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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十二(3)


  ◇藏六窩志

  雲間錢子雲氏博學工文章,才可用世而世不用也,今老矣,黃冠野服,脫落世累,飄飄然有神仙致,退而築一窩於鴛泊之上,狀蓬蓬乎浮游於澨若龜然,於是命之曰「藏六」,求予一言以為志。

  予謂:「藏六本坡翁語,坡以失言藏六,子雲何失之可言哉?嘻!藏山于澤,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,昧者不知也,而況藏六於一甲乎?見者不劂而刳,則鑽杖而扣之矣,是欲遁而不得其道者也。是故珠假藏於蚌而蚌拆,玉假藏於璞而璞剖,又況假藏於身者?此甲之靈於人,而不靈於己者驗也。子雲學道者,吾請與子言藏,曜靈晝而忽夜日之藏,虛魄望而倏朓月之藏。萬物闓于春,養于夏,成於秋,而閉於冬,是天地之大藏也。天地之藏必有道焉,放於六合而無外,卷於一密而無內,是大道之至藏也。子雲學道,而欲效失者藏其六也,不既愚且勞乎?」子雲作而謝曰:「吾不敏,吾將從子遊,以闖夫大道之藏也。」藏道何如曰藏於一,故曰藏於一、萬事畢。

  ◇俞同知軍功志

  杭自宋行都來歸版籍後,生齒日愈繁,無兵革災者幾三百年。至正十二年七月十日庚辰,強寇至自昱關,紅巾赭服,僭竊王號,蹂躪我城池,劫奪我府庫,鈔掠我子女,上抗天討,其悖甚矣。越壬辰,肅政使孛蘭公親按重兵,會行垣大臣戮力剪賊。時俞侯亢以仁和縣尉承公令合哈必元帥部伍,破賊于吳山。癸巳,伏兵六部橋,捷獲凶頑若干人,掩殺其部士者過半,奪馬騾旗鼓器械莫勝算。甲午,追兵壽安坊,賊潰走,追襲至明慶僧寺,蓋焚其窟落。孛公壯侯智勇,視他賞貲獨有功。乙未,沿井亭出眾安橋,交賊鋒者三,生禽渠魁一人及從黨若干人。丙申,追殺過北關,複吾倉廩府庫之狼籍者若干所,又生禽其掌記者二人,獲所劫宣敕劄憑及偽命妖經之屬,燒毀行寨,拘截輜重,賦盡北奔而杭城始複。庚子,複領哈必赤義兵西赴餘杭,剿捕其殘孽。八月辛醜朔,遇賊西門交戰,獲首賊某、都帥某、妖師某、總統某,賊大敗,捷書至憲府,憲府論功授賞,遂擬侯為杭州路同知府事,閭民市夫鹹手熏爐拜侯之勞之德。士之業文章者,述為歌章,以頌侯德之美。開元道士徐以正,又曆疏其始末來求文,以志于石。

  予惟絳巴帕頭,此神禹氏之軍容也,夫何小丑,敢僭其儀。漢賊黃巾(張角)、晉賊絳帽(李辰)非不憑陵州郡、煽行妖孽,以冒奸天器,皆亡不旋踵,而皇甫嵩、華宏之徒資為大功。蠢爾獠蠻,複逞左道,以速鼎鑊。俞侯之功,又豈下於華宏、皇甫嵩之徒歟?宜其十有旬日位躋四品,而人不以為過也。自是侯將右肅政府,為國家始終殄賊,獻戎功于明天子,天子將獲功賜秩。見肅政府之善人用,而侯為國家一時才人之盛也,豈非杭人之望乎侯?尚以予言勉之。侯名元,字長卿,世為錢唐人。是歲十月初吉志。

  ◇王鎮撫軍功志

  鎮撫官,古之軍正,司律令軍中。得其人,則都督之在上體要而功逸,部落之在下分立而情通,不得人反是。至正癸巳春,皇帝命江浙行省平章定卜治大江以東,調諸道兵討紅巾賊。命至,衰兵大閱,謂都鎮譚汝楫曰:「師行千里,草木不靜,所過郡縣,士卒將有厲吾民者,君為我選公勤廉威者治士卒勿嘩。」汝楫曰唯唯,乃舉前大府監、器備庫使王君顯祖自代。平章視其豐儀卓犖、論裁殊庸人,即版授都鎮撫。首陳民情,次兵機地裡要害,已而下令申約束。士卒潛相戒曰:「軍中今有王鎮撫,剛毅人也,吾輩無嘩。」嘩者死律一張,民用大協。是夏,分率戎麾抵池,以便宜決事,率先諸將與賊相還嘬鞣,建德剜,自面渡,祼木田罔,掀湖口,撇彭澤,行跐盤陽城,斬偽元帥者二,磔賊將者二十有五,從賊無算,獲其廬帳輜重器械稱是。明年,餘賊複寇東流,君進謂平章曰:「東流糧道絕之危,必死爭。」平章韙之,遂引兵東下,摽饒之石門,拮東流,大小三十餘戰,深謀密計用之無遺算,而一時卒咸樂為之用,用能屢建奇功,民之奔命歸明者以萬計。吾所謂官用得其人,則居上者體要而功逸,為下者分立而情通,非歟?省憲論功聞於朝,士民被恩歌于道,大夫士又作為歌詩以美之,軍中之通歌謠者從而和焉,此豈陽浮慕者哉!然而大功未褒勞,君不以為枉,致身為所事,君不以為難。董子曰「明其道不計其功,正其義不謀其利」君子達者此歟!

  其徒葉一元以余為文章家、司公論於當代,且視信於後,持其狀來求言,於是乎言。至正十四年七月初七日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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