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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傳·叔孫穆子之難


  (昭公四年)初,穆子去叔孫氏,及庚宗,遇婦人,使私為食而宿焉。問其行,告之故,哭而送之。適齊,娶于國氏,生孟丙、仲壬。夢天壓己,弗勝。顧而見人,黑而上僂,深目而豭喙。號之曰:「牛!助餘!」乃勝之。旦而皆召其徒,無之。且曰:「志之。」及宣伯奔齊,饋之。宣伯曰:「魯以先子之故,將存吾宗,必召女。召女,何如?」對曰:「願之久矣。」魯人召之,不告而歸。既立,所宿庚宗之婦人,獻以雉。問其姓,對曰:「餘子長矣,能奉雉而從我矣。」召而見之,則所夢也。未問其名,號之曰:「牛!」曰:「唯」。皆召其徒,使視之,遂使為豎。有寵,長使為政。公孫明知叔孫于齊,歸,未逆國薑,子明取之。故怒,其子長而後使逆之。田於丘蕕,遂遇疾焉。豎牛欲亂其室而有之,強與孟盟,不可。叔孫為孟鐘,曰:「爾未際,饗大夫以落之。」既具,使豎牛請日。入,弗謁。出,命之日。及賓至,聞鐘聲。牛曰:「孟有北婦人之客。」怒,將往,牛止之。賓出,使拘而殺諸外,牛又強與仲盟,不可。仲與公禦萊書觀於公,公與之環。使牛入示之。入,不示。出,命佩之。牛謂叔孫:「見仲而何?」叔孫曰:「何為?」曰:「不見,既自見矣。公與之環而佩之矣。」遂逐之,奔齊。疾急,命召仲,牛許而不召。

  杜泄見,告之饑渴,授之戈。對曰:「求之而至,又何去焉?」豎牛曰:「夫子疾病,不欲見人。」使置饋於個而退。牛弗進,則置虛,命徹。十二月癸醜,叔孫不食。乙卯,卒。牛立昭子而相之。

  公使杜泄葬叔孫。豎牛賂叔仲昭子與南遺,使惡杜泄于季孫而去之。杜泄將以路葬,且盡卿禮。南遺謂季孫曰:「叔孫未乘路,葬焉用之?且塚卿無路,介卿以葬,不亦左乎?」季孫曰:「然。」使杜泄舍路。不可,曰:「夫子受命于朝,而聘于王。王思舊勳而賜之路。覆命而致之君,君不敢逆王命而複賜之,使三官書之。吾子為司徒,實書名。夫子為司馬,與工正書服。孟孫為司空,以書勳。今死而弗以,是棄君命也。書在公府而弗以,是廢三官也。若命服,生弗敢服,死又不以,將焉用之?」乃使以葬。

  季孫謀去中軍。豎牛曰:「夫子固欲去之。」

  (昭公)五年春,王正月,舍中軍,卑公室也。毀中軍于施氏,成諸臧氏。初作中軍,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。季氏盡征之,叔孫氏臣其子弟,孟氏取其半焉。及其舍之也,四分公室,季氏擇二,二子各一。皆盡征之,而貢於公。以書。使杜泄告於殯,曰:「子固欲毀中軍,既毀之矣,故告。」杜泄曰:「夫子唯不欲毀也,故盟諸僖閎,詛諸五父之衢。」受其書而投之,帥士而哭之。叔仲子謂季孫曰:「帶受命于子叔孫曰:『葬鮮者自西門。』」季孫命杜泄。杜泄曰:「卿喪自朝,魯禮也。吾子為國政,未改禮,而又遷之。群臣懼死,不敢自也。」既葬而行。

  仲至自齊,季孫欲立之。南遺曰:「叔孫氏厚則季氏薄。彼實家亂,子勿與知,不亦可乎?」南遺使國人助豎牛以攻諸大庫之庭。司宮射之,中目而死。豎牛取東鄙三十邑,以與南遺。

  昭子即位,朝其家眾,曰:「豎牛禍叔孫氏,使亂大從,殺適立庶,又披其邑,將以赦罪,罪莫大焉。必速殺之。」豎牛懼,奔齊。孟、仲之子殺諸塞關之外,投其首于寧風之棘上。

  仲尼曰:「叔孫昭子之不勞,不可能也。周任有言曰:『為政者不賞私勞,不罰私怨。』《詩》雲:『有覺德行,四國順之。』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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