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元稹 > 元氏長慶集 | 上頁 下頁 |
| 卷三十四 表狀 |
|
|
|
▼賀聖體平復禦紫宸殿受朝賀表 臣聞兩耀有晦明,所以成其不已;四瀆有盈縮,所以成其不竭。不有燎火,無以辨玉質;不有霜霰,無以見松心。是以軒轅神倦,然後夢華胥之遊;秦穆疾寐,然後享鈞天之樂。堯以臒瘠而為聖,禹以胼胝而稱功。斯皆因疾成妍,以勞逢福。非臣臆度,敢進瞽言。昨者聖體不安,才經累日,穆蔔罔害,勿藥有瘳。此所以表北極之長尊,配南山而永固者也。況日臨黃道,萬物皆榮;帝禦紫宸,千官畢賀。臣以守符外郡,不獲稱慶明庭。空懷鼓舞之心,有阻賡歌之末。無任跳躍歡忻瞻望徘徊之至。 ▼代李中丞謝官表 臣某言:伏奉今月二十九日制,授臣禦史中丞,寵秩踰涯,心魂戰越。臣某〔中謝。〕臣生值聖時,蔭分天屬,雖牽絲入仕,或因瑣碎之文,而執簡當朝,實由睦族而致。頃以材駑氣直,屢棄遐荒,陛下擢自遠藩,任兼台閣,夙夜循省,効報無階,誰謂天眷曲臨,過蒙獎拔,坐令專席,位忝中司,固當陳乞于天,安敢叨榮於已。如或綸言既降,丹慊莫從,則當破柱求奸,碎首請事,死而後已,義不苟然,增日月之末光,答天地之殊造,無任。 ▼為嚴司空謝招討使表 臣某言:中使某乙至,伏奉今月十九日敕,以臣兼充申光蔡等州招撫使,並賜臣手詔兩道。天光下濟,聖澤逾深,捧詔慚惶,心魂戰越。臣某〔中謝。〕伏以陛下威加四海,德被萬方,下蜀〔劉辟〕無束馬之勞,平吳〔李錡〕但斬鯨而已。百蠻述職,九有懷仁,凡在生成,孰不柔茂。而蕞爾元濟,天將剿除,寘蟊賊於其心,假螻蟻以為聚,父死不葬,王命未臨,擅脅師徒,偷侵縣道,此誠仁人孝子決憤激忠之日也。陛下尚先含垢,未忍加誅,曲示綏懷,俾臣招撫。臣誠雖懇到,性本孱愚,任重憂深,驚惶失據,然以苗心可化,舜舞方興,仰荷威靈,冀其柔服。臣即日與鄰道計會,奉宣詔旨,誘諭頑凶,威愛並施,使之來格。如或尚驅梟鏡,不襲椒蘭,臣則誓死剪除,俾無遺孽。其歸投百姓等,臣並准詔別加優恤,置在安全,仰副聖情,不令驚擾。臣先奉恩詔,令臣發赴唐州,不獲奔走伏謝闕庭。無任恐懼之至。 ▼賀誅吳元濟表 臣聞拯遺甿於溝瀆,非聖不能;掃餘沴以雪霜,非智不可。日者神棄申蔡,蓄為污瀦。五十年間,三後待之寬厚,元濟繼為凶妖,謂君命可迯,謂父死為利。陛下凝茲睿算,取彼兇殘,不越殷宗之期,遂剿淮夷之命。威動區宇,道光祖宗。凡在生成,孰不歡忭?臣忝官藩翰,率舞闕庭,瞻望徘徊,無任踴躍屏營之至。 ▼為蕭相讓官表 臣某言:伏奉今日制,授臣某官,恩加望外,寵過憂深,魂魄驚翔,手足失墜。臣某〔中謝。〕臣猥以凡才,謬居重任,當陛下惟新之始,辱陛下爰立之恩,有累樞衡,無裨袞職,外致匈奴之哂,內失蒼生之心,推換炎涼,因循聖澤,妨塞賢路,塵忝臺階。自顧疲驂,方求息駕,豈謂陛下特迃宸鑒,曲用朽才,再提腹背之毛,重委股肱之地,大孤人望,獨簡帝心。雖君父恩深,莫知其惡,而駑駘力竭,何以自安?豈敢退而生全,實願求其死所。伏望再移天眷,重選時英,特回加膝之恩,別受沃心之相,全陛下始終之道,成微臣生死之榮。無任懇迫慚惶之至。 ▼為蕭相謝追贈祖父祖妣亡父表 恩波下濟,澤被窮泉,天眷旁臨,日聞幽穸。臣某。〔中謝。〕臣祖臣父,或勳或賢,義著族姻,名書國籍,逮臣不肖,有累前人,妄繼玄成之官,實愧仲弓之德。自陛下遣臣待罪宰相,不能有以匡逮聖明,齷齪知慚,屏營失據,常恐孔氏銘鼎,折足可期,於啟閭門,構堂無所。豈謂偶逢昌運,幸沐殊私,赦臣致寇之辜,念臣積善之本,追崇祖禰,錫命官封,子道有光,升卿之言果驗,孫謀表慶,令伯之報方申,海嶽恩深,涓埃効淺,彷徨自顧,局蹐何安,無任感德忘軀之至。 ▼遷廟議狀 謹案,禮官以順宗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神主升祔,則中宗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神主為代數當遷之廟。議者云:「中宗復辟中興,當為百代不遷之廟。」台省官等又議云:「則天為居攝,則中宗非中興,不得為不遷之廟。」以愚所裁,皆非得禮之中。案禮官與台省官等議,但以為中宗非中興,故不得為不遷之宗,曾不知雖實為中興,亦不得為不遷之廟。何則?祖有功而宗有德,蓋謂始有功者為祖,始有德者為宗,非謂後代有功有德者盡為祖宗也。禮緯云:「唐虞立二昭二穆,與太祖之廟為五。夏不立太祖之廟,四廟而已。」至後代以禹為宗,亦立五廟。其餘仲康復厥位,少康代寒浞,豈非嗣夏中興哉?並無祖宗之號。 至殷以契為始祖,初立五廟。後代以湯為宗,遂立六廟。太戊、武丁之徒,雖有中宗、高宗之名,蓋子孫加之懿號而已,亦無不祧之說。周人以後稷為始祖,後代又祖文王為宗,武王遂立七廟。唐虞夏殷周雖立廟之數不同,其實親親之廟,皆以四為准。《禮記·王制》云:「天子七廟,三昭三穆,與太祖之廟七。」蓋後稷文武三廟為不遷,其餘成、康已降,盡為祧廟。故《周禮》守祧注云:「先公之祧,祔於後稷之廟;先王之祧,祔于文武之廟。」 若以為後代有功有德者盡為不遷之廟,則成、康刑措,宣王中興,平王東周之始王,並無不祧之說,豈非有功有德哉?蓋以為七廟之數既定,若親盡之廟不毀,則親親之昭穆無所設矣,故不得不祧耳。至漢承秦滅學之後,諸儒不通大義,匡衡、貢禹之徒遂建議云:「高帝為太祖,孝文為太宗,孝武為代宗,孝宣為中宗,惠、景已下為遷廟。」適值漢祚不永,昭、成已降,德不逮於四君。向若漢有八百之祚,繼德之君有若孝文、孝武者七人,盡為不遷之廟,豈可後代遂不祀其祖禰哉?不經之言,孰甚於此! 又有以七廟之外,別立祖宗之廟為說者,以理推之,尤為不可。假如聖朝以景皇帝為太祖,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為高祖,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為太宗,別立昭穆之廟六,合不遷之廟為九,蓋以為積厚者流澤廣,故以增親親之廟六矣。夫傳無窮者,為萬代計。國家以聖生聖,以明繼明,無非有德之宗,盡為有功之祖,則百祖千宗,盡居別廟,於禮又可乎?必若俟其褒貶,然後定祧遷,則是臣子有輕議之非,萬代無可傳之法。考殷周則無據,言情禮則兩乖,考古宜今,孰雲可者?曷若削漢朝不經之說,征殷周可久之文,從親盡則遷之常規,為萬代不朽之定制,不易親親之祀,終無惑惑之疑,誠一王之盛典也。謹議。 ▼錢貨議狀 奉進止:「當今百姓之困,眾情所知。減稅則國用不充,欲依舊則人困轉甚。皆由貨輕錢重,徵稅暗加。宜令百寮各陳意見,以革其弊。」右閏正月十七日,宰相奉宣進止如前者。臣以為當今百姓之困,其弊數十,不獨在於錢貨徵稅之謂也。既聖問言之,又以為黎庶之重困,不在於賦稅之暗加,患在於剝奪之不已;錢貨之輕重,不在於議論之不當,患在於號令之不行。 今天下賦稅一法也,厚薄一概也,然而廉能蒞之則生息,貪愚蒞之則敗傷,蓋得人則理之明驗也,豈徵稅暗加之謂乎?自嶺已南,以金銀為貨幣;自巴已外,以鹽帛為交易;黔、巫、溪峽,大抵用水銀、朱砂、繒彩、巾帽以相市。然而前人以之理,後人以之擾,東郡以之耗,西郡以之贏。又得人則理之明驗也,豈錢重貨輕之謂乎?自國家置兩稅已來,天下之財,限為三品:一曰上供,二曰留使,三曰留州。皆量出以為入,定額以給資。 然而節將有進獻以市國恩者,有賂遺以買私名者,有藏鏹滯帛以貽子孫者,有高樓廣榭以熾第宅者。彼之俸入有常也,公私有分也,此何從而得之?又國家置度支、轉運已來,一則管鹽以易貨,一則受財以經費。近制有年進、月進之名,有正、至、三節之獻。彼之管鹽有常也,受財有數也,此又何從而得之?且百姓,國家之百姓也;貨財,國家之貨財也。不足則取之,有餘則舍之,在我而已,又何必授之重柄,假之利權,徇彼之徼恩,成我之怨府哉?今陛下初臨億兆,首問群寮,誠能禁藩鎮大臣不時之獻,罷度支、轉運別進之名,絕賂遺之私,節侈靡之俗,峻風憲之舉,深贓罪之刑,精覆考課之條,慎選字人之長。若此,則不減稅而人安,不改法而人理矣。 至於古今言錢幣之輕重者熟矣,或更大錢,或放私鑄,或龜或貝,或皮或刀,或禁埋藏,或禁銷毀,或禁器用,或禁滯積,皆可以救一時之弊也。然而或損或益者,蓋法有行不行之謂也。臣不敢遠征古證,竊見元和以來,初有公私器用禁銅之令,次有交易錢帛兼行之法,近有積錢不得過數之限,每更守尹,則必有用錢不得加除之榜。然而銅器備列于公私,錢帛不兼於賣鬻,積錢不出於牆垣,欺濫遍行於市井,亦未聞鞭一夫,黜一吏,賞一告訐,壞一蓄藏。豈法不便於時耶?蓋行之不至也。陛下誠能采古今救弊之方,施賞罰必行之令,則聖祖神宗之法制何限,前賢後智之議論何窮?豈待愚臣盜竊古人之見,自稱革弊之術哉!謹錄奏聞,伏聽敕旨。 ▼兩省供奉官諫駕幸溫湯狀 今月二十一日,車駕欲幸溫湯。右,臣等伏以駕幸溫湯,始自玄宗皇帝乘開元致理之後,當天寶盈羨之秋,葺殿宇於驪山,置官曹于昭應,警蹕於繚垣之內,周行於馳道之中。萬乘齊驅,有司盡去,無妨朝會,不廢戒嚴。而猶物議喧囂,財力耗顇,數年之外,天下蕭然。累聖已來,深懲覆轍,驪宮圮毀,永絕修營。官曹盡複于田菜,殿宇半堙于岩穀。深林有逸才之獸,環山無匡衛之廬。 陛下若騎從輕馳,則道途無拱辰之備;若乘輿稍具,則邑縣有駕肩之憂;若帳殿宿張,則原野非徼巡之所;若鑾車夕入,則門禁失啟閉之時。六軍守衛于空宮,百吏宴安於私室,忝為臣子,誰不惕然?況陛下新禦寶圖,將行大典,郊天之儀方設,謁陵之禮未遑,遽有溫泉之行,恐失人神之望。臣等謬居榮近,冒死上言,伏乞特罷宸游,曲回天眷,稍待升平之後,別卜遊幸之期。則云亭之禪可登,崆峒之駕非遠。豈必驅馳一往,竦駭群情?勝境未周,聖躬徒倦。臣等無任懇迫忘軀之至,謹詣東上閣門奏狀以聞,伏候敕旨。 〔元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日,兩省三十人同狀。〕 |
| 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|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