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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 寫冬鳳帶說李錦雞 贊圓子極表黃文漢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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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是韋道:「世上真有這般不湊巧的事,合該這女士要倒黴,李錦雞要走運,才是這麼冤家路仄。聽說李錦雞在日本十多年,什麼學問都沒有長進,就只勾引女人的本領,實有絕大的神通。」 鄭紹畋問道:「你二人說了半天,我還摸不著頭腦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,老黎見過沒有?」 黎是韋道:「剛才鐵腳已把這女士的歷史說了,你怎的還摸不著頭腦呢?我見雖沒有見過,但知道是個絕美的女子,姿容在陳老二之上。」 鄭紹畋笑道:「姿容既在陳老二之上,單身來到日本,李錦雞便不著手去勾引,也免不了有去勾引的人。你不見向陳老二求婚的,就有五六十人嗎?」 黎是韋道:「這卻不然,旁人縱去勾引,五六十個也不敵不了李錦雞一個。李錦雞的本領,只怕還在周蔔先之上。」 何達武笑道:「你這話也不儘然,李錦雞吊膀子,也一般有失敗碰釘子的時候。我們遊樂團成立的那日,他說有個日本女子,是中國人姓黃的姘婦。姓黃的回國去了,丟下這女子在這裡,生計異常艱難,在一家料理店裡,當什麼酌婦。李錦雞說與她有一面之緣,要去看看她。前日我聽得李錦雞說,跑去碰了一個很大的釘子。那女子姓中壁,叫圓子。」 鄭紹畋連忙問道:「什麼呀,中壁圓子是我最好的朋友黃文漢的女人。我前幾月還接了黃文漢從山東濰縣寄來的信,托我調查圓子的下落,我正愁不認識和圓子相熟的朋友。黃文漢信中說,有一個姓持田的,住在喜久井町,持田有個女兒,和圓子要好。我臨走的時候,還留了一百塊錢,並一份日記,托持田轉交圓子。不知交了沒有?我接了這信,即時找著持田打聽。持田家母女兩個,我都會著,他們拿出日記,及郵便局存那一百塊錢的摺子,給我看說,圓子自黃先生還在東京的時候,在這裡借宿一夜之後,從不曾見過面,也無從打聽。 「我聽了沒法,只得回來,照實寫了封信,回給黃文漢去了。近來老黃也沒信給我,朋友說他已到了上海,意態蕭索得很。他素來愛嫖的,聽說這回住在上海,花叢中不曾涉過足,就是為這個圓子沒有消息。不料今日無意中,在你口裡得著了她的消息。你且把李錦雞碰釘子的話,及圓子的地方告訴我,我好不負老黃的托。」 何達武道:「地方我沒聽明白,只知道李錦雞碰釘子的大概。李錦雞那日到料理店,已是夜間七點鐘了,以為圓子既當酌婦,李錦雞又是認識的人,必然出來招待。誰知圓子見是李錦雞進來,不獨不出來招待,反躲到裡面去了。李錦雞那時肚中原來不餓,因想見圓子,只得上樓,尋一間僻靜的房子,點了幾樣菜,沽了幾合酒,預備和圓子痛飲的。酒菜來了,一個呂年酌婦在旁斟酒,李錦雞不能耐問道:『你這裡有個酌婦,叫圓子姑娘,我和她認識,你去替我喚她到這裡來,我有話和她說。』那中年酌婦道:『圓子姑娘出去了,今晚不見得能回來。』李錦雞道:『我剛才進門,還看見她坐在帳房裡,怎麼對我胡說?我和她是朋友,有要緊的話對她說,特地來會她的。快替我喚去罷!』那中年酌婦推卻不了,只得下樓。 「半晌,圓子緩步輕移的進房,也不行禮,靠房門立著問道:『李先生呼喚我,有甚話說?』李錦雞見圓子的容顏大不如初見時的驚人神采,並且板著臉,如堆了一層嚴霜一般,半點兒笑容也沒有,不覺冷了半截。只得勉強涎著臉笑道:『且請坐下來,我有話才好說呢。』圓子也不做聲,靠著門櫃坐下。李錦雞斟了一杯酒,遞給圓子笑道:『我好容易探聽著姑娘的所在,特地前來問候,請飲了這一杯,我還有衷腸的話,向姑娘申訴。』 「圓子也不伸手,只正容厲色的,口裡答道:『我從不喝酒,請自己喝罷!先生的衷腸話,我沒有聽先生申訴的必要,請先生不要開口。我當酌婦,卻不賣淫。先生要喝酒,這裡自有酌婦招待,我身體不快,已向館主告假,恕不能陪侍先生。』圓子說完這幾句話,自立起身,頭也不回的下樓去了。李錦雞端著那杯酒,好一會縮不回來,僵了一般的,直待那中年酌婦進來執壺斟酒,魂靈才得入竅。悶悶的飲了幾杯酒,就會了帳出來。至今提起,還是忿忿的。說他在女人面前栽跟頭這是第一次,並說他和圓子初見面時,圓子異常表示親熱,他還送了一個金戒指給圓子,以後就沒會過面。實在想不到勞神費事的好容易探聽了下落,見面得這麼一個結果。」 鄭紹畋道:「黃文漢是何等人物,他的女人豈有賣淫之理! 李錦雞不知自量,應該碰這麼一個又老又大的釘子。李錦雞住在哪裡?我要去找他,打聽圓子的所在。」 黎是韋道:「鐵腳剛才不是說了,前日下午搬進了田中旅館嗎?你要去找他,我陪你同去。順便瞻仰那位冬鳳女士,看畢竟是個什麼模樣兒。」 鄭紹畋點頭道:「你在這裡等著,我先回家將老黃的信帶在身上,問了住址,就好去探望他。」 黎是韋道:「便是去探望圓子,我也要同去。這種女子在中國禮教之邦,於今世風澆薄,道德淪喪,如此有操持的女子,尚不易見。何況日本這種賣淫國家,一般女子都是絕無廉恥的,獨這位圓子居然能出污泥而不染,真要算是難能可貴了。我聽了他對李錦雞說的那種斬釘截鐵的言詞,不由得我心裡非常欽敬。像這樣的節烈女子,在我們口讀聖賢書的人,維持保護還恐不力,如何能忍心去蹂躪她,破壞她呢?李錦雞那種舉動真死有餘辜。可惜圓子不曾打他兩個嘴巴。」 鄭紹畋笑道:「你的書呆子脾氣又來了。你沒聽鐵腳說,初次見面時,圓子曾很表示親熱嗎?」 黎是韋搖頭道:「這是胡說,李錦雞是專事吊膀度日的人,他的心目中,什麼女人不是覺得對他很親熱呢?除非放下臉,指著他痛哭一頓。然而他有時頑皮起來,或者還要對人說是打情罵俏呢。他的胡說為得憑的嗎?如果初次見面圓子真曾表示親熱而至於很,何以第二次見面,反給這麼一個老大的釘子他碰哩?這樣自相矛盾的話,虧你還替他辯護。我的脾氣第一最恨破壞人的名節,次之就恨枉口拔舌的誣衊好人。」 何達武笑道:「你既最恨破壞人名節,卻為什麼拚命轉陳老二的念頭呢?若陳老二為你所動,和你生了關係,她的名節不是為你破壞了嗎?」 不知黎是韋如何回答,下章再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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