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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十六回 管自鼇因妻守志 濮天鵬為友報仇 卻說年羹堯題了本,奏知雍正,雍正覽奏,龍顏大悅,傳旨召草上飛進京陛見。草上飛接著旨意,急忙預備好了行裝,辭了年羹堯,並帶了那兩件禦寶,兼程趕到京師,報了部,由部轉奏。雍正就傳旨,明晨入朝陛見。 一宿無話,未到天明,不過四五更的時候,草上飛就到了班房,與各位大臣相見。眾人都知道他的來歷,不敢怠慢。不多時,鐘鼓齊鳴,雍正臨朝,草上飛就隨著眾人進去。那般莊嚴景象,自然是草上飛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,又不時地窺看那雍正的禦容,與昔年長江中遇見的羅邦傑的容貌一般無二,正在呆呆出神之時,只聽那兩個值殿太監,高呼道:「萬歲有旨,哪個叫草上飛,快出殿來陛見。」 草上飛聽了,就急忙地走到丹墀下跪倒,三呼萬歲畢,俯伏著不敢抬頭。雍正暗暗細看,卻就是那年長江中遇見的那個草上飛,便命他抬起頭來,詳細問他寶貝可曾覓得。草上飛一一奏聞。雍正心中非常歡喜,就曲意慰勞,賞賜有加;再傳旨了一個總兵實缺,仍舊著他往邊疆年羹堯處效力。草上飛連忙謝恩,退了出來。那兩件寶貝,自有雍正回宮後派人往取。草上飛也不多幾日,趕回年羹堯處去了。這都不題,且述複事。 諸君要知道,那時候雖然有那班赫赫有名的真好漢,幹那轟轟烈烈的大事業;然而也有一班橫行不法的強徒,專門強劫財物,搶掠婦女,不所不為,官吏們怕他勢強,不敢惹他;百姓們怕他不法,只得任他魯莽,不敢作聲。現今著者追述他一二,略曉當時的一半景象也。 那時有一個姓趙的名叫天雄,他的相貌非常猙獰可畏,並且有一身好本領,拳、槍、刀、棒,無不精通,眾人見他那般厲害,就送他一個綽號,叫作什麼「倒海龍」趙天雄。但是,他已然有那般本領不去幹那般正大的事,卻專去幹那不法的行為,手下有五六千人,佔據了一個山頭,叫作「虎盤山」。倘然有人路過,他每每將他性命殺害,劫取財物,或者得見美貌婦女,更不必說,是萬萬逃不過他的手。官兵束手,人民側目,都拿他無可如何,隱然成了一個地方巨患焉。 有管自鼇者,余姚人氏,書香子弟,家本小康,上無長兄,下無弟妹,父早故,母獨存,只引一子,自然異常鍾愛。早年父母就為他定了他的母舅家章士元的千金,自鼇的表妹美瑛小姐為室,尚未迎娶。年已二八,豆蔻年華,姿容絕世,且兼沉默寡言,善詩辭,好女紅,是好女子也。自鼇亦溫文爾雅,性質均美,有子都之色,有子建之才,性格慷爽,喜交一班豪俠;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 自鼇之母見年屆弱冠,擬即迎娶過門。但是自鼇志向頗高,立意非俟後日占得鼇頭,南闡報捷,誓不迎娶。自鼇之母不能強,只好逞他如何,親友力勸,亦概力辭,群鹹目之為書呆。 其實,自鼇不過欲達到那洞房花夜、金榜題名時的癡望耳。自鼇既立定志向,每日用心課讀,發憤上進,翌年就大比之年,詔考天下才人秀士,自鼇得了這個消息,於是格外用功,徹夜不少輟,甚至寢食俱廢。孤坐斗室中,吟唔朗誦,羅得一胸錦繡,準備將來馳騁文場。吃得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;若欲占鼇頭,須下死功夫;一人魁天下,立使萬人欽。其得之也難,固不得不如此也。 亡何光陰迅速年華,彈指已屆初春,自鼇功名心切,深願早到京師觀光上國;且兼近來風聞母舅已升了工部侍郎,若早日進京,便可寄居母舅氏家中,乘空便可先到各處名勝地方遊歷,未始不可。主意已定,自鼇就去稟知他的母親。起初不准,說日子尚早,無奈自鼇立意不肯,自鼇母親只好允許了他。 擇了日子,整備了行李,拜別了他的母親,少不得有一般依依不捨之情,囑咐他一路須自己小心,不可逞性放肆,保重身體為要。到了京中替我拜望拜望母舅,留你住在他家,也須聽從母舅、舅母的囑咐,決不可拗違。功課亦須照舊用功溫習,不要一離家,就如脫韁野馬一般肆狂起來。自鼇一一聽從,就帶了老僕管升上了官船,一路揚著帆去了。 去路何迢迢,行行複行行。管自鼇自從帶了老僕管升北上,一路或陸或水,尋山觀勝,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寂寞。不到兩個月光景,就到了京師,自鼇就吩咐管升看押了行李,自己急忙趕到他母舅章士元家中。門上的見了他,急忙報進去,自鼇的母舅就吩咐快快請進去。門上的走來說了,自鼇就整了整衣巾,緩緩地踱進去。 他的母舅已站在階沿上,笑顏逐開等著,看見自鼇走進來,就忙走下階來,攙著自鼇的手,笑道:「賢甥許久不見,越發好了。」 自鼇也叫了聲母舅,兩人上了階,進入廳上。自鼇重新向他母舅行了禮、賀了喜,然後在旁邊的椅上坐下。小廝擺上茶,然後舅甥二人寒暄了些閒話。士元就帶自鼇進內去見他的舅母,亦異常歡喜。 自鼇先請了安,問了美瑛及眾人的好,忽然外頭小廝傳進來說,甥少爺的行李取來了,士元就吩咐在東廂安鋪。管升也進來,見了士元等行過了禮,然後出去不提。自鼇直等到晚間,用過夜膳,辭了出去,在東廂房歇。 自鼇自到了京,住在他的母舅家中,逐日用功讀書,他的母舅見他如此,心中料他此屆必中,心中非常歡喜,不時過來與自鼇談論些經史。聽得自鼇卻也議論風生,頭頭是道,遂力加稱讚,說道:「此番賢甥必能獨佔鰲頭也。」 自鼇輒謙謝不勝。士元暗想,老夫有如此外甥,倘得東床袒腹,也可稱傲儕輩了。但我想他必定中取,複就要迎娶的,不如就此未考以前,先送到余姚去,一則可免臨進忽忙,一則亦可探望探望我的妹妹。想到這兒,士元就走進內房去告知他的夫人。夫人也說很好,但不要被自鼇知道,恐他分心。主意已定,就定了一個吉日,借著探望姑母,將一位美瑛小姐送到余姚去了。 哪知一班章家的家人護送美瑛小姐到余姚去,行至中途一個鄉村地方,名「朱村」,忽然被「倒海龍」趙天雄得知。他素曉得美瑛的美貌,饞涎已久,苦未到手,此番得了這個信,他就領幾百嘍羅,一路趕上,攔住去路。 那時適值黃昏時候,家人看見人人都手執刀劍,兇惡萬分,已都嚇軟了,眼看著那美瑛小姐被趙天雄呼嘯著劫去,也不敢呼喊一聲。待已去遠,方才大家起來,有的去報官,有的也就趕回京中去稟訴士元去了。 可憐美瑛是個閨閣千金,從未出門一步,今番初次離家,就遇到這樣飛來橫禍,看見那般猙獰的相貌、行動的粗暴,已嚇得無知無覺,哪堪再受如此無禮、橫暴?然而趙天雄那班強徒,哪有這種細膩的心思,自從得了手,心中就覺得非常歡喜,一路狼奔兔突,趕回山去。放下美瑛,只見雙腮泛紅,香喘微微,那般雙眼蒙矓,矯容豔貌,非筆墨所能形容。 那趙天雄見了這般形景怪笑道:「怪可憐兒的,還睡著呢,待她醒了再說,再與她成親。」 一面就大擺酒筵,慶賀作樂。其實美瑛並不是睡著,起初還得知人事,後來受不住那般驚嚇,竟暈了過去。及到了山上放下,就漸漸地醒轉來,張眼一看,見一班強徒正在飲酒作樂,並計算待她醒了,如何成親、如何快活。 美瑛一聽,心中大怒,就想起來趕上去拼命。不知道雙手被縛,不得動彈,遂就在地下,破口大駡。天雄聽得罵他,非但不怒,就走過來親手解了縛,想擁抱起來。美瑛哪裡肯,一味痛駡說:「你這班該殺的強徒,強劫我上來幹什麼?快送我下山去,尚可赦;你遲一些,便要你們的命。要知道,我是堂堂官府之女,肯受你們的污辱麼?」 天雄聽她一頭罵一頭說,竟激起他的火氣,拔出劍想殺死美瑛,看了一看又捨不得。剛欲把劍放入鞘中去,不圖美瑛竟猛地在天雄手中,將那把劍奪了過來,往喉間一抹;天雄要攔時已來不及了。可憐登時玉殞香消,殷紅滿地,美瑛小姐的芳魂,縹縹緲緲地飛到眾香國裡去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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