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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 圓子得所遙結前書 周撰被驅遂完續集(4)


  林簡青聽了,驚得臉上變了顏色,一時也摸不著如何洩漏的道理。只得勉強道說:「足下這話從哪裡說起來的,我簡直摸不著頭腦。」

  黎是韋冷笑道:「會長不要裝佯罷!會長認錯了人呢,周撰不是個好東西,他把會長替他出的主意,盡情向人宣佈了。會長不在睡裡夢裡麼?」

  林簡青心想:我和周撰、陳蒿商量的話,就只我們四個人知道。若不是他兩人在外面亂說,黎是韋如何知道這般詳細呢?我好意幫他們,他們反是這麼害我,真氣死我了。好,好,我也顧不得你們了,這須怨不得我。隨向黎是韋道:「足下說的話,我絕對不是裝佯,確是我腦筋裡沒一些兒影子,我和周撰毫無所謂交情。就是敝內,雖和陳毓姊妹在國內同過學,近數月也沒有往來。便是有交情,他們的行為不正當,我也不至從井救人。足下所聽的話,是不是真出自周撰、陳蒿之口,我姑不深論,總之,即算是他二人說的,與我也沒有關係。是他二人假借我的話,去哄騙人的,足下萬萬不可信。延期至禮拜三的話,我是曾對許多朋友說過,因此今日還不曾發傳單,只寫了封信,通知足下,今早付郵的,不知足下接著了沒有?」

  黎是韋道:「我出來很早,沒有接著什麼信。依會長的話,教他糾人搗亂會場的事,是沒有的?」

  林簡青道:「沒有。」

  黎是韋道:「教他趁開會的時候,將我和鄭如畋向陳蒿求婚的信,送到人場來,由會長發表的事,有沒有呢。」

  林簡青搖頭道:「哪有這事!」

  黎是韋道:「此時會長說沒有,就算沒有。我沒憑據,提向會長證實。不過地長得留神一點,這話既洩漏出來了,凡是湖南同鄉都得著了這消息,那日開會的時候,要沒這兩項事實發生才好,若果實現了,我們卻已早為之備,於會議程序,毫無妨礙,只怕于會長個人有許多不便呢。我們特來警告一聲,任憑尊意裁處。」

  林簡青只好忍氣吞聲的說道:「足下但請放心,如那日會場上發生了這兩面問題,我不竭力維持秩序,就算我是教唆的。不過他們是這麼做不是這做,我就不能保險。因為這兩項舉動都不必我教唆,他們也能做,我只能盡我的責任就是。」

  黎是韋道:「到那時,是非自有公論。會長莫以為要求開會是我領銜,便是我的主動,暗中主動的人還多得很哩。到開會時請會長看罷!」

  林簡青道:「這種會,主張開的自然很多,便是我,也是主張開會的一個。」

  黎是韋道:「好,但願會長言行相顧。我們會場上見罷!」

  說罷,同鄭紹畋告辭起身。

  林簡青也不挽留,送至大門口,轉身進房,向林太太跺腳道:「蔔先、老二都不是東西,我們幫他,他倒害得我受人家的臉嘴,真是沒得倒黴了。」

  林太太問是怎麼?林簡青將黎是韋的話,約略述了一遍。林太太也氣得什麼似的,說這事怎的辦呢?林簡青道:「有什麼怎的辦,寫封信給兩個狗男女,說事情已經洩漏,萬不能再照著實行。即實行也是無用,徒使我為難,倒不如聽之任之。或者我還有能暗中盡力的時候。若再實行出來,我勢必立腳不詮,我一辭職,於事情更無希望了。是這麼寫封信給他,我想他決不至再冒昧做去了。」

  林簡青當夜詳細寫了封信,寄給周撰。周撰接了,大吃一嚇,知道是錯認了黃老三。但已後悔無及,也不好意思再去林簡青家。只回了封信,遵命停止進行,也不再出外運動。

  到了二十三那日,還不到午後一點鐘,大松俱樂部門首,到會的就擁擠不堪。都是看了那竹枝詞,哄動了全省留學生,無不想看看這種新奇會議。黎是韋又在竹枝詞尾上,注了禮拜三下午,在大松俱樂部,開同鄉會研究這事的幾行字,比傳單的效力還大些。這日到會的很有些年高有德的人,公推黎謀五先生主席。林簡青見了這種情形,深悔自己見事不到,幸虧早經洩漏,若是事後被人調查出來,還有臉見人嗎?不過一點鐘,會場上擠了四百多人,湖南的留 學生差不多到齊了。

  黎謀五先生上臺說道:「今日開會,為研究周撰和陳蒿結婚的事,這題目就很好笑,人家結婚,與同鄉會有何相干,要同鄉會來開會研究呢?這其中不待說是很有可研究的道理。道理在哪裡哩?在維持社會道德與祛除女學的障礙。周撰生成一個作惡的性質,濟之以作惡之才貌,因之所行所為無一不損及個人道德與公共道德。在岳州騙娶定兒,在日本先騙娶松子,後騙娶陳蒿,特其作惡之一端耳。至其鑽營苟賤,充湯薌銘偵探,尤為卑劣無恥。

  「這種人,同鄉會決不能再容其同居斯土,披猖肆恣,此所謂維持社會道德。我國女學方在萌芽,送到日本來留學的猶是少數,近年來女學所以不發達之故,原因雖不一端,然浮薄青年引誘女生之魔障,亦占原因之一六部分。陳蒿一人,詎如此足惜?惟因陳蒿之事,而使內地之為父母者更引為深戒,不敢再送其女來日本讀書,這障礙女學進步就很大了,我所以說祛除女學障礙。我的主張,由同鄉會具函湖南留學生監督處,撤銷二人公費,將二人驅逐回國,以示儆懲,諸君或再有交好的辦法,請上來發表。」

  周之冕接著上臺,即將黎謀五先生的話,重行申引一遍,將辦法付表決,全場通過。

  只這一來,周撰、陳蒿二人的公費,便輕輕的撤銷了。

  次日,周撰即接監督處的通知書,和陳蒿面面相覷。既沒了公費,便不驅逐,也不能在日本住了,只得垂頭喪氣的卷起行囊,同歸上海。由上海歸湖南,在湯薌銘跟前混碗飯吃。後來南軍驅湯,被程廳長把他拿著,做偵探槍決了。

  不肖生寫到這裡,心想:這部《留東外史》本是用周撰起首的,恰好到這裡,得了個天然的結束。正好趁勢丟下筆來,從此做個好人,謹守著閒談無論人非的格言了。

  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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