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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定太極通書後序


  (南康本)

  右周子太極圖並說一篇,通書四十章,傳舊本遺文九篇,遺事十五條,事狀一篇。熹所集次,皆已校定,可繕寫。熹按先生之書,近歲以來,其傳既益廣矣,然皆不能無謬誤。唯長沙建安板本為庶幾焉!而猶頗有所未盡也。蓋先生之學之奧,其可以象告者,莫備於太極之一圖。若通書之言,蓋皆所以發明其蘊,而誠、動靜、理性命等章為尤著。

  程氏之書,亦皆袓述其意,而李仲通銘、程邵公志、顏子好學論等篇,乃或並其語而道之。故清逸潘公志先生之墓,而敘其所著之書,特以作太極圖為首稱,而後乃以易說、易通系之,其知此矣。按漢上朱震子發,言陳摶以太極圚傳種放,放傳穆修,修傳先生。衡山胡宏仁仲則以為種、穆之傳,特先生「所學之一師,而非其至者」。武當祈寬居之又謂圖像乃先生指畫以語二程,而未嘗有所為書。此蓋皆未見潘志而言。若胡氏之說,則又未考乎先生之學之奧,始卒不外乎此圖也。先生易說久已不傳于世,向見兩本,皆非是。其一卦說,乃陳忠肅公所著;其一係詞說,又皆佛、老陳腐之談。其甚陋而可笑者,若曰;「易之冒天下之道也,猶狙公之罔眾狙也。」觀此則其決非先生所為可知矣。易通疑即通書。蓋易說既依經以解義,此則通論其大旨、而不系於經者也。特不知其去易而為今名,始於何時爾。然諸本皆附于通書之後,而讀者遂誤以為書之卒章。使先生立象之微旨,暗而不明;驟而語夫通書者,亦不知其綱領之在是也。

  長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,而通書乃因胡氏所定章次,先後輒頗有所移易,又刊去章目,而別以「周子曰」者加之,皆非先生之舊。若理性命章之類,則一去其目,而遂不可曉。其所附見銘、碣、詩、文,視他本則詳矣,然亦或不能有以發明于先生之道,而徒為重複。故建安本特據潘志置圖篇端,而書之序次名章,亦複其舊。又即潘志及蒲左丞、孔司封、黃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,刪去重複,參互考訂,合為事狀一篇。其大者如蒲碣雲:「屠奸翦弊,如快刀健斧。」而潘志雲:「精密嚴恕,務盡道理。」蒲碣但雲,「母未葬」;而潘公所為鄭夫人志:乃為「水齧其墓而改葬。」若此之類,皆從潘志。而蒲碣又雲:「慨然欲有所施,以見於世。」又雲:「益思以奇自名。」又雲:「朝廷躐等見用,奮發感厲。」皆非知先生者之言。又載先生稱頌新政,反復數十言,恐亦非實。若此之類,今皆削去。至於道學之微,有諸君子所不及知者,則又一以程氏及其門人之言為正。以為先生之書之言之行於此亦略可見矣。然後得臨汀楊方本以校,而知其舛陋猶有未盡正者。如「柔如之」當作「柔亦如之」,師友一章當為二章之類。又得何君營道詩序,及諸嘗遊舂陵者之言,而知事狀所敘濂溪命名之說,有失其本意者。何君序見遺事篇內。

  又按濂溪廣漢張栻所跋先生手帖,據先生家譜雲:濂溪隱居在營道縣榮樂鄉鍾貴裡石塘橋西,濂蓋溪之舊名。先生寓之廬阜,以示不忘其本之意。而邵武鄒敷為熹言:「嘗至其處,溪之源委自為上下保,先生故居在下保,其地又別自號為樓田。而濂之為字,則疑其出於唐刺史元結七泉之遺俗也。」

  今按江州濂溪之西,亦有石塘橋,見於陳令舉廬山記。疑亦先生所寓之名雲。覆校舊編,而知筆削之際,亦有當錄而誤遺之者。如蒲碣自言:初見先生于合州,「相語三日夜,退而歎曰:『世乃有斯人耶』」!而孔文仲亦有祭文,序先生洪州時事曰:「公時甚少,王色金聲,從容和毅,一府盡傾」之語。蒲碣又稱其孤風遠操,寓懷於塵埃之外,常有高棲遐遁之意。亦足以證其前所謂「以奇自見」等語之謬。又讀張忠定公語而知所論希夷﹑種﹑穆之傳,亦有未盡其曲折者。

  按:張忠定公嘗從希夷學。而其論公事之有陰陽,頗與圖說意合。竊疑是說之傳,固有端緒。至於先生然後得之於心,而天地萬物之理,钜細幽明,高下精粗,無所不貫,於是始為此圖,以發其秘爾!嘗欲別加是正,以補其闕,而病未能也。茲乃被命假守南康,遂獲嗣守先生之遺教于百有餘年之後,顧德弗類,慚懼已深,瞻仰高山,深切寤歎。因取舊袞,複加更定,而附著其說如此。鋟板學宮,以與同志之士共焉。

  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、新安朱熹謹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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