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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澄沅季三弟·咸豐八年十一月十二


  澄侯、沅甫、季洪老弟左右:

  二十五日聞三河挫敗之信,專安七、玉四送信回家。三十日,就縣局回勇之便,又寄一信。初五日又專吉字營勇,送九弟湖口所發之信,其時尚幸溫弟當無恙也。茲又閱八日,而竟無確信,吾溫弟其果殉節矣,嗚呼慟哉!

  溫弟少時性情高傲,未就溫和,故吾以「溫甫」字之。六年,在瑞州相見,則喜其性格之大變,相親相友,歡欣和暢。去年在家,因小事而生嫌釁,實吾度量不閎,辭氣不平,有以致之,實有愧於為長兄之道。千愧萬悔,夫複何言!自去冬今春以來,吾喜溫弟之言論風旨,洞達時勢,綜括機要。出門以後,至蘭溪相見,相親相友,和暢如在江西瑞州之時。八九月後,屢次來信,亦皆和平穩愜,無躁無矜。方意渠與迪庵相處,所依得人,必得名位俱進,不料遘禍如是之慘!迪庵一軍,所向無前,立於不敗之地。不特餘以為然,即數省官紳軍民,人人皆以為然。此次大變,迪庵與溫弟皆不得收葬遺骨,傷心曷極!

  現在官制軍、駱中丞皆奏請餘軍馳赴江北,計十五六及月杪可先後奉旨。如命余赴皖楚之交,余留蕭浚川一軍防剿江閩,自率張、吳、朱、唐及吉字中營赴皖,必求攻破三河賊壘,收尋溫弟遺骸,然後有以對吾親於地下。若諭旨令餘留辦閩賊,則三河地方不知何年方有兵去,尤為痛悼。

  九弟久無信來,想竟回家矣。想過蘄、黃等處,聞溫弟確耗,不審如何哀痛!何無一字寄我?自九江至長沙,水路二千餘裡,溜急而風亦難順,不知途次若何愁悶!如能迅速到家,亦是快慰之一端。

  去年我兄弟意見不和,今遭溫弟之大變,和氣致祥,乖氣致戾,果有明證。嗣後我兄弟當以去年為戒,力求和睦。第一要安慰叔父暨六弟婦嫡、庶二人之心。命紀澤、紀梁、紀鴻、紀渠、紀瑞等輪流到老屋久住,五十、大妹、二妹等亦輪流常去。並請亦山先生常住白玉堂,安慰渠姊之心。二要改葬二親之墳。如溫弟之變果與二墳相關,則改葬可以禳凶而迪吉;若溫弟事不與二墳相關,亦宜改葬,以符溫弟生平之議論,以慰渠九泉之孝思。三要勤儉。吾家後輩子女,皆趨於逸欲奢華,享福太早,將來恐難到老。嗣後諸男在家勤灑掃,出門莫坐轎;諸女學洗衣,學煮菜燒茶。少勞而老逸猶可,少甘而老苦則難矣。至於家中用度,斷不可不分。凡吃藥、染布及在省在縣托買貨物,若不分開,則彼此以多為貴,以奢為尚,漫無節制,此敗家之氣象也!千萬求澄弟分別用度,力求節省。吾斷不於分開後私寄銀錢,凡寄一錢,皆由澄弟手經過耳。

  溫弟殉難事,吾當另奏一折。九弟在湖北若得悉溫弟初十日詳細情形,望飛速告我,以便入奏。若希庵有詳信來,吾即先奏亦可。紀壽侄目清眉聳,忠義之後,當有出息,全家皆宜另目看之。至囑至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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