軍。若操練千兵,則無分散之慮。陳德園一起,系勝帥所調,終當索去,未便竭吾力操練此起耳。 與李竹浯 咸豐八年十二月初八日 弟近狀他無所苦,惟目疾日深,燈下不復能作字。三河之變,尤用愴懷。早歲有志著述,自馳驅戎馬,此念久廢。然亦不敢遂置詩書於不問也。每日稍閑,則取班、馬、韓、歐諸家文,舊日所酷好者一溫習之,用此以養吾心而凝吾神。謹告一慰,不宣。 致官中堂 咸豐八年十二月初九日 旬日累接潯湖來信,知都、鮑迭獲大捷,陳逆不敢上犯。藎籌密佈,大局危而複安,曷勝佩慰! 接和帥諮,言陳玉成打通安慶、潛、太,悉力上竄,茲特諮達冰案,或是宿松未經接仗以前之計。比聞江蘇之徐州、河南之歸德、山東之曹縣先後失陷,撚匪大隊當已北竄。鄂中得趁此時選將操兵,力圖自固,即再來擾犯,亦無患矣。 國藩擬于新正初旬移營饒州,擇駐湖口、彭澤等處,先固南岸,屏蔽九江。如果江北警急,俟與臺端商定渡江移紮,亦極易耳。湖南前奏一折,奉旨令弟斟酌複奏,即日當以鄙意疏陳,未審卓裁以為何如? 複胡宮保 咸豐八年十二月十九日 接奉惠書,敬悉。迪公與筱石忠骸均已尋得,大快大快!溫甫舍弟遺蛻,荷蒙希庵親家多方購覓,不惜重貲,感謝曷勝。惟無人認識,終恐難辨。茲派楊名聲、楊鎮南、張吟三人,並朱副將營內之自賊中來投者二人前往尋覓,敬求希庵親家致書霍山王令,務祈購一妙線,帶此五人中之一二,親赴三河故壘尋認,以期必得。至感至感! 聞都、鮑近有「三路進剿」之說,此時只可自守,難期進取,尚祈宮保前輩嚴緘止之。江北軍務,非數千馬隊不為功。頃與李少荃議,可調察哈爾馬三千匹,由上駟院派員押解來鄂。而毫州一帶有善馬之勇可募,名日馬勇。現在德、勝二帥亦系調口北之馬,募淮南之勇。將來馬隊斷非我湘人所能擅長,自不能不照此辦理。吉林、黑龍江馬隊,聞已通飭止調矣。官保似可商之揆帥,奏調察哈爾牧廠馬三千匹來鄂。國藩亦擬令少荃募馬勇千人,試行操練也。 再,調察哈爾馬匹之事,似不可緩。正初入奏,三月底馬可至鄂,分配教練,五月可以集事。若明年春間,陳玉成不上犯,鄂垣無警,得以其暇悉心講求。國藩任教練之責,舒多任戰陣之責。夏秋之間,馬隊成後,則氣勢日壯,不虞其上犯武漢矣。三千匹不可再少,以二千匹操新馬隊,與舒多舊隊相輔,以千匹遊牧于黃、德等處,以備添換之用。大抵北岸兵三萬,南岸一萬,水師一萬,皆不可少也。是否仍求訓示? 複胡宮保 咸豐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頃接黃州惠書,敬悉將有宿松之行。前得希庵書,將以正月送迪公靈柩回湘。如希庵不果遽行,公往宿松,信宿即返,尚無不可。若希果速行,則公似不宜離黃而入皖。蓋石牌、潛、太之賊,眈眈上窺,未嘗一日忘武漢。若公以數千勁卒守黃州,雨水師守江守漢,則雖二十萬賊上犯,而武、漢、黃三城尚有可以保全之理。若公赴宿松,往返兼旬之際,適值宿、太等賊邂逅有變,則我公進退兩難,黃州防兵亦不免於搖動。特此飛商。大旆似宜穩據黃州,教練水陸,深固不搖。下游縱有疏虞,武、漢、黃三城自嶽峙也。 與張凱章 咸豐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足下用兵,詳慎不苟,欣慰之至。探看地勢是第一要義,旗長中有善看者否?若無好手,須足下親自查看,乃可放心。不宜信土人之一言以為依據。景德鎮如能得手,似須赴婺源會剿一次。亦望預將路徑探明。能將此二處股匪剿除,則我軍可出江邊與水師會合,兩湖易於通氣耳。 與駱龠門中丞 咸豐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聞撚匪馬隊多而且悍。左季翁前函商及辦馬隊一節,侍比致書胡潤帥,請其奏調察哈爾牧廠馬三千匹,由上駟院派員押解來鄂。亳州一帶有善騎之勇可募,名曰馬勇。若鄂中添新馬隊二千,與多、舒之舊馬隊相輔而行,侍若移駐潯湖等處,亦可分任教練之責。剩馬千匹,遊牧于黃、德等屬,以備添換之用。未審秀、潤二帥以為何如? 敝處親軍現操步箭,後手僅齊乳,與馬射相似。亦能及遠三十六弓、四十弓不等,利於刀矛而捷於槍炮,似亦可以打仗。擬調兵五百,招勇五百,合成千人,為步箭營。另備公牘諮達冰案,伏乞允准速行為荷。若兵丁中弓箭手尚多,能調六七百兵,則招勇較少,教練更易。景德鎮之賊,聞馬隊亦頗不少。吳翔岡之挫,即系為賊馬所乘。用兵過久,賊匪愈打愈狡,而官軍技能不見日進,茲可慮耳。 與左季高 咸豐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翔岡在建昌時,已不願隨凱章至景德鎮,強而後行。吾意其雪萬年之恥,報隱霞之仇,必且慎重好謀,以求一當。不料甫到,尚未安營,輕於一決,又致挫失。來稟歸咎凱章,仍是客氣用事。 鈐峰亦與凱章斷斷不合。凱僅二千余人,景鎮賊尚堅悍,未知能得手否?南安失後,吾鄉桂東一帶防兵,不審何人統領。印渠一軍,味根不願來江西。此時江事一日不靖,即吾楚一日不安。祈兄婉告劉、江,或來撫、建,或援南贛,總須楚勇一軍東來,江西乃不重遭蹂躪,國藩乃不過嫌單寡也。 鄂省事非馬隊不濟,誠如尊見。若能保得春夏,則七月以後,新馬隊或可練成。南岸普、劉兩軍,終難深恃。若凱章不能克復景鎮,則下游之賊,尚虞其窺伺湖口。不特江、鄂同震,亦水師切膚之患也。諸祈碩畫通籌,見示為荷。 與耆九峰中丞 咸豐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饒梅臣廷選,以告病請假。經王春崖制軍奏參,鬱鬱不自得。病勢亦頗不輕,半由肝氣抑鬱所致。渠曾奉旨發敝處調遣。目下需才甚急,饒鎮置之閒散可惜,弟意欲奏調來江西,或令到贛州本任,或于寧都、建昌各屬擇要駐紮,以防閩賊大股。擬會列尊銜入告,可否?祈示。蕭軍至贛州後,恐閩賊仍入瑞金、石城等處,則浚川與弟處老營中間梗絕,不能來建昌請餉。若果阻隔,尚求尊處暫為照應接濟。撫、建兩府,恐明歲不能無警。似須由老兄早為諄飭,令地方官預講城守事,宜貯備米鹽子藥,各籌兵勇三千,內外預為堅守之計,有備無患。能令廣、撫、建三府深固不搖,則全域皆振。是否有當,敬求複示。 與王鈐峰 咸豐八年十二月三十日 崖角嶺一沖太長,進沖甚易,退回甚難。此行兵者所忌也。此時審幾度勢,但宜穩紮,不宜輕進。名將以救敗為第一難事。十九日之挫,足下救應都有條理。望更休養整頓,常葆銳氣。建昌老營之三千人,如須調赴景德鎮助剿,不過二十前可趕到。乞速示。 與劉養素 咸豐九年正月初四日 軍事偶有挫損,志氣決不可餒。望仍堅持定力,待春水方生,炮船上駛,則澠池再奮矣。 凱章處務祈時時聯絡,不可蠻攻堅壘,恐傷精銳。 致左季高 咸豐九年正月初七日 臘月下旬奉達一緘,久未接來書,不審吾湘近事如何。 南安失守,崇義繼陷,郴洲防堵最為吃緊。又聞廣西柳州、平樂,先後不守,蔣軍難振,寶、永戒嚴。各省仗吾湘為根本,而吾湘應接不暇。計印渠尚未到家,而南路已警報紛紛矣。比印渠已募勇再出否?子春之軍練成否? 此間軍事,浚川自石城拔營馳赴贛州,聞在雩都度歲,新正尚無來信。南贛賊勢蔓延,非浚川一軍所能了。景德鎮賊多而悍。十九日,吳翔岡小挫,一次陣亡百人。吉左副湘營務處共亡五十八人。二十七日,凱章大勝,一次殺賊近千。此路或可穩紮。然賊狡壘堅,猝未易拔也。 翔岡與凱章,積不相能。鈐峰亦與凱斷斷。弟敬凱之精細穩重,不能不抑翔岡。渠請撤一稟,已嚴批切責之。派淩蔭庭往領其眾,淩非果能治軍,姑取其能服凱章調度而已。意城、人瑞不在此,弟于下情不甚悉,寬嚴未能恰當。望閣下催二人速來,至要至要。翔岡之意趣,似甚佩仰子春。將來若回籍,或令與子春共事,敝處折其客氣,閣下假以羽毛,終可望成偉器也。 調察哈爾馬三千匹,不知鄂中已入奏否?弟擬將大局入奏,言皖北、皖南及中流水師三路進剿事,拜折後即當穩駐湖口等處。張凱章一軍,尚不足以當江西北路之防兵。若進剿皖南,則單而又單。此軍精銳可愛,不忍多用其鋒,以致刓折。景德鎮堅壘,屢戒其不可蠻攻。將來擬調蕭浚川一軍歸併北路,與凱章或先或後,或正或輔。吾鄉南路若得印渠另整一軍,子春新成一軍,一面防堵湘境,一面助剿江西,則蕭軍調歸北路,乃可放心。 彭山屺歸,調兵六百,千萬托閣下玉成。若能操成槍炮,較之用勇更有把握。潤帥處,弟亦勸其操兵耳。貴州、四川近狀何如?便中尚乞示及。 致郭意城 咸豐九年正月初七日 自閣下去後,鄙懷亦用鬱鬱。蕭軍病卒愈後,自石城拔營赴贛,當在雩都度歲。南安失守,崇義、定南繼陷,賊蹤蔓延。蕭軍既難兼顧,又去建昌太遠,音問難通,轉運不便。軍餉子藥,須由省城水路解至贛州,動逾月餘,調動焉能靈通?張軍至景德鎮,賊多而悍,偽壘太堅,虞不易拔也。 翔岡與凱章不合,鈐峰亦齟齬,翔岡告病稟撤,已批准撤回,派淩蔭庭代之。若使閣下與人樹在此,或別有調停之法。然翔岡但服子春,不服凱章,終難相安耳。 義營於除夕退紮塢口地方,在凱營後四十裡。淩蔭庭到後,恐尚須改換隊目,挑補缺額。目下曾不能為凱章助一臂之力,深用懸系。惟望閣下與人樹及舍弟沅甫三人速來,則足以慰凱章之心,而通老湘營之氣。見示各條,一一敬悉。以至交而兼姻戚,尚不肯面進箴規,欲吐還茹,豈吾固拒人千里耶?愧甚。昌黎所謂「中朝大官老於事,詎肯感激徒媕婀」?吾非大官,亦漸老於事,鋒芒鈍矣。近有謂宜速拔營赴湖口者,有謂宜少留建昌者,紛紛不能決。殊自愧慊,只望閣下來此一決耳。 與張凱章 咸豐九年正月初十日 聞景德鎮無小菜可買,甚為懸系。子藥等項,尚足用否?望三日寄信一次,以便隨時解運。平江三營到時,萬望視同一體,將來可助貴軍一臂之力。鈐峰於十九小挫之後,辦理井井有條,二十七日軍威重振。想閣下和衷濟美,近日士氣益旺矣。 與張凱章 咸豐九年正月十一日 聞劉養素兄一軍,近與閣下聯絡一氣,甚慰,甚慰。 樂平團練究竟可用否?凡兵勇,太少則軍威不壯,太多則弱者間或反為強者之累。弟之不肯輕用團勇,亦執是故。若能借其人多,以助我之勢,而臨陣又不為其所累,則有益而無損,到處鄉團皆可用矣。閣下向來最善聯絡鄉團,此次樂平紳耆,有公正幹練者否?便中祈示及。 與王鈐峰 咸豐九年正月十一日 國藩平日不善臨陣,故友人相戒,但宜在遠處調度,不宜至近處對敵,恐各統領營官分心以護衛鄙人,轉不能衝鋒應變,出奇制勝也。閣下來緘,亦似微寓此意,與敝處幕友之見相同。然閣下與凱章所部,合計不過四千,以禦大敵,實嫌單薄。幸兩君慎密,可無他虞。將來攻克景鎮,再圖前進。終當另撥二三千人隨同征剿,以壯軍勢耳。 與吳子序 咸豐九年正月十一日 去歲相會,戲語日久不見賈生,自謂過之,今不及也。頃讀大著《釋愛篇》,彌覺不及遠甚。莊生之詼詭恣睢,自以為羊棗我所獨嗜,不意老兄又竊嘗禁臠,茲可妒耳。弟亦久思作自序一首,見此尤用技癢,少遲當勉成奉和。揚為《解嘲》而班擬之,班作《幽通》而張學之,感閣下之反唇相嘲,固不可以無報也。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正月十二日 新正二日,展誦惠緘,知歲杪有二郎河之行。又承賜示祭迪庵中丞文字,挾飛鳴之勢,而筆含哀憤之聲,讀之令人增友朋之重。迪公真不死矣!不審他日鄙人能得此于先生否?此不可不預為要約也。初十日,又得元旦賜緘。並讀迪公優恤諭旨,可歌可泣,尚複何憾!三函所論各事,謹一一詳複如左: 一、閣下不居署中,與希庵相處,寸步不離,公義私情,兩為曲盡。然希庵將來不能不率師入皖,不能不一攻舒桐、三河,以雪湘人之恥,而抒迪公之憤。閣下似宜久駐黃州,可伸可縮;可外圖皖省,可內保腹地;上游可籌餉,可察吏,下游可督潛、太進剿之師,可顧二蘄防守之兵,似覺面面俱到。若台旆一入皖境,則於籌餉、察吏等事,不甚靈通。鄙意春夏間,希庵與閣下似可堅駐黃州。如新馬隊能練成,希庵進剿皖中,閣下可一至下游視師,時往時返,仍開府黃州,長為老營,常常添練新兵新勇,接濟前敵,更換淘汰,如蕭相關中故事,則為益極大。芻蕘之獻,不審有當否? 一、都、鮑欲兩路進剿,自是正辦。我進則賊自守不暇,賊進則我亦自守不暇。一消一長,斷無中立之理。惟目下毛羽不豐,兩路俱須馬隊。現僅馬千餘匹,不敷分佈。且一入皖境,即無歇手之時。希庵如須回湘一行,不如待其假旋,再行進兵,氣更充足。 一、湖口、彭澤,總須一支精兵,乃可保全。此不特為侍鬱悒之所,亦塔、羅、李三君九泉所必爭,且楊、彭及諸將士亦不可再有此疏失也。守湖口之賊首黃文金,今尚在蕪、太等處,必不能忘情於此。景德鎮若能克復,擬以凱章當此一路,庶足禦之。劉傑人、李寶賢、劉連捷、黃澤遠,皆好營官,惜無好手統領之。寶營則風氣日壞,難期得力矣。 一、季公似不宜赴鄂。目下湘中亦多事,東防南安之賊,南防廣西之賊,西防黔中之賊,必家鄉平安無事,而後湘勇之在江在鄂者無內顧之憂。來示謂全軍而後能保楚,保楚而後能圖吳;吾謂固湘而後能全軍心也。印渠及其三將,除江西外,剿湘剿鄂皆其所願,征皖北尤所甚願。但目下須防寶、永一帶,不知此軍能遠出否?侍已緘詢季公矣。楚勇束伍太不講,往曾與岷樵言之,去冬又為印渠言之。頃季公書來,已另立規模,為之編束。 一、來示留意統將之才,此卻極難。前此所得諸名將,皆邂逅遇之,非求而得之也。近來長千人、長五百人者,容可物色。或無其才,而徐徐操習以幾;獨統領則必天生是才,非學所能幾。王枚村不知能統一路否?希庵嘗稱之,頃亦緘詢季高矣。李筱泉之弟少荃名鴻章,丁未編修,其才與氣似可統一軍。擬令其招淮南之勇,操練馬隊。渠久客呂鶴翁處、福元翁處,閱事過多,不敢輕于任事,刻尚未相許也。意城內耿介而外圓和,論事觀人俱有識,卻是吾鄉一把好手;幼丹與本省上下官多齟齬,深虞其憂悶致疾;建昌王太守明決有才;此三人合之次青,均濟時之良器,然皆不宜於統軍。名將難得,寤寐求之。 一、西丹似可不調,調千人亦太少,無益大局也。鹿角禦馬是古法。京營漢軍專有一項舁鹿角兵,然亦似鄙人初講水師時,以魚網牛皮擋炮子耳。真能戰者,決不事此也。侍決計另練新馬隊,更不講求他法,雖岳公之麻軋刀,亦幸而偶勝耳。 以上各條,謹就垂商處奉答,仍求詳示。 與沈幼丹 咸豐九年正月十二日 頃見筱泉寄少荃書,知玉體不甚和適。世方多故,珍重有用之身。以膺艱大之寄,慎勿悶損,以斫天和。國藩亦郁塞有年,胸次過褊,竊欲以自砭者共砭耳。 致駱中丞 咸豐九年正月十三日 凱章一軍,雖屬勁旅,總嫌其單。若減去吳國佐之千三百人,則尤單弱。茲擬令喻吉三,佘星煥、黃思學合招千人,與彭山屺之六百兵丁,留老營護衛;抽出朱、唐及吉字等營,出外打仗,或並隸凱章,或另打一路,則浚川雖遠隔南贛,尚不至過形單薄。此項餉銀,擬就江西耆中丞商撥,另行諮達冰案。通籌全域一疏,是否有當?尚乞指示。 複劉霞仙 咸豐九年正月十三日 粵匪去冬未平,且複加厲。所睹《四書》,當以奉詒。閣下同多愁鬱,想書到君家,亦百年中可為開口而笑之一日也。三河之敗,殲我湘人殆近六千,不特大局頓壞,而吾邑士氣亦為不揚。未知此後尚能少振否? 國藩此次在外,無不答之信,無不批之稟。官場慶吊,酌量送禮;家鄉慶吊,親族本家,亦少為點綴;餘皆率往常規模不變。「巧言、令色、足恭」三者。有志學步,質既魯鈍,學又作輟,數月以來,豪無效驗。或勸先難後獲宜再卑抑,以俟大效;僕則抱「七必不堪」,仍將修吾初服,免使陳咸頭觸屏風耳。 筠仙在京,亦所如不合,頃附片奏請來營。大約三、四月可以到營。閣下能來再賦會合否? 與張筱浦中丞 咸豐九年正月十六日 景德鎮之賊與婺源賊黨,相為犄角。一處得手,則處處可期並下。惟匪党尚多,負隅已久,恐難遽克。若能將兩處之賊逐出江濱,敝軍得與雄麾合勢,事機當少順手。 致彭雪琴 咸豐九年正月十七日 景德鎮一軍出隊進剿,互有勝負。聞賊將大舉繞抄我軍後路,逆氛正熾,官軍屢挫。如抄樂平後路,斷我接濟,則凱章甚為可危。設有意外之虞,則賊必圍逼撫州,並犯建昌。蕭軍遠在贛南,不能遽歸。敝處老營人數僅止三千,不敷攻守。望閣下迅派得力水營一營,即來撫州,以備防守。若建昌有事,亦可就近調來。並求派好炮手十余人群子藥筒,以備教訓。此間兵勇放炮守城,因路途太遠,故預為奉告,以備不虞。即不另具公牘。 致左季高 咸豐九年正月十七日 凱章臘月二十七之捷,得其續稟,亦損百人。打仗不怕挫敗,只怕傷亡太多。自去臘以來,我軍傷損不少,士氣稍沮。此間老營太單,勢不能撥往濟師。蕭軍甫至贛南,不可遽調。望閣下速催王枚村來江,或酌帶數百人維持凱、鈐一軍。並請催彭山屺之兵、佘星煥之勇,星速前來護衛老營。抽出朱,唐兩營,歸併凱章麾下,則生力漸多,而氣勢仍壯矣。 與李筱泉 咸豐九年正月十七日 凱章分紮牛角嶺之第五旗,去老營幾二十裡。僕曾囑其移紮一處,凱覆信以弁勇可靠未移也。十一夜,第五旗營盤被陷,聞賊將抄出樂平,截我後路,凱軍殊可危慮。 此間老營火藥已罄。望稟知中丞,趕解萬斤,或由旱路送武陽渡登舟解來,此間派夫于水淺處迎接。火球及大炮之群子皆所急需,望星速解來。餉銀則起旱解來。至要至要。 養素、凱章兩軍,若俱不得力,則賊當窺伺撫、建。此次未及函告中丞,恐涉張皇也。 致駱中丞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三日 此次添兵勇共三千餘人。待其到時,目下先抽老營二千人赴景德鎮助剿。將來須另派統領,別為一支,庶到處可為犄角之勢。即如此次,若另有一支紮東路,以防浮梁之賊,則凱章一軍,當早得手矣。現向耆中丞處索餉,事之諧否,尚未可知,然不得不放手一辦也。 與胡宮保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四日 敝處因凱章一軍未甚得手,又添募兵勇三千餘人。向江西索餉,不知諧否?添營甚易,得統領之才幹難萬難。此間日與酬對者,僅有護衛之三千人,及本府之官紳數人。見聞太陋,殊悶人也。莊子雲:「以天下為之籠,則雀無所逃。」閣下以一省為籠,又網羅鄰封賢俊,尚有乏才之歎;鄙人僅以營盤為籠,則雀且遠引高翔矣。 吳翔岡與凱章意見不合,已批准撤營。此君志氣高邁,而辦事不甚平實。吾意擬令還湘助黃子春一軍,將來或有成也。 致官中堂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四日 尊處去臘迪庵請恤折及舍弟等一折一單,想已諮送敝處,不知中途何處沉滯?臘尾奉到恩旨,亦望速諮,以便具折謝恩。至懇至懇。 湘勇之在湖北者,敬求閣下擇尤拔補實缺數人。是亦獎勵士氣。固結人心之一道。即保至都守者,或借補千把,亦可稍資策厲。目下敝邑出來投效者少,似宜多方鼓舞。是否有當? 與耆九峰中丞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四日 此次敝處招兵勇三千餘人,敢援兩湖之例,更向臺端增索萬余金,合成三萬之數。如蒙惠允,即求尊處便中附片一奏,曷勝銜感。 弟往年在軍,不通慶吊應酬,而私分之窮窘如故;不肯添募兵勇數千,而公分之欠餉如故。此次擬略改局面,放手一辦。如其得手,此時多添數千,將來速了數月;此時多添一軍,將來速了半年,亦未可知。細觀賊勢,皖南丑類尚多,不窺江西,即伺浙江。若內竄江西,固須預籌重兵,並力剿洗;即東竄浙境,亦須閣下籌兵往援。敝處添兵與尊處添兵,名目少異,而所剿則同一賊也。是否有當?祗候玉示。 至撫、建兩府,膏腴之地,東而連城之賊,北而婺源、景鎮之賊,難保不萌意竄擾。現與建昌王太守講求城守之法,城池頗堅,炮位亦好。惟子藥缺少,敬求飭局多解為荷。 與李少泉 咸豐九年正月 行軍以能攻城略地、剿滅大股者為上,防守保民者次之。此軍現在建昌,為官民所愛,尚屬次等好兵。若遽去以踐潯湖之約,既失此地之民心,又不能順道以助攻景鎮之賊,則近於取巧。是以暫留此間,以順輿情。至此間不克有為,終須北行以與水師合勢,則僕固未嘗一日忘之也。 複袁漱六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四日 此間軍事平平。張凱章一軍向稱健者,比剿景鎮,將遠兩月,尚未得手。蕭浚川進援贛南,亦無捷音。南北相距千餘裡,僕居建昌,雖尚適中,然兩頭各隔五六百里,調度均不靈通。六舍弟溫甫遺骸,久未尋得。春雨泥濘,此後更無覓處,思之至痛。拙作《哀辭》一首,抄呈一覽。敬求大作《墓表》一首,光及泉壤。國藩之與閣下締交而申以婚姻,由溫甫弟先之也。屢得家信,托庇平善。惟家叔痛傷溫甫,少遘未疾,近於偏枯。聞閣下買書極多,吳市為之一空。可否開列書目寄示,俾得一廓見聞? 趙靜山中丞,聞其淳樸愛民,近日何以引疾不出?何根雲制軍位望正隆,近聞亦有憂讒畏譏之意,果否?吳中大小良吏,與閣下最稱莫逆者何人?便中均祈惠示。 致郭雨三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五日 聞新歲當過江見何制軍,前事當可化堆垛為煙雲。際此世亂,事會紛繁,是非淆舛,能跧伏不出,自是大幸。惟夙昔知好,未免代增郁伊。能藉大力者一為申理,雖不遽光復舊物,但令公道大白,亦自差強人意。 漱六肮髒之姿,本亦不諧於俗。而近年稍覺亨通,廣購書籍,兼濟親舊,漸欲潤澤豐美。孰謂措大,遂無稱意時耶?袁浦近日風氣,聞尚浮滑近利。閣下處彼,計亦非甚相宜。下河民風較樸,當與大君子臭味多洽也。 鹽務、河務中大小官員,親家與之共事多年,其中縞紵最契者何人?識略最優、可任艱巨者何人?便中敬乞示知一二。 弟身體如常,惟目疾久不痊癒,癬疾亦糾纏不去。十五年舊恙,亦無意複治之也。李迪庵三河之挫,敝邑陣亡者近六千人,士氣大傷。未知此後湘勇尚能自振否?景鎮賊氛尚旺。若能擊退,則敝軍當由大江南岸勉圖進取,近與張小翁合勢,遠與江北諸軍為援。昨發一折,抄呈台覽,未知有當萬一否? 與劉養素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六日 貴軍與凱軍相離甚遠,若合紮一處,恐無此妥善之地。且東西兩路,皆不可不防。合紮之說,自無庸議。現在凱章處添調平江兩營,當可少壯軍威。東路之聲威一振,則賊匪不敢專力以撲閣下西路之軍。此一定之勢也。 弟為此間所挽留,業已應允,不便遽動。且敝軍一動,閩賊西犯,撫、建亦殊可危。貴軍之事,日日懸系,苦無好兵可以撥助。目下春水方生,麾下水師敷用否?如尚須添船,可調湖口水師往助。信息太稀,望常常惠音為要。 致劉星房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六日 珂鄉雖一例蹂躪,而南城較之南豐,猶為彼善於此。自去冬招集流亡,複業者多,城市之中,頗有熙來攘往氣象。閣下小住此間,而令世兄時還南豐,照料田產,講求耕耘,不過半歲,即可蘇息休養,漸還舊觀。積善之家,簪纓之族,偶有蹉跌,未遽窮困也。但求江閩交界,常得一枝勁兵駐紮,則建郡長無他虞耳。弟在此間,豪無功效,亦非可久之局。但願台從早歸,暢敘一切,不勝慰仰。 致張小浦中丞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六日 聞婺源大獲勝仗,遠道傳聞,不知確否?景德鎮之師,張凱章分派一旗於牛角嶺,救應不及,被賊攻撲。旋派兩旗扼紮原處,添調廣豐之平江兩營往濟。業已到防,尚屬平穩。養素因兵單賊狡,欲侍老營移赴饒州。前因建昌官紳挽留,業經面允,此際自難遽動。張觀察軍既稍振,賊亦不敢以全力西犯養素也。婺源若果速下,李、江諸軍作何調度?敬祈先行示悉。 聞平江兩營之赴景鎮者,自嫌單薄。又經稟請幼丹,續調玉山之平江營,不知果否?玉山關係省防務,亦系要區,未可過薄也。 與史士良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七日 弟身體幸托平善,惟目光眵昏益甚。去冬附片請假一月,刻下閉目靜攝,亦無成效。每寫字數行,停筆多次,燈下則一無所營。幸此間軍務不緊,酬應亦稀,諸堪藏拙。 蕭、張兩軍,若共剿一路,互相掎角,或易得手。現在一南一北,彼此均嫌其單。弟擬俟南贛稍靖,即調蕭軍歸併北路,添募兵勇,放手一辦。若其順利,則裨益較速。已草疏入奏,不審卓見以謂何如。 與李筱泉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七日 此次招勇五百,但試淮南勇之果能操習馬隊否耳。不特少荃不敢自信,即僕亦茫無把握也。當年辦水師,亦系冒昧試之。厥後楊、彭諸人徐徐成個章片,亦初願所不及。賢昆仲不必遽以任事之難為慮。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八日 專丁到,接奉惠書,得知舍弟溫甫遺蛻仰仗大力,業經尋獲。合家世世,永感厚澤;舍溫弟亦九原銜感,結草圖報矣!先軫喪元,又幸事中之一大不幸;然少得歸骨,慰情聊勝。 所有棺斂之具,歸舟之資,敬求閣下與希閹親家妥為照料,仍求開單示悉,以便寄呈。此事與他事殊,未敢以累高誼。祈亮之也。 楊名聲、楊鎮南、張吟三弁,祈即飭令妥送靈櫬回至湘鄉。霍山王明府處、劉步瀛處,共用去銀若干,並求查明示知,以便速寄。 與楊名聲等三弁 咸豐九年正月十八日 接來稟,知舍弟溫甫遺骸業經尋得。三位辛苦跋涉,為功甚大,感謝,感謝!比來亮至黃州矣。 棺斂之資,歸舟之用,胡宮保與李觀察必加意照料。三位中即派楊名聲、楊鎮南送靈櫬至湘鄉舍間,張吟先回建昌銷差,以便面詢一切也。長江、大湖風波之險,務望小心慎重,晚間擇地灣泊,求宮保派炮船護送。情願多走幾天,不必冒險一步。到湘潭時,先專人至舍間問明由何路歸去,為囑。 致季君梅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九日 弟此次出山,尤乏裨補,所部楚軍由兩湖、江西給餉,較昔年差為充裕,而不敷之款,每月尚在三萬內外,比在江西分一軍援南贛、一軍剿景德鎮,相去千有餘裡。擬俟南路稍靖,即當歸並北路,圖清皖南,棉力薄材,久無寸效,時歉於懷。賤體粗適,惟目光眵昏,作字不過三、四行,輒須停筆少息,心血積虧,宵無佳寐,以是兢兢,恒虞失墜。如天之福,逆焰日熠,兩江早克,告成太學,鄙人亦得戢影窮山,借藏鈍拙,不貽師門之羞,則差幸耳。 與朱伯韓 咸豐九年正月二十九日 近讀大集數卷,鴻文較之昔歲在京,似更雄深。國藩在軍數年,未敢廢學,惟詩、古文,荒廢日久,又以公牘文字所累,手腕浮滑,去古彌遠,用為內疚。何時瞻對,得聆至論,一開鄙鈍,慰甚,企甚。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二月初四日 一、凱章一軍自正月十一日後,並未開仗。所調廣豐之平江兩營千三百餘人,業於十六日到防,凱、鈐待之甚厚,平江營亦樂隸麾下也。續調之玉山平江營、弋陽祥字營共千三百人,亦正月可以到防,但願江北之賊不更南渡,凱軍應可保全。 一、浚川因信豐事松,進赴南康,正月十八在新城墟大獲勝仗,奪偽印至四十二顆、旗至五百零四面,可謂大捷,惟聞賊數實有五、六萬。石達開尚在南安一帶,弟去年奏石逆不在此股,將來不免矛盾。浚川似未稟駱帥,即飭承據稟速諮。南安一帶,處處與湖南相通,不能不一一諮明,俾尊處得以料理。凱軍各仗,亦一一諮明,以憑查核。翔岡請撤各稟,亦一一諮明。 一、翔岡稟請撤歸各情,前緘曾略及之,翔之倔強,似足有為,如十九日敗後稟撤,情詞迫切;除夕移營三十裡,不顧掣動大隊,又似全無道理;近日交卸之際,亦似不曉事者。此間自意城、人樹歸後,于各營情意,不能通知。舍弟沅甫于凱章極相得,本可來此,以達難顯之情,因家嚴改葬之事,不可不急圖;溫甫歸葬,亦須沅甫料理,故不克遽來。望閣下催人樹、意城速來,謀所以維持凱、鈐一軍者,子弟大有裨益,即於江西、湖北亦關係不小也。 一、蔭渠部下三傑,峴莊吾未得見,味根、孚吾,則非湘軍諸營官所及,不特弟思致之,即潤帥亦求之若渴。石逆既有窺楚之說,吾鄉南路自非劉培元所可了。計印渠此時必已成軍,再出恐草草編伍,不暇訓練,即須往防郴、桂一路。楚勇若能約束訓練一番,其耐勞遠勝湘勇。岷樵之餘韻,當更長於羅、李諸公也,若複草草而出,雖不甚滿人意,正自足當一路。求閣下先置郴、桂、吉安等處,將來歸併潯湖,但在大江兩岸,則隸敝處,隸潤處一而二、而一耳。去年江西保印渠考語平淡,若須早為之所,則請由龠帥主稿,挈列賤銜,多一次奏保,于印渠非有所加;或放一實缺,亦為時得一好官。 一、新年屢接鄂信,卻未提及七罪魁事。欲湘勇之再振,誠不可無以威之,然屢勝之余、極盛之後,恐亦如古人所稱「再實之木,其根必傷」。比來湘人應募者少,即營官幫辦亦多倦遊,不知尚能支撐幾年否? 一、勝克齋未聞其病。見其近日一疏,極陳皖北事不可為,大約兩淮群盜、中原之禍未已。閣下去年囑弟留心馬隊,弟以調察哈爾之馬、練淮南之勇入奏。頃得潤公信,言牧廠官馬決不可用,前奏又無當矣。辦馬尚易,騎將難得,閣下所賞之田興恕,可改一騎將否?此外無聞也。 與孫芝房 咸豐九年二月初五日 上年十一月作舍弟溫甫《哀辭》一首,茲抄呈法鑒。維時遺骸未獲,悲傷彌切。頃得胡中丞信,知舍弟尚得歸骨,而先軫喪元,尤增永慟,擬再自為《墓誌》一首,以抒私哀。敬求閣下作《墓表》一篇,俾舍弟得掛名大集,國藩亦與有榮施。 與劉印渠 咸豐九年二月初五日 凱章在景德鎮屢次小挫,臘月雖獲勝仗,亦傷百餘人。弟本欲調閣下來助凱章,特以南路吃緊,蕭軍不克獨了,故思閣下與蕭軍夾擊,而調王枚村來助凱章。若湖南另有人往南路,則閣下來北路更妙也。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二月初六日 一、蕭浚川於正月十八日在南康之新城墟打一勝仗,奪偽印四十二顆、旗幟五百餘件之多。二十日打一敗仗,陣亡二百六十四人。此股匪党如張遂謀、傅忠信、賴裕新、黃玉發,向所共知者,皆在其內。聞翼逆亦實尚在此,人數多至七、八萬,恐非蕭軍所能了。湖南防界者為劉培元、彭定太,亦不足以當之。而上猶、崇義土匪甚多,將來不犯吉、贛,則為吾省之害。劉印渠部下之三將,已緘商季公,令先防南路,與蕭軍夾攻,暫不能來北路。將來或由吉安北下潯、湖,當令其過江,當皖北三路之一耳。 一、凱章又小挫一次,看來此軍殆不可保完。侍擬移駐撫州,凱如站得住,則侍當添兵濟之;如站不住,則侍駐守撫州,與南昌省城相犄角,俾南北之賊不得聯合一片,亦有小補。 一、奏調西丹之事,請官揆帥與閣下主稿,挈列敝銜。上駟院等衙門習氣之壞,在京時亦頗有所聞,今既由鄂省備價赴口買馬,則諸事皆得實用。侍已令李少荃專人至淮上招募馬勇五百人,待其到時,試行操演,未必能為西丹高駕,要當差勝於江以南之人耳。 複李希庵 咸豐九年二月初六日 蒙派朱蔡七與劉步瀛往尋舍弟溫甫遺骸,果得歸骨家山,合家感荷大德,曷其有極。比想已自鄂南旋矣。 稍緩進剿之議,僕于潤帥緘內已屢次言之,不知近日定議如何?即閣下入皖,亦似須有馬隊輔之以行。潤公言三河之失,非關我軍無馬,事或良然,然撚匪馬多,倘挾全力來撲我湘軍步隊,終恐為賊所眩也。 承囑為潤帥所作祭文,稍加參訂,潤帥前緘亦以見囑,日內因蕭、張南北兩軍,俱不得手,心緒不佳,尚未能靜心核校,容當如命參酌。又擬作迪公墓表、溫甫墓誌,尚未動手。《江忠烈神道碑》、《羅忠節墓誌》,久負夙諾,均須于春、夏間償之。 致左季高 咸豐九年二月初十日 一、浚川在南安小挫之後,未接嗣音。印渠一軍西來夾擊,似不可緩。浚川軍勢太單,如有疏失,所關非小。印渠不願歸江西調遣,即請由湖南發餉調度。若上游得手,將來印渠由吉安,袁州、瑞州以達於潯、湖,與弟會合後,諸事易商,決不令印渠拂其本志,置之於江西而不之省顧也。千萬請其速出。 一、調兵四百亦不為少,兵之不甚中用,弟久薄之,非至今而變易前說也。特以近日各處募勇者甚多,應募者漸少,卒之擇將,甚於將之擇卒,朝秦夕楚,輕去其主,辛苦教練,甫覺可用,轉瞬已失其所在矣。或在此營當散勇,則貪易一營以充什長;甫得什長,又思易一營以充哨長。若兵則壹列尺籍,終身不改。鄙意欲借兵呆板之風,稍變勇浮動之習,故發此議,亦勸潤帥參用兵也。至行裝決不可少,南山可移,此例難變。彭山屺起行之時,已囑其向湖南省庫借發,在敝處餉項下劃扣矣。望速行之。 一、婺源已克復。敗賊歸併景德鎮,必猛撲一、二次,凱章不知足禦之否?二十八日之役,老湘營死者二百余人,凱章屢挫,而堅穩之氣不為少撓,誠不可及。惟駐鎮已久,而又為賊截去歸路,是其短處。現囑其堅壁弗出,致賊而無為賊所致。半月以後,我之戰舟可入,賊之糧食漸缺,或可得手。未知其能堅持否? 一、筠仙召對,聖意殷勤垂詢,閣下將來自不免一出。特世變相尋而日多,人材分佈而日絀,終恐趨於不支。粵撚內擾,英、俄外伺,非得忍辱負重之器數十人,恐難挽回時局也。 與左季高 咸豐九年二月十一日 朱、唐兩將,陰受迪庵之誡,只在弟側護衛,不歸他人節制,迪亦曾以此托弟。自迪沒後,朱、唐持此議愈堅,此亦勇之陋習,兵則無是患。不然則早令赴凱章矣。潤、希、雪三人,俱囑弟早赴湖口,此時蕭軍孤危,弟未便置之不顧,若印渠能至南安界,則弟放心北行矣。擬明日移駐撫州,萬一景鎮疏失,賊蹤內犯,駐撫則可屏蔽建昌,駐建則不能兼顧撫州也。卓見以為何如? 與陳季牧 咸豐九年二月十一日 來緘書法極妙,字不滿四分,而筆下有千里之勢,二十年苦心孤詣,今日始有成效,可與天下共賞。欽慰之至,望更多作楷書。僕有佳文數首,將來求大筆書寫上石也。 與李小泉 咸豐九年二月十一日 蕭軍在南贛頗覺孤危,僕在撫、建,尚可稍為照料,北行則彌隔絕矣。景德鎮官軍萬一疏失,賊蹤內犯,撫州實當其沖,保撫尚可兼顧建昌,駐建則不能顧撫也。 報銷開局,總以迅辦為妙,早一日有一日之益,速一日省一日之費。局用不可太嗇,飲食須常豐潔,從前辦數年苦糧台,此際宜辦數月甘報銷。僕賴雪琴厘金頗不窮矣。一笑。少筌自潯湖歸,仍望速赴大營,以慰馳系。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二月十五日 接兩次惠緘並說帖一件,敬聆一切。所欲複者,條列如左: 一、水師操習陸戰,沖出下游,亟肄以疲賊,多方以誤賊,此自勝算。七年,閣下曾上一疏,與此亦大同小異。四年,黃麓西上一說帖在侍處,亦大同小異。國藩淺見,竊以為;吏治,有常者也,可先立法而後求人;兵事,無常者也,當先求人而後立法。求人以統領為最難,營官亦頗不易得。厚庵自三河大變後,愴懷同志,度其情態,且如中鉤之魚、失配之鳥,勢難強其另辟門面,重立規模。雪琴久疲思息,非複有朝氣可用,縱強之使為統領,亦必不討好。若于場、彭二公外別求統領之才,不知陳金鼇、劉國斌、李成謀三人可統此席否?若水師營官中不能挑出統陸兵之人,而另擇一人納入水營,誠如尊慮,必不愜洽。此陸軍坐船以求統領為第一義之說也。至抽勇三分之一以習陸戰,恐楊、彭及各營官、哨官皆不甚願。自廬州再陷,巢湖水師好船、好炮盡以資賊,計亦必出江與楊、彭決戰,水師抽勇登岸,固亦不可不慎。鄙意抽撥水勇操習陸戰,不過欲其熟舟楫,彼此聯絡耳。卻須准其另募槳手,補足原額,其船隻則須另行打造,如極大舢板、如渡船、如長龍之無平盤者,與賊舟相似,而不用前此之師船,或者人人樂從此段議論。侍不寫信告楊、彭,恐先淆亂水營之耳目也。 一、官揆帥欲奏調察哈爾馬千匹、大淩河千匹,採買千匹,自是欲與侍原奏合符起見。旋奉寄諭,令斟酌採買,不知又變議否?侍建策時,尚未悉官馬若是之不可恃也。且待秀帥會尊處複奏後,再行酌定採買,何必定北口。陝甘去鄂稍近,亦有可買否?田興恕似可為騎將。已緘商季高兄矣。 與胡宮保 咸豐九年二月十七日 正封緘間,楊名聲回營,具述舍弟溫甫靈櫬過黃,荷蒙情文優渥,行路感泣,矧在骨肉,悲感曷極,臨風百叩。 以水師改充陸勇,而另募生手以補水營之額;不用師船,而另造渡船等式,殊增浩費,於尊意變法之中,微寓省費之道,已覺相背,然揆以水營近日之情態,恐須如此,乃克有濟。若圖省費,則可徑行裁撤水軍三、四營,全改陸軍,亦猶可辦得到。若必強其忽水忽陸、是一是二,則一舟之中,有改陸有不改陸、有加餉有不加餉,勢必窒礙難通。耳不兩聽而聰,目不兩視而明,兵勇愚蠢,自須專習一途,以壹其心志。上岸殺賊、洗足上船之說,當築濡須塢時,已知其不可行矣。聊貢芻蕘,以備採擇。 致彭雪琴 咸豐九年二月十七日 一、水師改習陸戰事,僕昔年亦常持此論,後思之亦多窒礙之處,今觀來示所陳,多苦心體察之言;然潤帥之志,思欲出奇制勝,亟肄以疲賊,多方以誘賊,若非從水軍設法,則陸軍更不能出奇矣。總求閣下與厚庵另生妙法,於下游稍出奇兵,則楚軍乃有生動之趣,賊亦不敢壹意上犯。 一、舍弟溫甫忠骨業經尋得,初三日自黃州還湘,荷垂格外關垂,感激何極。李秉苑所雇之薑姓,望飭令無庸再覓。 一、普鎮一軍,難令獨當一面。僕前令其派二、三營赴張凱章處助剿則可,若令其出建德以攻景鎮之北,則與凱章兩頭隔絕,恐必誤事。婺源克復,江軍當可來鎮會剿,養素前與張小浦先生有約也。 與邵位西 咸豐九年二月十八日 承大著《墓表》,自首至尾,皆論弟奪情之事,此似表弟之墓,于先君子無涉。弟以十二月接到時,事與大篇中所陳各情,多有不合。先人葬地,刻下正謀改蔔,可否敬求鴻文另纂一通,增光泉壤,垂示家牒?幸切幸切! 張小浦中丞之事,聖恩已許其守制,特以主者未能宣廣仁化,速擇替人,致令進退兩難。其汲汲求去,亦自持之有故,閣下所謂責之大義者,不審雲何?考經典中言奪情事,惟《公羊傳》較詳。孔子以三年之喪而從其利,微示諷戒,則固未深許也。後世奪情,大約君固留之,臣固辭之,兩盡其道,未有君以為可去,臣自請奪情者也。近世官場丁憂,率不回籍,或奏、或諮,留營、留省,自請奪情,習為常例。鄙人不幸兩次奪情,皆介乎可去可留之間,進退之際,茫無依據,至今惶愧。 軍事非權不威,非勢不行,弟處無權、無勢之位,常冒爭權、爭勢之嫌,年年依人,頑鈍寡效,惟冀一、二有道君子,賜之針砭,兼亮苦衷,即深夜冥行,庶有見明之日。若不揣其本,而齊其末,不知者棄之惟恐不速,知我者複責之惟恐不周,則歧路又歧,將奚所適從也。廿年摯愛,聊一鳴白,惟無棄其隘薄而更惠以法言,感幸曷既。 與張小浦中丞 咸豐九年二月十八日 頃聞婺源克復,具仰碩畫鴻謨,無勃不摧。此間景鎮之師,迄未得手。養素兩獲勝仗,士氣為之一振,若得仰仗聲威,婺賊遠遁,鎮軍亦漸得手,則可逐出江濱,通力合作,局勢較順。 蕭浚川于初三日克復南安府城,為之一慰。惟南路賊數殊多,或竄楚、粵,或留江西,均非易了之局,深用焦灼。聞尊處餉項近頗支絀,尚足支持否? 與王人樹 咸豐九年二月十九日 吳翔岡偶爾一小敗,遽請撤散,情詞迫切;除夕退紮三十裡,不顧掣動大隊,此二者翔岡之失也。八月二十二萬年之役,凱章有約不到;臘月十九景鎮之役,又有約不到,此二者凱章之失也。自意城與閣下南歸後,僕於各軍聲息不甚通,莫能判其曲直得失,頃始略識其詳也。故望閣下與意城速來,通達眾情,以期和協。 江西添餉三萬之說,業已應允,每月由河口厘局解一萬五千,由省局解一萬五千。又諮請敝處代招勇三千人,以後辦事略可放手。特統領之才難得,雖添新營,仍嫌散漫,如閣下能來接辦營務,恐次青又當出為統領也。 與沈幼丹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日 聞皖北之賦,日來蠢動,有上犯楚疆之意,一股窺麻城,一股犯蘄水。胡中丞與李希庵已自黃州進禦蘄水,惟麻城尚無勁旅足以當之,不審楚疆果無他虞否?景鎮之賊殊悍,官兵亦夙稱精勁,但得彼此和協,上下一心,終有破賊之理。目下單薄之處猶淺,攜貳之患較深,大約利則相歡而日和,鈍則相咎而日乖,亦軍事之常態。或者轉手得勢,即可漸趨於和順乎? 與彭雪琴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二日 湖口一關,經閣下與楊、李苦戰而得,自須力守勿懈。或普或劉,應擇三千人堅守此關,其築壘挖壕,均須閣下一一經理,不可稍疏,亦非異人任也。 複胡宮保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二日 雪琴寄示尊書,知皖賊分道犯楚,此固意中之事。四眼狗果在何路?非希庵之靜不足制之。湖口一關,經楊、彭、二李苦戰而得,不可稍有疏失。普、劉二君,若言進取則有未逮;若深溝高壘以守湖口,或猶力所能支。普軍助剿景鎮,侍止調二、三營者,亦虞湖,彭空虛也。此處為鄂中門戶,亦為楚軍所必爭,尚望藎慮,時時籌及。侍已緘告雪琴,囑其悉心經理,其大處仍求鴻籌運度。侍前一折有未可即日北行之諭,自當暫駐撫州,待南贛之清耳。 與耆九峰中丞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二日 建昌有兵五百,又有王守新招之勇六百,若益以元守之勇二千,則兵力已厚,但欠子藥;頃蒙惠解敝處火藥二批,業已到撫,即分撥萬斤往建,則兩府皆有備矣。 普總兵之勇,弟前分撥二、三營赴景鎮助剿,尚屬可行。胡潤帥諮調全軍赴鎮,則湖、彭未免空虛。弟頃緘達潤帥及雪琴,囑其力保湖口也。尊意如以為然,即求便中諮行普、劉各營為荷。大約皖南之賊四面受逼,則仍不免窺伺江西,若江西於廣、撫、建三府、湖口一縣,皆以重兵扼守,使賊屢伺而不得逞,然後以江西之完力規複皖南,則賊勢自爾窮蹙。是否有當?伏祈偉畫惠示。 複劉傑人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二日 接稟牘,知閣下欲辭差歸養。現值湖、彭之間警報迭至,閣下一門渥受國恩,自不能遽行撤營。湖口、石鐘山為江西、兩湖扼要之區,官兵屢年血戰,乃能奪得者。此次下游之賊上犯,恐有窺伺湖口之意,務祈閣下悉力扼守,保全湖口,或即守彭澤,以為屏障;或另駐要隘,以便防禦,總使湖口萬無一失,則閣下功在三省也。國藩因南路吃重,暫不能赴湖,彭,三月間即可北來共事矣。 複左季高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四日 一、頃接人樹信,言桂陽失守後,興甯、宜章又繼陷矣,不知確否?請飭院署承書,將南路緊要軍情,隨時諮明敝處。戰船截湘江、賊難西渡之說,恐不可恃。昔年江西之賊不能西渡贛江者,以上下游皆有陸兵聯絡也。若上下數百里無陸兵,則處處可渡,水師縱能梭巡一、二百里,得數百賊牽制之,則不能兼顧他處矣。此層尚煩熟籌。 一、湖南有事,王人樹新招之七百人、朱惟堂新招之五百人,可由尊處截留,以剿湘中之賊。計玉班在茶陵可與浚川之師聯為一氣,印渠、峴莊在安仁、衡州等處亦與蕭、趙易通消息,,人樹則或在楚勇營、或在湘勇營,均甚相宜。 一、調營馬以練馬隊,最為要著。此時勇興稍闌,氣亦漸減,不得不參用有缺之武官,參用有籍之營兵,以資維繫。若借此以整頓營伍,使有起色,則百年之利也。 複郭意城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五日 湖南此次之變,出人意料之外。去冬接和帥諮,即言翼逆石達開欲自茶陵竄人湖南,敝處未甚以為慮,湘中亦不甚提防。此賊前隊已破桂陽、永興等處,而後隊之在南安、信豐者,尚能屢挫蕭軍,何其多也。浚川解信豐圍後,現飭其回駐吉安,以援湖南。計到吉當在三月初間,入茶、安等處則中旬矣。鄙人無回湘之理,且抑鬱已久,心血積虧,雖回亦無裨益。若湘事危急,凱、鈐全軍亦當回援,鄙人自知顧其大者、急者,必不擁以自全而自壯也。第衡州向來未謀城守之計,即有勁旅回援,不知來得及否?張六琴來,或留大營,或留建郡,均可奏辦。 近見吾黨氣誼相合者,皆失之孱弱,且處境多有不順,亦未知其何故。 與蕭浚川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五日 此次賊犯湖南,變出意外,人心驚惶,閣下救援桑梓,以速為妙;多發偵探,能于中途截擊一、二仗,當更得勢。弟在撫州,於湖南賊情太相隔絕,閣下稟商南中丞,相機進止可也。 複彭雪琴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六日 太湖、荊橋兩處平安,麻城、蘄水亦尚無警,景鎮相持如故,惟湖南局勢頓壞,桂陽、永興、宜章、興寧四縣相繼失守,桂陽州亦陷,郴、衡俱岌岌。駱帥令王人樹帶千八百人守衡,不知趕得到否?又不知新招之勇足恃否?吾鄉兵將分佈各省,江、鄂、黔、粵尤多,一旦有事,本省空虛,全域震盪。 此間派蕭浚川由吉安回援茶陵,亦恐緩不濟急。敝處添招三千餘人,三月可以到齊,合之護衛之三千、淩蔭庭之千人,尚屬可以一戰。總須景鎮得手,乃能再撥兵回援湘省耳。 致官中堂 咸豐九年二月二十六日 頃接鄂信,得悉舍弟溫甫靈櫬過漢,荷蒙枉駕親奠,職卑望淺,辱勞台旌下蒞,逝者有知,泉台亦應雨泣;生者闔門銜感,尤無既極。 德帥還京,江浦受降,似金陵即日可下,蕪、太亦有佳耗,但求南北兩湖。漢、黃安謐,衡、永無驚,大局仍可底定。去秋聯句,謂閣下身似歲星,今茲危疑震撼之際,其尚福我而壽我乎?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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