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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知非和尚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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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安崇德寺主持知非和尚,粗暴不言戒律,興至,劇飲大嚼,不異恒人。其主持崇德寺,亦以強力得之。先是主持法圓,有相人術,主持茲寺十餘年,戒律精嚴,山門清寂,不染纖塵。知非掛單至,運廣長妙舌,法圓不能難,寺僧以其魁梧有異表,群奉為羅漢。 法圓私招群僧曰:「異哉!知非之表也,乃與其知識不倫。是合死於婦人之手,不亦奇哉!立根未穩,不可以污佛門清淨之地,吾明日當遣之行也。」是夜,方丈忽火,法圓初入定,驚覺火已封門,自疑當火化,即屏慮絕息。須臾,火已燎其鬚眉,突覺有挈之而升者,震盪移時。聞佛號,張目知非合十於旁,所止乃在曠野,方欲啟詢,而群僧奔至,驚相問訊。知非謂見方丈火,先驚起,往救。火已及簷,乃破屋瓦,負師騰空而出。群僧羅拜,法圓亦異其行,相將歸寺,火已熄滅,自是群僧敬禮知非,逾於法圓。 數月法圓證菩提,知非遂為主持,方丈之火也,實知非察法圓有遣行之意,思有以結其心,故縱火而市恩焉。 知非既得主持,禮經拜佛都廢,日誘群僧搏擊,自號「金剛禪」,為佛門護法。鐘鼓鐃罄之屬,一易以樁石棍棒,群僧樂為嬉戲,皆相與為蠻爭觸鬥。 一日,群僧相擊於殿上,有少年昂然而入,年可十八九,似將瞻禮佛像,見群僧鬥,乃負手而觀。觀已,微哂而行。群僧不樂,爭問,奈何見哂,少年曰:「尊師何如人?佛門弟子乃事拳腳,將以殺人放火耶?且技止如此,寧不足羞。」群僧怒捽少年,少年還擊之,左右披靡,少年大笑。群僧奔告知非,知非盛怒,出攘臂叱少年,少年亦怒,遂鬥。 須臾少年不勝,狼狽而逃,知非不追,笑謂群僧曰:「此奴一月合死,汝等曷尾之行,觀其所止,吾當往探之。」群僧中善走者二人,遂尾少年至一村落,有茅屋數椽,背山面野,藤蔓蘿衍其表,蓬葺如土阜,編竹為籬,門亦竹為之,少年及門,忽俯身而吐,旋吐旋以足聚土掩其跡。吐已,推扉入,扉即自闔。 二僧趨視吐處,鮮血朱殷,掩土盡濕,歸告知非。是夜知非短衣草履,潛入少年之家。見室有火,就隙窺之,少年仰臥榻上,一中年婦坐其旁,以袖掩面而泣。久之聞少年徐徐言曰:「嬸母毋怨,兒傷或不至死,適痛似少已。」婦哽咽曰:「恃技者死技,無足悲痛,但金氏血祀,由汝而斬,我罪大矣。汝父母無祿,以煢煢者付我,謂我能育汝以斃其仇,汝乃屢梗我命。今羈處天涯,數年物色,大仇未複,而汝且攖禍及身。」言已,悲號失聲。 知非大驚,歸匿寺中,不敢出。越月,知非偶出,遇婦於門,欲避已為所見,怒曰:「殺吾侄者亦汝耶?狠哉禿也!」出手箭射知非中顱。知非僕,婦摘知非心,首官。 知非本劇盜,與少年父金耀宗約為兄弟,同劫巨商銀數十萬,知非獨挾之逸,耀宗憂憤以死。死時以孤托婦,婦與耀宗同師,適人數載而寡,養于耀宗家。耀宗死未逾月,其妻亦卒,婦遂撫遺孤。蹤跡知非,不知其業剃度也。至西安聞崇德寺有僧,魁梧能武,固已疑之,顧知非既落髮作僧裝,容體迥異曩昔。婦不多覯知非,未敢必其非誤。少年傷後,細詢其手法音吐,乃信其然。 一月,少年果死,婦斂葬訖,即覓知非。官感其義,將為減死,婦已自殺於獄。婦與耀宗皆山東人,知非籍甘肅,本姓吳,名洪禿,乾隆時人。山東張惕卿君,為余言之於日本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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