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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戶趙天錫神道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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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戶趙侯神道碑銘 河朔用武之國,自金朝南駕,文事掃地,後生所習見,唯馳逐射獵之事,蒞官政者或不能執筆記名姓。風俗既成,恬不知怪。惟侯在軍旅中,日以文史自隨,延致名儒,考論今古,窮日夕不少厭。時或投壺雅詠、揮麈清坐,倡優、雜戲不得至其前。又子弟之可教者,薄其徭役,使得肄業,而邑文人亦隨而化之。行台所統百城,比年以來,將佐令長皆興學養士,駸駸乎齊魯禮義之舊。推究源委,蓋自侯發之。 侯諱天錫,字受之,姓趙氏,世為冠氏人。曾祖諱存,金國初官保義校尉。祖諱誠,明昌中歲饑,發粟振貧,為鄉曲所歸。考諱林,貞佑之亂,以鄉豪保冠氏,有功,大名主帥用便宜授縣令,階忠顯校尉,歿于王事,事見先塋碑,此不具載。侯即忠顯君之次子也。趙為大族,大安未,俟始弱冠,即入粟佐軍,補修武校尉,監洺水縣酒。罷官歸,遂為縣防城提控。屬大朝兵勢浸盛,避于洺水,洺州防禦使蘇政召幕下,擬充冠氏令。耕稼既廢,城邑無所恃,乃挈縣人壁桃源、天平諸山。 以辛巳春歸大行台特進公於青崖固。行台聞侯之名,隸帳下。從征上黨,以功授冠氏令。俄遷元帥左都監,仍兼前職。甲申,宋將彭義斌據大名,屢以兵來侵,人心頗搖,侯謂業已事行台公,不可以貳,兵勢雖不振,姑少避其鋒,以圖後舉耳,乃率將佐往依大將孛裡海軍。未幾,破義斌於真定,授右副元帥,同知大名府路兵馬都總管事,階鎮國上將軍。 乙酉八月,複還冠氏。先是故帥李泉為義斌所攻,既降之矣,大軍至,怒其反復,有屠城之議。侯救護百至,老幼數萬竟得全活。時泉已在大名,不數月,又結蘇椿輩,納河南軍,從宜鄭倜主兵柄,日以取冠氏為計。侯每戰每勝,氣不少衰。某月,倜自將萬人來攻,侯率死士乘城力戰三晝夜,倜度不能下,乘大風晦冥而遁。 己醜五月,朝於北庭,所上便民事,皆優詔從之。行台公亦以其論列且當,尤加重焉。壬辰正月,黃龍堽失利,將佐千餘人被俘,侯皆以計活之。又明年,用行台公薦,宣授行軍千戶,仍賜金符。戊戌南征,駐兵蘄、黃間,被病還。以庚子夏五月二十有四日,春秋五十,終於縣治之正寢。 娶杜氏,封某郡夫人。子男六人:長複亨,次泰亨、賁亨、柔亨、萬亨,幼未名。女二人:長嫁東平路鎮撫軍民都彈壓吳答沙裡甲,幼在室。 俠資重厚,造次必以禮。事太夫人孝,意所向,必奉之,惟恐不及。撫存幼孤,皆使有所立,孤女亦擇時貴嫁之。在軍中二十年,未嘗妄笞一人,誅殺不論也。人有以急難來歸者,力為賙恤之,脫之於奴虜、活之於屠戮者,前後不勝算。他日有負之者,亦不以為意也。初縣經喪亂之後,荊棘滿野,敝衣糲食,與士卒同甘苦。立城市、完保聚、合散亡、業單貧、備禦盜賊、勸課耕稼,所以安集之者,心力俱盡。經畫既定,上下如一,四境之內,獨為樂土。賓客至者,燕享犒勞,肅然如太平官府。禮成而退,皆相興稱歎,以為侯之材,蓋有大過人者矣。大概侯所長者甚多,所以自待者殊不薄。又其所與遊,皆天下名士,氣節之所感激,論議之所熏習,鷹揚虎視,自當有萬里之望。百未一出,竟齎志以歿,此有識之士所以深悼而屢歎也。孤子複亨等以其年十二月庚寅朔,舉侯之柩葬於保義裡之先塋,禮也。既已事,以予嘗得幸于其先人,辱以神道碑為請。予往客平陽者六年,歲戊戌七月以叔父之命,將就養于太原,侯留連鄭重,數月不能別。軍行河平,予與之偕。分道新鄉,置酒行營中,夜參半,把燭相視,不覺流涕之覆面也。明日使人留語:「欲與吾子別,而情所不忍,唯有毋相忘而已。」於是疾馳而去不反顧。嗚呼,此意其可忘哉!乃為之碑而系之以銘。銘曰: 趙侯翩翩早有稱,乘時雲風志騫騰。 伯府選勞乃進登,樹之旗旄冠汝懲。 大縣萬家既分崩,疲癃之民侯所矜。 摩拊不給矧暴陵,逋亡日來月有增。 田野載辟歲載登,昔無粗麻今纊繒。 賓禮師儒講顏曾,弈邑子弟前伏膺。 弦歌洋洋通薛滕,東州百城文治興。 繄誰弘之侯所弘,仁心為質莫我能。 躬不受祉豈所應,孰為除之又孰乘? 我侯種德既有征,趙方亢宗理可憑, 諮爾嗣人其敬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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