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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黑幕重重自陳隱史 惡因種種又蹈覆車


  話說過了些時,熊靜藩會著那姓陳的,姓陳的深深作了一個揖道:「我那次見周神仙的事,求你不要對外人說,好麼?」

  熊靜藩道:「要我不對外人說是可以的,不過你得將所以然說給我聽,你當時看見他大指頭上畫的是什麼東西?」

  姓陳的問道:「周神仙不曾對你說出來嗎?」

  熊靜藩道:「他若說過,我也不問你了呢!」

  姓陳的道:「好在你不是外人,又是親眼看見我對周神仙的情形,說給你聽無妨,不過這事關係極大,須求你代守秘密。」

  熊靜藩點頭道:「我絕不拿著去胡亂對人說便了。」

  姓陳的道:「我前年續弦的這個內人,你是見過的,你可知道她的來歷麼?」

  熊靜藩道:「我只知道她是一個剛死丈夫不久的寡婦,旁的來歷不知道。」

  姓陳的道:「她嫁我的時候,還帶著一個拖油瓶的五歲兒子,去年死掉了,你知道麼?」

  熊靜藩道:「我如何不知道,不是害痢症死的嗎?」

  姓陳的道:「害痢症是害痢症,但是那痢症並不至送命,這事我實在做得太惡毒了。我因為那兒子不親熱我,跟他娘到我家來一年多,無論她如何打他罵他,他只不肯叫我一聲爹。我說我本不是他的爹,就叫我一聲伯伯或叔叔都使得,可惡那孩子,連伯叔都不肯叫,並且看見我就像見了鬼的一樣,趕緊躲開。

  「他人雖只有五歲,背地裡對家下雇的長工老媽子,說出些話來,簡直和大人一般。他對老媽子說:『他娘沒有天良,他爹才死,家裡不是沒有飯吃,又有他這般大的兒子,不應不顧他張家祖宗香火,帶著他嫁到陳家來。』老媽子見他五歲孩子能說這種話,很稀奇地拿著四處傳說,弄得左右鄰居的人,都說他娘不是好貨,見面都不打招呼。他娘固然是氣得要死,我心想這孩子既不肯親熱我,又是這麼亂說,他的居心就不言可知了。他於今只有五歲,羽毛未豐滿,只好跟著他娘在我這裡混衣食;若我將他養成人了,他思念前情,心目中還有我嗎?我家有吃不完的飯、穿不盡的衣,情願拿去賞叫化,也不應給他穿吃。但是他娘因為張家沒有肯擔任撫養他的親族,所以帶到我家來。我於今留母去子,待打發他到哪裡去呢?若沒有妥當的地方,他娘決不肯讓他去,一時想不出安置他的法子。

  「湊巧他在這時害起痢症來了,也是他該死,他娘要我去藥店裡配藥他吃,我暗中放了幾錢巴豆在藥裡,幾天就瀉死了。這事除我自己而外,連我內人都不知道,想不到周神仙那日大指頭上畫的,就是那小孩兒的面孔。初落眼還只有些相似,細看眉眼簡直是活的,橫眉怒目地望著我,口裡還在咬牙切齒,你說我看了如何不害怕?」

  姓陳的說時雖曾要求熊靜藩代守秘密,只是他自己既拿著向人說,旁人安得替他絕對守秘密?不多幾時,平日和姓陳的有交情的都知道了,因此在下才有這事實供記載。

  從這回起,姓陳的再也不敢去熊家,怕和周神仙見面;而周神仙的神仙之名,更加傳聞遐邇了。

  有一個姓趙的湖南人,在外省做官賺了三四萬塊錢,年紀也有五十多歲了,打算回湖南安享餘年。遇著那時交易所的潮流極盛,一班商家仿佛發了狂的一樣,都認定交易所只不開,開了是無不利市三倍的,有許多變賣田產來開交易所的。本錢足的人,嫌湖南的局面太小,不足發展,不能賺多錢,一窩蜂跑到漢口來,買地皮造房屋。

  那時漢口的空氣,完全是交易所佈滿了,那姓趙的原打算靠著三四萬洋錢安享的,經不起一班親朋的勸誘,情願提出一半入股,也到漢口來開交易所。起初賺了些錢,大家嫌資本不充,不好大做,姓趙的賺得兩眼發紅了,將所有的洋錢,全數提出來充股本,這番大做起來了。

  誰知交易所的潮流,竟好像專為要騙姓趙的銀錢而來的一般,銀錢一拿了出來,生意就虧本了。那種交易所,原來是完全的賭博性質,賺起來快,虧起來更快,不到兩個月工夫,三四萬塊錢,虧了個一乾二淨。俗話說得好,「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」,姓趙的虧了本,又險些兒被汽車撞死了。

  這日他乘著他自己的包車到交易所去,不提防在六碼頭附近被汽車撞跌了一跤。包車撞得稀爛,倒也罷了,汽車輪盤從他右腿上軋過去,登時把他的右腿碾成兩段,骨頭被軋得粉碎。當時已昏死過去,不省人事了,扛到醫院裡,灌救了好一會兒才醒轉來。外國醫生看他的傷處,說非索性將右腿割斷,恐怕連性命都難保。

  姓趙的聽了外國醫生的話,把右腿割斷沒有,且俟第八回再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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