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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寂寂門庭何來不速客 嶷嶷德宇暗有保鏢人


  話說與熊君結交的,正是分劍仙、俠客兩派。俠客的首領,姓金,名秀山,山東人,年齡總在六十以上了,生得魁梧奇偉,神采驚人。初次來會熊靜藩的時候,事前並沒人來通知,熊靜藩心中也不知道,中國真有專以行俠作義為職務的人物。至於行俠作義而有組織、有團體、有首領,尤其是他做夢也想不到有這麼一回事。

  他初見「金秀山」三個字的名片,覺得這姓名很熟,但是自問沒有姓金名秀山的朋友,既是投刺來謁,且會面再說。及會面倒把熊靜藩吃了一嚇,原來金秀山儀錶非常,銀絲也似的一部鬍鬚,飄拂胸際,兩道掃帚一般的眉毛,也是根根如雪;兩眼神光充足,使人一見就知道不是一個尋常人物。加以寬袍大袖,衣履鮮明,不是達官貴人,沒有這般氣概。熊靜藩自傾家撫恤傷亡之後,富貴中人因他已由富家公子變成了一個平常小百姓,多不與他往來了;門前達官貴人的車轍,久已絕跡。於今忽然來了這般一個儀錶堂堂的人物,教他心裡安得不大吃一嚇呢?

  金秀山發聲如雷鳴地先開口說道:「久仰大名,欽佩得了不得!這回因有事到了武昌,特地轉到漢口來瞻仰瞻仰,望恕我魯莽。」

  熊靜藩聽他說話是山東口音,然並不知道山東金秀山是何如人,只得胡亂謙讓了兩句,接著請教他的來歷。

  金秀山見熊靜藩完全不知道他,還得請教他的來歷,似乎有些詫異的神氣,一點兒不藏頭露尾,很慷爽地說道:「此刻在山東的張懷芝,正懸重賞要捉拿我,老哥不知道嗎?」

  說時抬頭連打了幾個哈哈道:「他張懷芝如何配捉拿我?我上午在山東,下午就到了吉林。我站在他跟前,他都不知道,他如何配捉拿我呢?他的左右有八成是我手下的人,他只要動一動念,我頃刻便得著消息了。也不僅張懷芝左右,有八成是我手下的人,各省會、各大碼頭,以及現在一般人所認作大人物的部下,何處沒有我的人坐守在那裡,專探消息?我生平佩服的人,只有兩個:一個是孫中山,一個是康南海。他兩人無論有什麼主張,我總是贊成的。並不是我一味盲從,因為我實在信服他兩人,是天地間正氣所結聚。他兩人所有的主張,不問是與不是於國家有不有利益,總不和旁人一樣,是為自私自利而主張的,是正大的,是光明的。我二十年來,就認定了他兩個人,是我輩以行俠作義為職務的人,所應該擁護,不使他受生命危險的;所以不斷地打發我最精幹的徒弟,在他兩人跟前,隨時隨地地暗中保護,他兩人至今還不知道呢!」

  接著又哈哈哈地笑了一聲,道:「我原是不教他兩人知道啊,上次鬧張勳復辟的時候,康南海不是有我那幾個徒弟跟著,他能出京嗎?我輩的行動,只能認人,不能認事。我輩認定了這人是光明正大的,就處處幫助他成功,防禦反對他的侵害。至於這人所做的什麼事,我輩不過問,哪怕是一樁於國家極重要的事,倘主持其事的不是光明正大之人,我輩決不因事之重要而出力幫助。為的是國家大事,是非曲直,不是我輩沒有學識的人所能判斷,各人的主張不同,所見的也就有了分別了,所以只能認人不能認事。」

  金秀山一張口,滔滔不絕地說了這麼一大篇的話,熊靜藩聽了,因是初次會面,不知道金秀山的底蘊,心中不免有些疑信參半的地方,當下也不能辯論詰問,只是聽到耳裡,記在心裡罷了。彼此又隨便談論了一會兒,金秀山便告辭走了。

  熊靜藩問他的寓處,他仿佛覺得熊靜藩是打算去回拜,即抱拳說道:「你我相交,不在行跡。我到處都是來來去去的,不能抽工夫在一處久留,今天這時分在此地拜你熊先生,明天這時分在山東老家裡坐著也說不定。只是我有一句話得說,我此後有信來問候你,你不要吃驚,也用不著回信,有什麼吩咐,只須對送信的人說說便了。送信的都是我手下親信之人,他們不敢胡言亂道。」

  熊靜藩滿口應是,心裡卻不敢相信明天在山東老家裡坐著的話。

  不知金秀山這話確不確,且俟第三回再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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