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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六(2)


  ◇曹元博左氏本末序

  左丘明受《經》于仲尼,故作《春秋傳》,以為聖經之按。後之傳左氏者,有鐸椒嘗作《鈔撮》八卷,虞卿作《鈔撮》九卷,是又有切于左氏者也,惜其文無傳矣。至漢,張蒼、賈誼複傳左氏,河間王進于武帝,至成帝時,劉歆校秘書而好之,始立《左氏春秋》,和帝時遂立其學,而《左傳》大著。又其後,晉杜預複表章之,而《傳》有注釋。夫左氏為聖門弟子,又身為國史,纂記本末,考索惟精,其文或先經以始事,或後經以終義,大抵有以原始而要終也。後之言《經》者,舍左氏無以為之統緒,故止齋陳氏謂著其所不書,以見《經》之所書者,皆左氏之功,此章指之所由也。

  雲間曹元博氏複按《經》以證《傳》,索《傳》以合《經》,為《左氏敘事本末》若干卷,類之精、訂之審,以博學者之觀覽,其用心亦勤矣。論者以左氏作《傳》,為仲尼忠臣,杜征南作注,為左氏順臣、非忠臣。今元博序其本末,抑為左氏順臣乎?忠臣乎?蓋左氏之失,工於言而拙於理,好以成敗論人妖祥,計事往往博過於注。元博既序其本傳,複能權衡其是非,合乎筆削之大義,是又愛而知其惡,謂為丘明之忠臣也,豈不偉哉!元博尚以吾言勉諸。

  ◇《春秋百問》序

  《六經》皆有疑,而莫疑於《春秋》,疑而不決,而欲得筆削之微者蓋寡矣,此《春秋》之經有《百問》也。予家藏是書,凡六卷,嘗授之無錫孟生季成,成又傳之于華亭曹君繼善之子元樸。樸以其傳之不廣也,特鐫諸梓,而征予為序。

  是書也失其首辭久,不知為何人所著,或以為萬孝先生,又不知為何時人。觀其設為問答者,往往與予補正之意合,實有以釋是經筆削之疑。予令孟生勿秘所授,而未及板行於世。今曹君父子能推所秘於人,不遂吾之初心,而賢於漢儒之私《論衡》於一己者乎?

  雖然,道學是講者謂說書不故,慮學者不求諸心,而惟口耳之是資。夫《百問》之書,探聖意之微,而欲決之諸儒未決之論,非見之卓、思之精者,能之乎?謂資口耳之辨不可也。學者于《春秋》,苟讀而未有疑,疑而未求釋於心,而遽觀是書之廣傳也為病,則固存乎其人焉。

  ◇《春秋定是錄》序

  柳子曰《春秋》如日月,不可贊也。然則高自立論者,皆誕也。歐陽子曰《春秋》如日月,然不為盲者明,而有物蔽之者亦不得見。然則將以制盲而怯蔽,則亦不能不暇於詞也。《經》不待《傳》而明者十七八,因《傳》而蔽者十五六,明目者祛其蔽而通其明,則其如日月者杲杲矣。餘怪三家既有蔽焉,而諸子又於其蔽者析宗而植黨,爭角是非,不異訟牒。使求《經》者必由《傳》,而求《傳》者又必繇諸子,是非紛紛,莫適所從,《經》之杲杲者晦矣。世之君子既晦于求《經》,複于諸子求異其說,是添訟於紛爭之中,惡物蔽目,而又自投以醫者也。

  維楨自幼習《春秋》,不敢建一新論以立名氏,謹會諸儒之說,而輒自去取之,為《定是錄》。說協於《經》,雖科舉小生之義,在所不遺;其不協者,雖三家大儒之言,亦黜也。籲!予又何人,敢以一人之見,與奪千載之是非,何僭自甚?亦從其杲杲者決之焉耳。後之君子,倘以《錄》猶未是,改而正諸,豈敢諱乎!

  ◇《褚氏家譜》序

  褚氏之系出自微子,宋共公子段食采于褚,號曰褚師,因氏焉。其在衡,有褚師子申定子者,蓋其族之仕于衛者也。漢元、成間,有褚先生大以行顯,嘗補司馬遷《史記》。六朝以來,褚陶、褚裒皆以文學名。至唐,褚亮博學才敏,預瀛洲學士之選,其子遂良為顧命大臣。遂良由河南徙錢唐,其子孫所居號褚家塘。後有徙居苕城者,亦以褚姓其巷;今聚族烏程之朱塢,即自苕城來也。其祖為世超,墓在朱塢後浜,塚舍曰光遠庵。雲世超生世隆、生大理評事琳,琳生省幹溶,溶生宋□□郎、提幹大同,大同生宋迪功郎淮安縣丞士登。士登之子,長宣教郎友龍,次仲龍。友龍無子,以仲龍之子將仕郎、國史實錄院檢閱文字天祐為嗣焉。天祐三子,長錫圭、善州教授,次錫琦,次錫瑜、蒙古學正。善州四子,嗣良、嗣英、嗣後、嗣賢。錫琦無子,以嗣英為其後。自士登以前凡十世,皆以詩書起家,由科舉入仕者代不乏人。宋革,故居遭兵燹,子孫亡其實錄,嘉言善行不復可考矣。嗣英于族叔祖桂岩公所訪得《家譜》,令其子桂繕寫為冊。冊成,乞予序。

  予謂君子之澤五世,褚氏之澤已逾十世,而其來者尚未艾也。桂之為伯仲者凡六人,皆從碩師習舉子業,裡以衣冠之族稱焉。歲大比,鄉大夫錄以充賦者,褚氏子孫居多。吾卜褚氏祖之積者厚,而嗣英之培其積者益至,吾見褚氏之來者益衍而大。以五世之澤論君子者,又豈可以律于褚氏之澤哉?褚氏子孫尚以予言勉之。

  ◇送朱女士桂英演史序

  錢唐為宋行都,男女庯峭尚嫵媚,號籠袖驕民。當思陵上太皇號、孝宗奉太皇壽,一時御前應制多女流也,若棋待召為沈姑姑,演史為張氏、宋氏、陳氏,說經為陸妙慧、妙靜,小說為史惠英,隊戲為李瑞娘,影戲為王潤卿,皆中一時慧黠之選也。兩宮游幸聚景玉津內園,各以藝呈,天顏喜,動則賞賚無算。此太平朝野極盛之際。今當此刀鳴鏑語時,故家遺老或與退璫畸棨談先朝故事,未嘗不興感隕淚也。

  至正丙午春二月,予蕩舟矣春過濯渡,一姝淡妝素服,貌嫻雅,呼長年艤棹,斂衽而前稱朱氏名桂英,家在錢唐,世為衣冠舊族,善記稗官小說、演史于三國五季。因延致舟中,為予說道君艮岳及秦太師事,坐客傾耳聳,知其腹笥有文史,無煙花脂粉。予奇之曰:「使英遇思陵太平之朝,如張、宋、陳、陸、史輩談通典故,入登禁壼,豈久居瓦市間耶?曰忠曰孝,貫穿經史於稠人廣眾中,亦可以敦勵薄俗,則吾徒號儒丈夫者為不如已!」古稱盧文進女為女學士,予于桂英亦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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