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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六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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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山寺詩 「靈山一峰秀,岌然殊眾山。盤根大江底,插影浮雲間。雷霆常間作,風雨時往還。象外懸清景,千載長躋攀。」此唐人韓垂《題金山寺》詩也,當為第一。張祜詩雖佳,而結句「終晶醉醺醺」,已入「張打油,胡釘鉸」矣。 金魚金龜 佩魚,始于唐永徽二年,以鯉為李也。武后天授元年,改佩龜,以玄武為龜也。杜詩「金魚換酒來」,蓋開元中複佩魚也。李白《憶賀知章》詩「金龜換酒處」,蓋白弱冠遇賀知章,尚在中宗朝,未改武后之制。 金人詠物詩 《中州集》金羽士王予可《詠西瓜》雲:「一片冷沉潭底月,半灣斜卷隴頭雲。」孫鐸《詠玉簪花》雲:「披拂西風如有待,徘徊涼月更多情。」鄭子聃《詠酴醿》詩雲:「玉斧無人解修月,珠裙有意欲留仙。」皆極體物之工。 金潾 張籍《蠻中》詩:「銅柱南邊毒草春,行人幾日到金潾。」金潾,交阯地名,《水經注》所謂「金潾清渚」也。今刻本作「麟」,非。 季劄墓碑 陶潛《季劄贊》曰:「夫人戾止,爰詔作銘。」謂題季子有《吳延陵君碑》也。此可證其為古無疑。秦觀疑其出於唐人,未考《陶集》乎? 季隨 蕭穎士《蒙山》詩:「予尚捐俗紛,季隨躡遐軌。」季隨即周八士中一人也。蒙山有季隨隱跡事,未知所出,亦奇聞也。 東坡評陶詩 陶詩質而實綺,臒而實腴。 東坡梅詩 禪宗公佈古唐僧《古梅》詩雲:「雪虐風饕水浸根,石邊尚有古苔痕。天公未肯隨寒暑,又孽清香與返魂。」東坡《梅花》詩:「蕙死蘭枯菊已摧,返魂香八隴頭梅。」正用此事,而注者亦不之知也。 東山李白 杜子美詩:「近來海內為長句,汝與東山李白好。」流俗本妄改作「山東李白」。按樂史序《李白集》雲:「白客遊天下,以聲妓自隨,效謝安石風流,自號東山,時人遂以東山李白稱之。」子美詩句,正因其自號而稱之耳,流俗不知而妄改。近世作《大明一統志》,遂以李白入山東人物類,而引杜詩為證,近於郢書燕說矣。噫,寡陋一至此哉! 東閣官梅 杜工部《和裴迪登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》詩雲:「東閣官梅動詩興,還如何遜在揚州。」按遜傳無揚州事,而遜集亦無《揚州梅花詩》,但有《早梅》詩雲:「菟園標節序,驚時最是梅。銜霜當路發,映雪凝寒開。枝橫卻月觀,花繞淩風台。應知早飄落,故逐上春來。」杜公以裴迪逢早梅而作詩,故用何遜比之。又以卻月淩風,皆揚州台觀名耳。所謂東閣官梅者,乃新津之地也,非揚州有東閣也。宋世有妄人,假東坡名作杜詩注一卷刻之,一時爭尚杜詩,而坡公名重天下,人爭傳之,而不知其偽也。其注此詩雲:「遜作揚州法曹,廨舍有梅一株,遜吟詠其下。後居洛思之,因請再任,及抵揚州,梅花盛開,相對知識化終日。」按何遜未嘗為揚州法曹,是時南北分裂,遜為梁臣,何得複居洛陽?洛陽乃魏地也,既居魏,何得又請再任,請於梁乎?請於魏乎?其說之脫空無稽如此,略曉史冊者,知其偽矣。近日邵文莊寶乃手抄其注,入杜詩七言律刻行,豈不誤後學耶?偽蘇注之謬,宋世洪容齋嚴滄浪,劉須溪父子,馬端臨《經籍考》,皆力辨其謬,而文章钜公如邵文莊者,乃獨信之,亦尺有所短也。偽蘇注中,如謂「不分桃花紅勝錦」為李夫人之語,「十年厭見旋旗紅」為四皓語,皆架空妄說,如妄人風漢之言,然猶借古人名也。又謂碧山學士為梁章褒,又「昏黑應須到上頭」為隋常琮語,並人名亦杜撰之。又妄撰景差五言律一聯,尤可笑。蘇李始有五言古詩,而楚襄王時乃有五言律乎?其人信白丁也。而讀者不之悟,其奈之何! 東丹王千角鹿圖 遼太祖阿保機二子,長曰突欲,《遼史》名倍。次曰堯骨。後改名德光。唐明宗天成元年丙戊,遼主滅渤海,渤海,北海之地,今哈密扶餘也。中國之滄州景州名渤海者,蓋僑稱以張休盛。改為東丹國,以倍為東丹王。其後述律後立次子德光,東丹王曰:「我其危哉,不如適他國以成泰伯之名。」遂立石海上,刻詩曰:「小山壓大山,大山全無力。羞見故鄉人,從此投外國。」遂越海歸中國,唐明宗長興六年也。明宗賜予甚厚,賜姓李,名贊華,以莊宗妃夏氏妻之,拜懷化軍節度使。東丹王有文才,博古今,其泛海歸華,載書數千卷,尤好畫。世傳東丹王《千角鹿圖》,李伯時臨之,董北苑有跋,《宣和畫譜》列其目焉。東丹王事見《遼志》及《宣和畫譜》、董逌畫跋、陳桎《通鑒續編》梓之以便覽考。 亞枝花 白居易集有「亞枝」,謂臨水低枝也。孟東野詩:「南浦桃花亞水紅,水邊柳絮由春風。」白詩又雲「亞竹亂藤多照岸」,亦佳句也。 桂子 劉績《霏雪錄》載杭州靈隱寺月中墜桂子事,似涉怪異。餘按《本草圖經》雲:「江東諸處多於衢路間拾得桂子,破之辛香,古老相傳,是月中下也。」不知當地何以獨無焉,甯非月路耶!餘杭靈隱寺僧雲種得一株,近代詩人多所論述。《漢武洞冥記》雲有遠飛雞,朝往夕還。常銜桂實,歸於南土,所以北方無之。南方月路,固宜有也。月路之說尤怪異,漫志之。白樂天詩:「偃蹇月中桂,結根依青天。天風繞月起,吹子下人間。」自注雲:「杭州天竺寺有月中桂子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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