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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四 經進鄂王行實編年卷一


  本貫相州湯陰縣永和鄉孝悌裡。

  曾祖成,故贈太師、魏國公。妣楊氏,故贈慶國夫人。

  祖立,故贈太師、唐國公。妣許氏,故贈趙國夫人。

  父和,故贈太師、隋國公。妣姚氏,故封魏國夫人,贈周國夫人。

  ▼崇寧二年,癸未歲。先臣和遺事。初歲遺事。

  二月十五日,先臣生,名飛,字鵬舉。按鄧名世《古今姓氏書辨證》及《姓源類譜》曰:「唐堯時,有四嶽者,佐堯理天下,因官以命氏,實嶽姓所自始。」其後支胄莫考,凡數千載,畢韜跡不耀。望雖出山陽郡,先臣實家于湯陰,亦莫知其所以徙。

  自先臣成而下,皆以力田為業。及先臣和時,有瘠田數百畝,僅足稟廩食。河北屢歉,饑者多。先臣和常日以脫粟數升,雜蔬為糜,與家人旦暮食,取半飽;盡以其餘呼道路之饑者,均而飼之。家人有不堪者,先臣和謂之曰:「彼饑者亦人爾,而能一、二日不食。吾與若日再食,而猶欲求飽耶?吾欲裁吾之僅有,濟人之絕無耳。」人有侵其地以耕者,割而予之,無爭意。有貸其財而弗償者,折券棄之,無慍色。雖甚窶乏,未嘗悔,鄉人重敬之。

  先臣方在孕,有老父過門,聞姚氏之聲,曰:「所生男也,他日當以功名顯世,位至公孤。」父因忽不見。

  及生先臣之夕,有大禽若鵠,自東南來,飛鳴於寢室之上。先臣和異之,因名焉。未彌月,黃河決內黃西,水暴至。姚氏倉皇繈抱,坐巨甕中,沖濤而下,乘流滅沒,俄及岸,得免。

  先臣少負氣節,沉厚寡言,性剛直,意所欲言,不避禍福。天資敏悟強記,書傳無所不讀,尤好《左氏春秋》及《孫吳兵法》,或達旦不寐。家貧,不常得燭,晝拾枯薪以自給。然於書不泥章句,一見得要領,輒棄之。為言語文字,初不經意,人取而誦之,則辨是非,析義理,若精思而得者。

  生而有神力,未冠,能引弓三百斤,腰弩八石。嘗學射于鄉豪周同。一日,同集眾射,自昡其能,連中的者三矢,指以示先臣,曰:「如此而後可以言射矣。」先臣謝曰:「請試之。」引弓一發,破其筈,再發又中。同大驚,遂以其所愛弓二贈先臣。後先臣益自練習,能左右射,隨發輒中。及為將,亦以教士卒,由是軍中皆善左右射,屢以是破賊鋒。

  同與先臣別,未幾而死。先臣往吊其墓,悲慟不已。每朔望則鬻一衣,設卮酒鼎肉於同塚上,奠之而泣。引所遺弓,發三矢,又泣,然後酹酒瘞肉於塚之側,徘徊悽愴,移時乃還。衣就盡,先臣和覺而索之,默不言,撻之亦不怨。後伺其出而竊從,往視之,盡見其所為,乃問之曰:「爾所從射者多矣,獨奠泣于周同墓,何也?」曰:「飛向者學射于周君,而特與飛厚,不數日,盡其道以歸。念其死,無以報,聊於朔望致禮耳。」又問其故,曰:「射三矢者,識是藝之所由精也;酹酒瘞肉者,周君所享,飛不忍食也。」先臣和始甚義之,撫其背曰:「使汝異日得為時用,其徇國死義之臣乎!」先臣應之曰:「惟大人許飛以遺體報國家,何事不敢為!」先臣和乃歎曰:「有子如此,吾無憂矣!」

  ▼宣和四年,壬寅歲,年二十。

  從敢戰。擒陶俊、賈進。先臣和卒。

  真定府路安撫使劉韐募敢戰士備胡,先臣首應募。韐一見,大奇之,使為小隊長。

  相州劇賊陶俊、賈進攻剽縣鎮,殺略吏民,官軍屢戰,失利。先臣請以百騎滅之,韐與步、騎二百。先臣預遣三十人易衣為商,入賊境,賊掠之以歸,置於部伍。先臣乃夜伏百人於山下,自領數十騎逼賊壘。賊易其兵少,出戰。俊箕踞坐馬上,嫚罵交鋒。先臣陽北,賊乘勝追逐。伏兵起系,所遣三十人自賊中擒俊、進於馬上。賊眾亂,莫知所為,遂俘獲其眾,餘黨盡散。

  知相州王靖奏其功,補承信郎。命未下,得先臣和訃,跣奔還湯陰,執喪盡禮,毀瘠若不勝。會朝廷罷敢戰士,前命竟不下,先臣亦棄不復問。

  ▼宣和六年,甲辰歲,年二十二。

  殺張超。從平定軍。

  春三月,賊首張超率眾數百,圍魏王韓琦故墅。先臣適在墅告糴,怒曰:「賊敢犯吾保耶!」起而視之,超方恃勇直前,先臣乘垣,引弓一發,貫吭而踣。賊眾奔潰,墅賴以全。

  是歲,投平定軍,為效用士,稍抉為偏校。

  ▼靖康元年,丙午歲,年二十四。

  榆次覘虜。幹大元帥府。招吉倩。補承信郎。戰侍禦林。轉寄理保義郎。戰滑州河上。轉秉義郎。肅宗澤。

  夏六月,路分季團練〔失其名〕知其勇,以百餘騎檄往拜陽、榆次且覘賊,謂之「硬探」。猝遇虜眾,騎士畏卻,先臣單騎突虜陣,出入數四,殺其騎將數人。虜眾披靡,不敢逼。至夜,以虜服潛入其營。遇系刁鬥者,廖為胡語答之,遂周行營柵,盡得其要領以歸。補進義副尉。會夜渡,亡其告身,先臣又棄不復問,間行歸相州。

  冬,高宗皇帝以天下兵馬大元帥開府河朔,至相州,先臣因劉浩得見。命招群賊吉倩等,與以百騎。先臣受命出,日薄莫,頓所部宿食,自領四騎徑入賊營。群賊駭愕,先臣呼倩等慰諭之,曰:「胡虜犯順,汝曹不輔義以立功名,反于草間苟活。今我以大元帥命,招納汝曹,此轉禍為福之秋也。」倩等素知先臣名,且感其至誠,置酒延之,先臣亦豪飲不穎。酒酣,倩謂先臣曰:「倩謂先臣曰:『倩等既搔動州縣,今既受招,恐未免誅戮』。」先臣開諭再三,眾已聽命,忽一賊起,搏先臣。先臣批其頰,應手僕地,拔劍向之。倩等羅拜請免,相率解甲受降,凡三百八十人。

  由是受知于大元帥,補承信郎,分鐵騎三百,使先臣往李固渡當虜軍。戰于侍禦林,敗之,殺其梟將。轉成忠郎,以曾大父諱,寄理保義郎。

  未幾,以檄從劉浩解東京圍,與虜相持于滑州南。先臣乘浩馬,從百騎,習兵河上,河凍冰合,虜忽至,先臣麾其下曰:「虜雖眾,未知吾虛實,及其未定,擊之可以得志。」乃獨馳迎敵,有梟將舞刀而前,先臣以刀承之,刃入寸餘,複拔刀系之,斬其首,屍僕冰上。騎兵乘之,虜眾大敗,斬首數千級,得馬數百匹,以功遷秉義郎。大元帥次北京,以先臣軍隸留守宗澤。

  ▼靖康二年〔是年改元建炎〕,丁未歲,年二十五。

  戰開德。轉修武郎。戰曹州。轉武翼郎。宗澤授陣圖。從大元帥移南京。上書奪官。詣張所。借修武郎、閣門祗候、中軍統領。論兩河、燕雲利害。借武經郎。從王彥。戰新鄉,敗王索。戰侯兆川。戰太行山,擒拓跋耶烏,殺黑風大王。歸宗澤。充留守司統制。隸杜充。

  春正月,戰於開德,以兩矢殪金人執旗者二人,縱綺突擊,敗之,奪甲、馬、弓、刀以獻。轉修武郎。

  二月,戰于曹州,先臣被發,揮四刃鐵簡,直犯虜陣。士皆賈勇,無不一當百,大破之,追奔數十裡。轉武翼郎。

  澤大奇盧,謂之曰:「爾勇智材藝,雖古良將不能過。然好野戰,非古法,今為偏裨尚可,他日為大將,此非萬全計也。」因授以陣圖。先臣一見,即置之。後複以問先臣,先臣曰:「留守所賜陣圖,飛熟觀之,乃定局耳。古今異宜,夷險異地,豈可按一定之圖。兵家之要,在於出奇,不可測識,始能取勝。若平原曠野,猝與虜遇,何暇整陣哉!況飛今日以裨將聽命麾下,掌兵不多,使陣一定,虜人得窺虛實,鐵騎四蹂,無遺類矣。」澤曰:「如爾所言,陣法不瞳用耶?」先臣曰:「陣而後戰,兵之常法,然勢有不可拘者,且運用之妙,存于一心。留守第思之。」澤默然,良久,曰:「爾言是也。」

  大元帥移南京,複令先臣以所部從。五月,大元帥即皇帝位,改元建炎。先臣上書數千言,大概謂:「陛下已登大寶,黎元有歸,社稷有主,已足以伐虜人之謀;而勤王禦營之師日集,兵勢漸盛。彼方謂吾素弱,未必能敵,正宜乘其怠而擊之。而李綱、黃潛善、汪伯彥輩不能承陛下之意,恢復故疆,迎還二聖,奉車駕日益南,又令長安、維揚、襄陽準備巡幸。有苟安之漸,無遠大之略,恐不足以系中原之望,雖使將帥之臣戮力於外,終亡成功。為今日之計,莫若請車駕還京,罷三州巡幸之詔,乘二聖蒙塵未久,虜穴未固之際,親帥六軍,迤邐北渡。則天威所臨,將帥一心,士卒作氣,中原之地指期可複。」書奏,大忤用事之臣,以為小臣越職,非所宜言,奪官歸田裡。

  秋八月,詣河北招撫使張所,所一見,待以國士,借補修武郎、閣門祗候,差充中軍統領。所嘗從容問之曰:「聞汝從宗留守,勇冠軍,汝自料能敵人幾何?」先臣曰:「勇不足恃也,用兵在先定謀。謀者,勝負之機也,故為將之道,不患其無勇,而患其無謀。今之用兵者皆曰:『吾力足以冠三軍。』然未戰無一定之畫,已戰無可成之功。是以『上兵伐謀,次兵伐交』欒枝曳柴以敗荊,莫敖采樵以致絞,皆用此也。」所本儒者,聞先臣語矍然,起曰:「公殆非行伍中人也!」因命先臣坐,促席與論時事。先臣慷慨流涕曰:「今日之事,惟有滅賊虜,迎二聖,復舊疆,以報君父耳!」所曰:「主上以我招撫河北,我惟職是思,而莫得其要,公嘗計之否?」先臣曰:「昔人有言:『河北視天下猶珠璣,天下視河北猶四肢。』言人之一身,珠璣可無,而四肢不可暫失也。本朝之都汴,非有秦聞百二之險也。平川曠裡,長河千里,首尾綿亙,不相應援,獨恃河北以為固。苟以精甲健馬,馮據要衝,深溝高壘,峙列重鎮,使敵入吾境,一城之後,複困一城,一城受圍,諸城或撓或救,卒不可犯。如此則虜人不敢窺河南,而京師要本之地固矣。大率河南之有河北,猶燕雲之有金坡諸關。河北不歸,則河南未可守;諸關不獲,則燕雲未可有。間嘗思及童宣撫取燕雲事,每發一笑。何則?國家用兵爭境土,有其尺寸之地,則得其尺寸之用。因糧以養其兵,因民以實其地,因其練習之人,以為嚮導,然後擇其要害而守之。今童宣撫不務以兵勝,而以賄求。虜人既得重賄,陽諾其請,收其糧食,徙其人民與其素習之士,席捲而東,付之以空虛無用之州。國家以為燕雲真我有矣,則竭天下之財力以實之。不知要害之地,實彼所據,彼俟吾安養之後,一呼而入,複陷腥膻。故取燕雲而不志諸關,是以虛名受實禍,以中國資夷狄也。河南、河北,正亦類此。今朝廷命河北之使而以招撫名,趙河以往,半為胡虜之區,將何以為招撫之地。為招撫職事計,直有盡取河北之地,為招撫職事計,直有盡取河北之地,以為京師援耳。不然,天下之四肢絕,根本危矣。異時醜虜既得河北,又侵河南,險要既失,莫可保守,駸駸未已,幸江幸淮,皆未可知也。招撫誠能許國以忠,稟命天子,提兵壓境,使飛以偏師從麾下,所向惟招撫命耳,一死烏足道哉!」所大喜,借補武經郎。

  命先臣從都統王彥渡河,至衛州新鄉縣。虜勢盛,彥軍石門山下。先臣約彥出戰,不進。先臣疑彥有他志,抗聲謂之曰:「二帝蒙塵,賊據河朔,臣子當開道以迎乘輿。今不速戰,而更觀望,豈真欲附賊!」彥默然,強與置酒,幕下有姓劉者,數於掌上畫「斬」字,示彥,彥不應。先臣怒,起,獨引所部鏖戰,奪虜纛而舞之,諸軍鼓噪爭奮,遂拔新鄉,擒千戶阿裡孛。又與萬戶王索戰,敗之。明日,將戰侯兆川,先臣預戒士卒曰:「吾已兩捷,彼必並力來。吾屬雖寡,當為必勝計,不用命者斬!」及戰,士卒多重傷,先臣亦被十餘創,與軍中士皆死戰,卒破之,獲士馬不可勝計。夜屯石門山下,或傳虜騎複至,一軍皆驚,唯先臣堅臥不動,虜卒不來。糧盡累日,殺所乘馬以饗士。間走彥壁乞糧,彥不許,乃引所部益北擊虜。又戰于太行山,獲馬數十匹,擒拓跋耶烏。居數日,複與虜遇,先臣單騎持丈八鐵槍,刺殺虜帥黑風大王,走其眾三萬,虜軍破膽。

  先臣自知為彥所疑乃自為一軍,歸宗澤,澤命為留守司統制。未幾,澤死,杜充代之。

  ▼建炎二年,戊申歲,所二十六。

  戰胙城縣。戰黑龍潭。戰官橋,擒李千戶。從閭勍保護陵寢。戰汜水關。戰竹蘆渡。轉武功郎。

  春正月,合鞏宣贊〔失其名〕軍,與金人戰於胙城縣,大敗之。又戰于黑龍潭、龍女廟側官橋,皆在捷。擒女真李千戶、渤海、漢兒軍等,送留守司。

  秋七月,從閭勍保護陵寢。八月初三日,與金人大戰于汜水關。虜有騎將來馳突,先臣躍馬左射,應弦而斃。虜眾亂,官軍奮擊,大破之。又檄先臣留軍竹蘆渡,與虜相持。糧垂盡,先臣密選精銳三百,伏前山下,令人各以薪屬交縛兩束,四端爇火,夜半皆舉。虜疑援兵至,驚潰。先臣追襲,大破之,以奇功轉武功郎。

  ▼建炎三年,已酉歲,年二十七。

  大戰京師,破王善等五十萬。轉武經大夫。擒杜叔五、孫海。轉武略大夫,借英州刺史。解陳州圍,擒孫勝、孫清。轉武德大夫,授真刺史。說杜充勿棄京師。戰鐵路步。戰盤城。擒馮進。諫杜充。戰馬家渡。戰鐘山。戰廣德,擒王權等。戰溧陽,擒渤海太師李撒八。

  春正月,賊首王善、曹成、張用、董彥政、孔彥舟率眾五十萬,薄南薰門外,鼓聲震地。充拊先臣曰:「京師存亡,在此舉也!」時先臣所部才八百人,眾皆懼不敵,先臣謂曰:「賊雖多,不整也,吾為諸君破之!」左挾弓矢,右運鐵矛,領數騎橫沖其軍,賊軍果亂。後騎皆死戰,自午及申,賊眾大敗。轉武經大夫。杜叔五、孫海等圍東明縣,先臣與戰,擒之。轉武略大夫,借英州刺史。

  二月,王善圍陳州,恣兵出掠。充檄先臣,從都統制陳淬合擊之。先臣先命偏將岳享,以遊騎絕其剽掠之路,獲其餉卒、牛、驢。善兵不敢複出,勢益沮。二十一日,戰於清河,大敗之,擒其將孫勝、孫清等以歸,所降將卒甚眾。轉武德大夫,授真刺史。

  夏四月,又檄從淬合擊善眾。六月二十日,先臣次崔橋鎮西,又遇善軍迎敵,敗之。單騎與嶽享深入,執馘,乃還。

  杜充棄京師,之建康。先臣說之曰:「中原之地尺寸不可充,況社稷、宗廟在京師,陵寢在河南,尤非他地比。留守以重兵碩望,且不守此,他人奈何?今留守一舉足,此地皆非我有矣。他日欲複取之,非捐數十萬之眾,不可得也。留守盍重圖之。」充不聽,遂從之建康。

  師次鐵路步與賊首張用戰,敗之。至六合,檄討李成,破之於盤城,成又退保滁州。充命王𤫉討之,𤫉提兵瓦梁路,徘徊不時。其輜重在長蘆,成遣輕騎五百襲奪之,不獲。掠寺僧、百姓百余人,劫取憲臣裴凜犒軍銀、絹。先臣方渡宣化鎮,聞之,急進兵掩擊。賊兵盡殪,得其梟將馮進,還所掠人于長蘆。成奔江西,𤫉竟不至滁而返。

  冬十一月,金人大舉兵,與李成共寇烏江縣。充閉門不出,諸將屢請,不答。先臣叩寢閣,諫之曰:「勍虜大敵,近在淮南,睥睨長江,包藏不淺。臥薪之勢,莫甚珩此時,而相公乃終日宴居,不省兵事。萬一敵人窺吾之怠,而舉兵乘之,相公既不躬其事,能保諸將之用命乎?諸將既不用命,金陵失守,相公能複高枕於此乎?雖飛以孤軍效命,亦無補於國家矣!」因流滋被面,固請出視師。充漫應曰:「來日當至江滸。」竟不出。

  十八日,虜由馬家渡渡江,充始遣先臣等十七人,領兵二萬,從都統制陳淬與虜敵。戰方酣,大將王𤫉以數萬眾先遁,諸將皆潰去。獨先臣力戰,會莫,後援不至,輜重悉為潰將引還,士卒乏食,乃全軍夜屯鐘山。遲明,複出戰,斬首以數千百計。

  諸將恟恟欲叛,戚方首亡為盜,先臣麾下亦有從之者。先臣灑血厲眾曰:「我輩荷國厚恩,當以忠義報國,立功名,書竹帛,死且不朽。若降而為虜,潰而為盜,偷生苟活,身死名滅,豈計之得耶!建康,江左形勝之地,使胡虜盜據,何以立國!今日之事,有死無二,輒出此門者斬!」音容慷慨,士為感泣,不敢有異志。又招餘將曰:「凡不為紅頭巾者,隨我!」於是傅慶、劉經以軍從。

  充竟以金陵府庫與其家渡江,降虜。餘兵皆西北人,素慕先臣恩信,有密白先臣,願請為主帥而俱叛北者,先臣陽許之。有頃,其部曲首領各以行伍之籍來。先臣按籍呼之曰:「以爾等之眾且強,為朝廷立奇功,取中原,身受上賞,乃還故鄉,豈非榮耶!必能湔滌舊念,乃可相附,其或不聽,寧先殺我,我決不能從汝曹叛!」眾皆幡然,歡呼曰:「惟統制命!」遂盡納之。

  兀術趨臨安府,先臣領所部邀擊之,至廣德境中,六戰皆捷,斬首一千二百一十六級,擒女真、漢兒王權等二十四人。俘諸路剃頭簽軍首領四十八人,察其可用者,結以恩信,遣還虜中。令夜斫營,燒毀七梢、九梢炮車,及隨軍輜重、器仗。乘其亂,縱兵交擊,大敗之,俘殺甚眾。

  駐于廣德之鐘村,是時糧食罄匱,先臣資糧於敵,且發家貲以助之,與士卒最下者同食。將士常有饑色,獨畏先臣紀律,不敢擾民,市井鬻販如常時。虜之簽軍涉其地者,皆相謂曰:「岳爺爺軍也!」爭來降附,前後計萬餘人。

  虜侵溧陽縣。先臣遣劉經將千人,夜半馳至縣,擊之。殺獲五百餘人,生擒女真、漢兒軍,偽同知溧陽縣事、渤海太師李撒八等一十二人,及千戶留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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