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諭紀澤·咸豐八年八月二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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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諭紀澤: 十九日曾六來營,接爾初七日第五號家信並詩一首,俱悉。次日入闈,考具皆齊矣,此時計已出闈還家。 余於初八日至河口。本擬由鉛山入閩,進搗崇安,已拜疏矣。光澤之賊竄擾江西,連陷滬溪、金溪、安仁三縣,即在安仁屯踞,十四日派張凱章往剿。十五日餘亦回駐弋陽。待安仁破滅後,餘乃由瀘溪、雲際關入閩也。 爾七古詩,氣清而詞亦穩,余閱之欣慰。凡作詩,最宜講究聲調。余所選鈔五古九家、七古六家,聲調皆極鏗鏗,耐人百讀不厭。餘所未鈔者,如左太沖、江文通、陳子昂、柳子厚之五古,鮑明遠、高達夫、王摩詰、陸放翁之七古,聲調亦清越異常。爾欲作五古、七古,須熟讀五古、七古各數十篇。先之以高聲朗誦,以昌其氣;繼之以密詠恬吟,以玩其味。二者並進,使古人之聲調,拂拂然若與我之喉舌相習,則下筆為詩時,必有句調湊赴腕下。詩成自讀之,亦自覺琅琅可誦,引出一種興會來。古人雲「新詩改罷自長吟」,又雲「鍛詩來就且長吟」,可見古人慘淡經營之時,亦純在聲調上下工夫。蓋有字句之詩,人籟也;無字句之詩,天籟也。解此者,能使天籟人籟湊泊而成,則於詩之道思過半矣。 爾好寫字,是一好氣習。近日墨色不甚光潤,較去年春夏已稍退矣。以後作字,須講究墨色。古來書家,無不善使墨者,能令一種神光活色浮於紙上,固由臨池之勤、染翰之多所致,亦緣於墨之新舊濃淡,用墨之輕重疾徐,皆有精意運乎其間,故能使光氣常新也。 餘生平有三恥:學問各途,皆略涉其涯涘,獨天文、算學,毫無所知,雖恒星五緯亦不識認,一恥也。每作一事,治一業,輒有始無終,二恥也。少時作字,不能臨摹一家之體,遂致屢變而無所成,遲鈍而不適於用,近歲在軍,因作字太鈍,廢閣殊多,三恥也。爾若為克家之子,當思雪此三恥。推步算學,縱難通曉,恒星五緯,觀認尚易。家中言天文之書,有《十七史》中各天文志及《五禮通考》中所輯觀象授時一種,每夜認明恒星二三座,不過數月,可畢識矣。凡作一事,無論大小難易,皆宜有始有終。作字時,先求圓勻,次求敏捷。若一日能作楷書一萬,少或七八千,愈多愈熟,則手腕毫不費力。將來以之為學,則手鈔群書;以之從政,則案無留,無窮受用,皆從寫字之勻而且捷生出。三者皆足以彌吾之缺憾矣。 今年初次下場,或中或不中,無甚關係,榜後即當看《詩經》注疏。以後窮經讀史,二者迭進。國朝大儒,如顧、閻、江、戴、段、王數先生之書,亦不可不熟讀而深思之。光陰難得,一刻千金!以後寫安稟來營,不妨將胸中所見、簡編所得,馳騁議論。俾余得以考察爾之進步,不宜太寥寥,此諭。 咸豐八年八月二十日,弋陽軍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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