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順安縣令趙公墓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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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諱雄飛,字真卿,姓趙氏,世為博之高唐人。曾大父某,大父極,皆潛德不耀,鄉里以善人稱之。父忠信,資稟通悟,喜接近儒士。及公生,愛其風骨,有起家之望。正隆末,寇盜蜂起,公方在繈褓,舉家藏匿林莽間,懼為盜所跡,祝兒勿啼,啼則累我,竟以不啼免難,宗黨異焉。童丱入學,記誦出他兒上,稍從鄉先生受賦業。未三十,四赴殿廷,擢承安二年乙科,釋褐長垣主簿。縣瀕大河,時新被水害,廬舍漂沒,城壁頹圮,公日以救災為事。公廨已毀,僑寓編民家,上漏下濕,若不可一日居者,公泰然安之而不以煩民也。初水壞廟學,先聖十哲塑像遷開封縣之青岡,安集稍定,首建新學,躬率吏民迎奉以歸,其審於先後緩急類如此。縣民佃鎮防軍田,既淤墊有未嘗投種者,營卒恃勢征租不少貸,民無所于訴,任其淩轢。有奪之牛者,公捕系之,白按察司嚴督主兵者,視實種畝如幹,收入幾何輸之。詬租者不得逞,佃戶以安,流散來歸者十倍其初。士子即廟學植碑頌之。 再任南樂簿。適令闕,公攝縣務。南樂劇邑,民頑事殷,號為難理。署事之初,有惡子號舍五十者,以公書生易之,詣縣廷自陳:「民以受杖自拌,敢以獻。」公諭之曰:「國法加有罪者,汝無罪,杖之何名?」惡子又謂:「公為懦也。」乃公為橫恣,無所顧籍。不數日,以故毆被訟。公械之市三日,切責之,科決無所增,而其受痛至移晷之久,惡子慚恨自斂,迄終更境內凶狡無複犯者。 躬教諸子學,不聽外出,每患經史不備,妨於指授。或言:「文士李夏卿家文籍甚富,假借用之,宜無不從。」公曰:「夏卿藏書,我寧不知?然渠家闔縣首戶,予雖曾同場屋,今部民矣,與之交通可乎?」是後邑子有來請益者,亦謝遣之。識者以為治官有業,與農功亡異。農夫噓牛曝背,寒耕熱耘,知有盡地利而已,終不以逢年為幸也。惟其治田不鹵莽,故田亦不鹵莽報之。公早有時譽,聞老師宿學論議為多。才佐二縣,仕之初筵,乃能以任重道遠自力,若將死而後已者,其弘毅為可見矣。卒之吏畏而愛,民愛而畏,藹然有良吏之風。猶之于農,其不以逢年為幸者歟!秩滿,遷懿州順安令。挈家北赴,過廣寧,愛其山水清美,且去瓜時尚早也,姑留寓焉。不幸遘疾,以泰和四年十二月之八日,春秋四十有七,終於寓舍。積官至某郎。 娶解氏,習於儒素之訓。二女侄,恩過所生,拊孤者以為難能。後公二年卒。子男四人:長曰安上,初應進士舉,晚乃學道。次安常,早卒。次安世,貞佑二年詞賦進士,無愧先達,而能謙嘿自將。正大中台省交薦,拜監察禦史,時論以剛柔適中歸之。北渡後,被召,授參議京兆宣撫使司事,改佐河平軍儲。次安國,以蔭補監涇陽稅司,卒。女三人:長適鄢陵醋務監馮鵬舉。次未笄而夭。男孫四人:曰遹,餘早卒。安世既通貴,得贈公中大夫、輕車都尉、天水郡開國伯。夫人天水郡太君。 初廣寧受兵,安上等崎嶇百死中扶護東還,槁葬于縣北大李莊之某原。是後伯仲季偕沒,獨安世流寓河南。汴梁既下,猶複旅食異縣。蓋四十年後,始用今年七月日改蔔,舉公洎夫人之柩祔於先塋之次,禮也。安世既襄事,訪某于鎮陽,涕泗百拜,請曰:「先大夫之葬,棺槨衣衾不能無悔,顧已無及矣。今墓已樹木,寂無旌紀,其何以贖有而不彰之罪乎?高聘君哀安世不天,既銘志石矣。聞之諸公,謂吾子紀述國來名卿賢大夫言行,以傳不朽,不勝區區之情,敢以墓碑為托。」某再拜曰:「固所願也。」乃為之銘曰: 受質堅白無磷緇,持心權衡平設施。 古難其人公如斯,行可士矩政吏師。 百未一試遽奪之,彼囂耋老誰所資。 碑石有銘無愧辭,罔羅放失會有時, 幽光發越兮神匪私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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