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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(2)


  ◇姑蘇知府何侯詩卷序

  清明之朝,吏仁厚,不仁厚,無以興其治;昏亂之世,吏遝虐,不遝虐,無以趣其亡,而守牧之系為最焉。守牧號民父母,非上下疾痛相關如出肺腑,不可稱父母。元末藩鎮赴僕,守牧寄於戎行,大偏小校,民望素不厭,惟與珥聿胥橐囊、縱群不逞,啟告訐門、羅織善良,以朘削創罷司察於民。牧者又以墨敗紀,吾民將孰從而號呼也哉?蘇民羅張氏之厄,如芟草獮禽,殆絕生理。

  大明龍興,天子選守牧,勞來安集於板蕩之餘,而侯實應選,民拜更生如脫焦火。乃者京師起發遷徙,蘇為甚,雍容處決,民不知擾。金穀事暇,即以庠序為務。祀殿論堂廢如逆旅舍,公一新之,弦誦鳴兩廡,如承平時。嘗以勞民事稽怠,奔命闕下,將以戎律加之,請忍死一言,曰:「殺一郡牧以活萬生靈,某含笑入地矣。」上仁其言,貰刑為賞秩。籲!若公者,可以稱民之父母矣。天子仁明,方選天下賢守牧入政堂,與大臣講治款,公簡知既有素,吾將聽公之大用,而為天下之民之慶,豈直一郡而已哉!

  吾徒宋敏,裒郡人士之詠歌,不遠數百里,求余文引諸首,故書為序。

  ◇送祝正夫赴召如京序

  吳元丁未春,番祝正夫知淞之上海縣,明年以治狀稱最。海寇之變,不四三日轉蹀血為衽席地,民為建生祠,君子有勝殘去殺之頌。又明年,司臬者毛責細故,停其治三月,士庶老稚日夜號泣如繈脫慕父母,於是什什伍伍不遠千里走闕下,慟哭為侯請。天子驚曰:「祝挺者,出吾特選,俾臥治海邦,而司臬者敢忘之!」覆罪司臬,侯複峻用,天日朗明,群情闓悅。於其行也,會稽楊某餞之以言曰:「昔聖人稱宓不齊曰『子賤君子也』,霸王佐也、單父之宰,屈以小試也。吾于祝正夫,既脫州縣勞,亦以王佐之才屬之,惟正夫自任焉。」正夫書座右之言曰:「天下事,見得理便做,弗計死生禍福。」觀是言也,正夫知自任也,不待餘言之囑矣。

  ◇送陳、錢、趙三賢良赴京序

  皇明龍興之一年,天子思與天下之賢人共圖天下之治事,於是遣南北訪賢使凡若干人。而浙士之拔等者,曰陳睿、錢某、趙某,人以治才與學術兼屬之,使者采諸輿論,內幣起之。三人者受不辭,會府令與計偕,為浙士舉首。其行也,來別東維先生,請一言為警教。先生酌之酒,而告之曰:「代以試經藝舉於鄉者,至三四千人,會於春官,第其可取者,然後上名于天子,天子賜出身,吏部授之官,不能二百人,其為選也艱矣。士有窮經老死而不得與於選者,吏部或以旁恩及之,其為情也亦苦矣。今三人名一聞于使者,不必試於鄉,與乎四三千之數,察於春官,與乎二百之數。可謂步之驟,而其選不艱也;得之易,而其情不苦也。雖然三人者,朝奏即暮召矣,天子游心于經史,有顧問焉。厲精於政事,有試可焉。此非誠抱天人之學、民社之具鑿鑿乎?天子任耳目股肱之寄,為名九卿、才六部、良二千石,躋民於泰和,而措邦家于泰山之安。則其膺選而去也,已不誦愆,人不議忝,不然卻而慮也,心亦寒已哉!」二三子避席謝曰:「幸先生警教,德甚大!」重酌之酒曰:「士窮而約易守,達而汰易遷,易守則德人之忠言,易汰則陰黜之矣。二三子母陽德吾言,而陰黜吾忠,吾將慶二三子之有成也。往矣,勉之。」

  申年十一月十五日。

  ◇送松江帥黃公入吳序

  松帥黃公彥美,以疾謝職于淮吳大府。手不執兵、戰不衛戶、金鼓不振、馬不駕凡百日,大府以詐疑,力疾而往,辭始獲允。未幾,大府複以養疾吳門召,幸其疾瘳,大用之,寮將而下及淞郡官市老野叟、方外之民,無不抃手交慶,以為賢傑用大則惠益大矣,各執壺漿牲具,張於西門外,以伸頌禱。老客卿會稽楊公就舉爵以規不以頌曰:「黃公之報所事于西夏侯,義亦至矣,台平(去聲)不日,幾死讒譎,幸公論反平、丹書雪,志又伸矣。丈夫事畢矣,他複奚望哉!」公聞規,起作長跪禮,複爵維楨曰:「先生言議入肺腑,凜若沃冰雪,所不解甲服、居廬西夏侯墓者,有如皎日。」予曰:「韙矣哉!」遂行。

  ◇送三士會試京師序

  至正己亥夏四月,江浙省試吳越之士,吾門弟子在其選者三人焉,南士曰忻忭,色目曰寶寶、曰何生。三人者擇日赴春官,來別曰:「先生何以教我?」餘既期其大對為漢晁、董,而又勉其大器以宋李迪也。三人請迪故。迪蓋從于種放先生者,業成試京師,種先以書見柳先生開。開留迪客門下,出題與門下共賦,迪賦出諸生右。開驚曰:「君必魁天下,且為宰相。」異時果然。余同年李中承稷,今之柳先生也,三人者以餘言見之,並以文為贄,中承當以迪故事待三人。並以文之占三人,顧魁多士,為太平宰相,三人者誰先,惟三人焉勉之,勿多讓迪。

  ◇刑統賦釋義序

  古者帝王恃以治天下者,大經大法而已,未所謂律也。世道既降,巧偽橫生,法家者流始制律,以鉗釱天下之民。奸日滋,則律日煩,亦時使然也。蓋律令起于秦、定於漢,律法刑統遂大著于唐宋,而傅霖氏為之賦《刑統》,以便律學之誦習。夫繩墨陳而天下之曲直不能逃,規矩設而天下之方圓不能越,律固救弊之繩墨規矩乎。穎濱蘇子曰「讀書萬卷不讀律,致君堯、舜終無術」,君子于其言,可以占世變矣。

  我朝混一海宇,丞平百年,方以儒道理天下,士往往繇科第入官,凡讞一獄、斷一刑,稽經援史,與時制相參,未有吏不通經、儒不識律者也。

  保定梁公彥舉,早歲為宗正府掾,嘗從府使者及省部官,讞獄河南、江北,閱業愈多,而審律愈精,人鹹服其明允。後司泰州管庫,遂著《刑統賦釋義》一編,上探經傳律疏、史鑒有可證者,而又折之以己意,推諸苛密而歸諸仁厚,蓋傅霖氏之忠臣矣。

  今年維楨備員杭課提舉,幸與公為同寮,平市之暇,嘗論及古典及今之通制,且出此編以示,餘始歎公不惟精于法家之律,而又明於儒者之經史也,豈非時之通才也哉!嗚呼!鄭子產鑄《刑書》,叔向氏譏之,懼民棄禮而質之於書也。故曰先王議事以制辟,不知後世又有微於書而不竟者,律其可廢乎?賦《刑統》者,既舉律而約之;釋義者,又即賦而精之,俾後之蒞政者有所稽而准焉,足以權衡世變,扶植世道,而致其君於堯、舜之上。蘇子之所感論者,豈誣我哉?

  公自童年,即以吏事起身,至老而求諸經史,以文其律家之學,蓋知所本哉!餘三複其編,而深有所取,且僭為之首序雲。

  ◇監憲決獄詩序

  自軍興來,民不幸兵死者,無所訴;其諸誤系諸有司者,幸而有訴已,有司又付之不理,訖與叛人戳死。蓋殺民者,殆狗豕之不若。官以李為職,亦莫之卞已。嗚呼!民之塗炭也極矣!

  余讀杭拔官朱蓮峰君志監憲公平反冤獄事,為之慨歎不已。其言曰:「求獄不於其情,而欲以筆劄求之乎?」是言也,平獄之本也。若監公者,真神明人哉,真仁長者哉!使今握兵在邊、執法在廷者,皆如監憲公之處心,菑其不有吊,冤其有不白而枉死者哉?

  於乎!孝婦銜冤,天為亢旱;鄒衍系獄,六月降霜,天之於冤人報應如此。今旱暵甚矣,監公之決獄,人人不自以為冤,吾見隨車之瑽至矣。杭大夫士咸作歌詩以美之,而推予為敘首,予樂為之書。至正己亥秋八月既望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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