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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無恥物一味告哀 賣國賊兩方受逼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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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四爺心裡雖然好笑,口裡卻不住的應「是」。 門開處,朱湘藩進來,對章四爺點子點頭,立在海子輿面前,問有什麼吩咐?海子輿教他坐下,說道:「這事怎麼辦呢?學生和亡命客,又要來這裡鬧風潮了。」 朱湘藩就座,笑答道:「真要找上門來,有禍也是躲不了的。且看他們來,將怎生個鬧法。他們那一點兒伎倆。我也曾領教過,若是橫不講理,那時真不能不給點厲害他們看。但不知公使從何知道他們又要來鬧風潮?」 海子輿指著章四爺道:「就是他老哥得了這消息,特意來報告的。」 朱湘藩便問章四爺道:「閣下如何得了這個消息,是些什麼人,將借什麼題目來鬧?想必都聽得明白。」 章四爺笑道:「若問他們借的題目,對不住,連參贊在內也,就是為購買飛機的事。他們都說是參贊出的主意,逼勒馮潤林簽字,合同也是參贊受了築都氏的賄,才是那麼訂下來的。他們說,如能將合同廢了便罷,不然,這幾十萬塊錢,要公使同參贊賠償。他們電呈聖上,求聖上不承認頒發這宗款子。」 朱湘藩越聽臉上越改變了顏色,到末了幾句,竟成了一張白紙,勉強笑了笑道:「他們都是些什麼人,怎的是這麼信口開河的,全不問事實上有無根據。閣下知道他們為首的是誰?既是如此,倒不能不先事準備。」 海子輿道:「你不用忙,他老哥剛才已對我說了,自有絕妙的對付方法。我們終日坐在這裡面,外面的風聲一些兒不知道;不如他老哥情形熟悉,研究出對付方法來,必能面面俱到。請他老哥說出來,我們照著辦理就是。」 章四爺道:「這事須要正本清源。朱參贊問為首的是誰,這話確為見地。凡是鬧風潮,必有幾個為首的從中鼓動,或是想利用,圖自己出頭,或是圖報復,推翻人家出氣,決沒為烏合之眾,無端生事,能鬧出風潮的。我若沒得著確實的消息,並已想好了對付的方法,也不敢冒昧跑來報告。 「為這飛機的問題,倡議反對的,第一是四川的民黨和四川的學生,因他們有切身的利害;次之是雲南,也是利害相關。別省人過問的很少。當馮潤林還沒到的時候,這兩省就開了幾次會議,議妥兩個辦法。一個是探得公使于正月八日在精養軒宴會參陸部,運動通過飛機案,趁那時派人來精養軒搗亂。一個是派遣刺客,偵探馮潤林到埠的時節,一槍將馮潤林刺殺。第一個已實行了,第二個因偵探報告的時間錯了,初八誤作初十,遲了兩日,馮潤林已安全進了使署。他們見第二個最緊要的沒有辦到,就專一偵探這事情的經過,好實行第二步的阻礙。我在民黨的資格老,雖已投誠,仍不斷的有民党中人來往,因此消息最為靈確。」 朱湘藩連說:「不錯!是四川人鬧得最凶。早有人對我說,一個姓林的,在四川當過旅長,便是他一個人倡議妨害我們,會議也是在他家中。不知閣下所聞的,是不是這個人?」 章四爺點頭道:「一些兒不錯!就是這個姓林的,叫林巨章。他在民黨中的資格,不但在四川人中首屈一指,便在老同盟會中,也是有數的人物。手下能做事的,在日本也有一百以上。若如在內地,只論長江流域,多的不說,三五萬人可一呼即至。 「他那人還有一件長處,普通人不可及的,最不愛出風頭,只知道實心任事,成可功歸別人,敗則過歸自己。因此在民党中十餘年,不知立多少事功,打了多少勝戰,全不見有他的名字發一個通電,表揚他個人的功績。就只元年,四川軍政府成立,他有一個電報。直到二年宋案發生,才發第二個通電,此後便不見有他的名字了。其實民黨中所做危險事業,從場得回數最多的,除開他,沒第二個。孫中山、黃克強都極契重他,但他極不以二人為然,會面的日子很少。這回會議,是他一個人發起的。」 海子輿笑道:「就是林巨章麼?這人我也早聞他的名,是個經濟道德都有可觀的,怎的從來不見人說他有什麼舉動,會忽然由他一個人發起,與我們為難起來?」 章四爺道:「他去年住在長崎,本也不大問事,搬到東京來不多的日子。這次有人對我說,他因見民黨的人多半投誠了,再沒人肯出來做事,看了不過意,才發憤出來的。」 海子輿道:「既是這麼,老哥又有什麼方法對付呢?」 章四爺笑道:「若論林巨章的為人,真是貧賤不移,威武不屈,想要他改頭換面,出來投誠,無論有如何的高官厚祿,也不能動他的心。但人一有長處,便有短處。他一個天不怕、地不怕的鐵錚錚男子,就只怕他新娶的那個姨太太。姨太太要什麼,就是什麼。姨太太要說炭是白的,他決不說炭是黑的。這事我早想定了辦法,已托人先從他姨太太運動下手,啖以重利,務必使他姨太太朝夕纏著他,勸他投誠。公使再屈尊去看他一次,離間他的同黨。 「他在民黨方面一失了信用,便失了他活動的地盤。他姨太太是個欣慕勢利的人,決不肯由他是這麼不圖活動,一定逼著他的心,向投誠這條路上走。那時有我和他一說,不過條件優渥一點,今上懷柔反側,禮遇本極隆厚,他沒有不傾心服帖的。此刻的民黨,只要再把他這個抽出來了,就絲毫也沒有死灰復燃的希望。莫說這一時的風潮,自然平息。這不是個絕妙的對付方法嗎?」 朱湘藩、海子輿同說道:「照說是很有條理,只怕事實上做不到。從何處去找這運動他姨太太的人呢?」 章四爺笑道:「一些兒不難,並已托人實行運動去了。我沒幾分把握,怎的無端獻策,能說不能行?」 海子輿喜道:「老哥這麼肯替兄弟幫忙,感謝之至。不過兄弟去看他的話,不是兄弟不肯,就是地位上的關係,恐外間又發生誤會。他如有意投誠,兄弟請朱參贊代勞,去代達兄弟這番意思。想他是個達人,必不見罪。」 章四爺道:「朱參贊去代表,原沒什麼不可。我說須公使親去,其用意並不在看林巨章,是使民黨的人見他和公使往來,疑心他已實行投誠了,與他脫離關係。他那時便有一百張嘴,也辯白不清。朱參贊去也使得,但須乘公使的汽車。多帶僕從,這是一種作用,不妨招搖過市。」 海子輿道:「這計畫很好,一定照辦。」 朱湘藩道:「更不宜遲了,等到風潮已經發生,再去看他,教他也無力挽回了。」 章四爺道:「我也正是這個意思,遲了不好。我今日回去,探聽那運動姨太太的到了什麼程度,或親來,或由電話報告,公使照著報告的情形辦理便了。屆時我必在那方面佈置停當,參贊去的時候,他才不覺得突如其來。」 海子輿笑道:「老哥將這事辦妥了,勞跡不小,這屆保案,一定首敘老哥。」 章四爺忙起身道謝。隨即興辭出來,心中高興:這次海子輿卻被我套上了。若不這麼將他一恐嚇,他已受了馮潤林的氣,門房又將我發作的話告訴了他,正在一肚皮的牢騷,他不趁這事給個大釘子我碰嗎?事情辦不成,沒什麼要緊,但教我對林巨章面子上如何過得去?他本無意投誠,是我在他家極力慫恿,也無非想多引進一個人,多一分勞跡,以後做事多一個幫手。如果辦不好,弄得他兩頭不著,那我才真個沒趣呢。且去送個信給他,也教他歡喜歡喜!章四爺回到中澀穀,將經過情形對林巨章說了,林巨章自是感謝不盡,商議回電話給海子輿。 大抵天下的事,只要有這種思想,便十居八九有這種事實發現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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