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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沒腳和尚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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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棣華就在這日離了泰興。也不回唐家鎮,帶著兩保鏢的到南通州去了。他三人去南通州不久,劉謹信便得了武城縣的缺。何五太派遣薛鎮功、張武和跟隨劉謹信上任去後,這日忽有兩個行裝打扮的健漢,年紀都在四十上下,每人肩上拴著一個小包裹,由一個公差打扮的人引進何家來,對何五太的徒弟說:「有重要的公事要見何五太老爹。」 何五太得了徒弟的傳報,出來招待。只見那公差打扮的人上前請安說道:「我們平時不燒香,急時抱佛腳。今日來見何老爹,是要拜求老爹救我們一救。」 隨指著兩個背包裹的說道:「他兩人是南通州送緝捕公文來的。」 這兩人連忙上前,向何五太請安。何五太讓三人到客房裡請坐,三人謙遜不敢。何五太道:「有話坐下來好說,不用客氣。」 三人才斜著半邊屁股坐下。 公差打扮的人首先開口說道:「近兩年以來,鄰縣江陰、靖江、荊溪、宜興一帶,都出過好幾次大劫案,一案也不曾辦穿。只有泰興一縣,托老爹的威名鴻福,幸不曾鬧過這種亂子。江陰、靖江各縣辦公的兄弟們,見泰興四鄰都出過同樣的大劫案,只泰興一縣兩年來雞犬不驚;在兩年以前,各縣並沒有出過這麼大的劫案,因此疑心那作案的人,若不在泰興,便是泰興因有何老爹的威名鎮壓,作案的不敢在老爹所住地方放肆。各縣辦公的兄弟們,正合力在泰興仔細偵察,才略得了些兒門徑。這兩位老兄是從南通州來的,原來南通州本極安靜的,我們正推測作案的不在泰興,必在南通。這兩位兄弟一來,才知道我們推測的錯了。南通的案子,煩兩位面稟給老爹聽。」 何五太遂將眼光移到這兩人身上,只見一個精悍些兒的起了起身說道:「這幾年來,南通州附近各縣接連不斷地鬧明火執仗的大劫,害得一班做公的弟兄們叫苦連天。只我南通州平安無事,終年沒一些兒風吹草動。各縣做公的弟兄們看了這種情形,以為老鷹不打窠下食,犯案的必在南通,一個個到南通來踩緝。因此我南通雖不曾出什麼案件,而我們既同吃了這碗公家飯,各縣的弟兄們為辦案而來,我們也不能不幫同踩緝。只是費盡心力,得不著一點兒線索。不過我們也只要作案的不在南通州給我們為難,鄰縣的事,能幫忙的幫忙,不能幫忙的時候,我們是不擔責任的。 「誰知近十多日以來,連南通也保不住安靜了。十多日之中,呈報明火搶劫的竟有五處,其中還有兩處殺傷了事主。這麼一來,我們吃了這碗公家飯的就身不由己了。在南通明察暗訪了幾日,仍得不了線索,估量作案的必是泰興人。因此我兩人奉了公文到泰興來,僥倖在泰興倒查出一點兒門路來了。原來距泰興七八十里鄉下,有地名叫唐家鎮,鎮上多是姓唐的居住。其中有個綽號唐三藏實叫唐棣華的,從十二歲的時候走失在外,直到兩年前才回唐家鎮。據那地方人說,唐棣華回家的時候聲勢甚是不小,皮箱篾簍不計其數。帶有兩個保鏢的,這兩年來就住在唐家。唐棣華時常帶著兩個保鏢的出門。回來總是挑的抬的,行李異常富足。 「唐棣華並不做何項生意,查他三人所到之處,都是狂嫖闊賭,並沒幹過一樁正經事,也沒人見他們結交過一個正經朋友,形跡很屬可疑。而南通五處事主的呈報都異口同聲地說,破門入室動手搶劫的,只有三個人。那兩處受了傷的,就因為進來的只有三個人,事主仗著自己也練過些武藝,不把三個賊人放在心上,恃強打起來。誰知三個賊人的本領都十分高強,事主哪裡是對手呢?所以受了傷,金銀仍是被搶劫去了。我們再查訪唐棣華練武藝的來歷,全沒人知道,大概是在外省學得來的。我們原打算徑到唐家鎮捉拿唐棣華並那兩個保鏢的,只因打聽得三人還不曾回唐家鎮,據地方人說,在一月以前就到泰興城裡來了。 「我們回到泰興一訪問,才知道他們住在泰興的時候,某日清晨,何老爹曾到過他那裡會談一次。我們因此特來拜求老爹,無論如何要求發慈悲,救我們一救。我們明知道老爹在泰興是正大光明的大紳耆,必是為要保全地方,才親自到他們那裡去。不過老爹明見萬里,我們這般伴福沾恩的捕快,如何是唐棣華等三人的對手?便是訪著了他們落腳的地點,前去捕拿,也徒然打草驚蛇,不啻放他們一條生路。我們就不知道老爹有去會過他們的事,也是免不了要求老爹的,除了老爹實沒有能收服他們的人。」 何五太見這人滔滔不斷地說完了,神色自若地點頭笑道:「不錯,唐棣華是個強盜,我早已知道。為他們不曾在泰興作案,我也上了幾歲年紀,就懶得多管閒事。我那日去看他,確是見他們在此地狂嫖闊賭,恐怕嫖賭到了手邊無錢的時候,不暇顧慮,公然在泰興開我的玩笑,不能不親自招呼他們往別處去。我也不知道他們此去便到了南通,於今三位老哥將這事來責成我,不是我有意推諉,實在我也禁他們不過。徒然栽一個跟頭,沒有益處。」 這三人見何五太已承認了早知唐棣華是強盜的話,怎麼肯由何五太推辭不去呢?當下三人說盡了誠懇哀求的話,最後竟跪在何五太跟前,非何五太答應不肯起來。何五太也料知非應允不能脫身事外,只得一口擔任同去。只要捕快把唐棣華落腳的地點訪查實在了,何五太便前去捕拿。這時就有五六縣的捕快,穿梭也似的訪查唐棣華下落。 唐棣華的消息也很靈通。這裡何五太擔任捉拿他,他已知道了。即時離開了兩個號稱保鏢的同黨,獨自在南通一個寡婦家中躲著。那寡婦的年紀雖已有了三十多歲,風韻還是很好,生成一種悍潑的性質。丈夫在日,就和南通幾個有名的痞棍姘識。丈夫死後,更是肆無忌憚了。窩娼窩賭,無所不來,並開了一個鴉片煙館子。南通上中下三等的人物,都有一部分與這寡婦有交情。寡婦擇肥而噬,不是有些資格的,還休想聞著她的氣味。唐棣華論歲數正在壯年,論相貌更堂皇魁偉,加以手頭寬綽,隨時隨地可任意揮霍,沒一點兒吝嗇的樣子。寡婦不知道唐棣華的底細,見了這麼資格齊全的人,自然中意,就和唐棣華姘識起來了。 唐棣華既知道外面逮捕自己的風聲緊急,逆料有何五太在內,不能大意,就打發兩個同夥的到外省暫避。他以為那寡婦和他要好,絕不至害他,竟將實情告知那寡婦。並把在南通搶劫得來的金銀珍寶,交給寡婦收管。寡婦滿口應允他,教他安心躲著,外面斷無人知道。 五六縣的捕快,不知費了多少氣力,才把這秘密所在訪查著了,連忙通知何五太。何五太到南通先安排了幾十名壯健捕快,將寡婦的房屋層層圍住,準備唐棣華逃跑出來的時候,即擋住去路,上前擒捉。何五太只帶領了兩名會武藝的捕頭,直撞進去。湊巧那寡婦正從裡面出來了,見了他們三人,雖不認識,那寡婦的心性很靈巧,一見便已猜透是來逮捕唐棣華的;知道回頭給信已來不及,反而迎上來低聲向何五太問道:「三位是來辦案的麼?」 何五太一看這說話的神情,好像是預先約做了他們內應的一般,心裡也以為果是眾捕快事前買通了的,隨把頭點了一下,也低聲問道:「他此刻在哪間房裡?你引我們去吧。」 寡婦向裡面指了一指,做了做手勢道:「他一個人在裡面吸鴉片煙,只是那房間有個窗戶朝著後院,他見三位進去,必從窗戶逃跑。須先分一位打這邊繞到後院,悄悄地把窗門關來,就在窗外把守著,萬無一失了。」 何五太心以為然,當下分了一個捕頭,由寡婦引著去了。何五太才帶了這個捕頭,照著寡婦所指的房間進去,只見唐棣華橫躺在煙榻上睡著了。何五太這時若存心要唐棣華的性命,當然是容易辦到的事。無奈何五太生性仁慈,又和唐棣華有同門之誼,不忍乘其不備,便下毒手。哪知這一念仁慈,險些兒倒送了何五太的老命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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