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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角柔術氣壞蕭先生 拾墜歡巧說秦小姐(2)


  小杉同熊義走近身來察看,日本人躺在地上,還只管說捏傷了下陰,小杉即叫停止比試。蕭熙壽跳了起來,日本人也爬起來,故意彎腰曲背的,雙手捧了下陰,苦著臉哼聲不止。蕭熙壽對熊義說道:「我兩手並沒近他下部。」

  熊義即將此話對小杉聲明,小杉故意看了看日本人的傷痕,說道:「捏是捏了,幸喜不重。貴國的拳術,本來多是傷人的手。蕭先生又有意犯規,我們兩國的感情素好,此是小事,不用說了。請進去坐罷,蕭先生連敵二人,只怕也有些乏了,請去休息休息。」

  熊義是巴不得不比了。蕭熙壽悶悶不樂的,跟到裡面也不開口,穿好了衣,催著熊義走。小杉挽留不住,送出內台,拿了幾張入場券送給熊義道:「明晚仍請貴友來賜教,若尚有能人,願意來的,更是歡迎。」

  熊義收了入場券,隨口答應了。

  二人出了三崎座,蕭熙壽道:「小鬼實在可惡!我若早知如此,也不來了。不過他們用這種鬼蜮伎倆,我終不服氣。可惜我不曾練得擒拿手,不會點穴,若在此地找著了個會點穴的人,不知不覺的送他們幾個殘疾,才出了我這口氣。」

  熊義道:「快不要這麼說罷,日本小鬼總不是好惹的。你沒聽得霍元甲大力士,死在小鬼手裡的事嗎?」

  蕭熙壽吃驚道:「霍大力士怎麼是死在小鬼手裡?我只聽人說霍大力士是人家謀死的,是誰因什麼事謀死的,卻不知道。你且說小鬼怎生將他謀死的?」

  熊義歎道:「說起來話長得很,在路上也說不完,並且我還不知道十分詳細。他有個最相契的朋友,現在此地,我明日給你紹介了,教他慢慢將霍大力士的事情說給你聽。」

  蕭熙壽喜道:「霍大力士最相契的朋友,不待說工夫必是很好,結識了他,或者還可替我出這口氣。姓什麼,叫什麼名字?」

  熊義道:「他是直隸人,姓蔡,名煥文。我和他原沒什麼交情,到日本之後,才從朋友處見過幾次,因聽他述過霍元甲的事。他住在早稻田的中國青年分會。」

  蕭熙壽道:「只要知道住處,便沒交情也可去訪他。好武藝的人,多是聞名拜訪,三言兩語說得投機,即成生死至交的。況且都在外國,又是同鄉。我明日到你家來,同去會他。」

  說完,二人分途歸家。

  次日,蕭熙壽來至熊家,熊義已出外。問下女知道去處麼?

  下女又不懂得。只得留張名片,用鉛筆寫了些責他失約的話,交給下女去了。此時熊義被秦東陽拉去,正和秦珍商議秦次珠的婚事。秦次珠從昨日警察來過之後,一個人躺在床上,蒙頭蓋被,痛哭不止。晚飯也不吃,直哭了一夜,兩眼腫得和酒杯樣大。秦珍親到床前,叫她起來吃飯,她只哭泣,似不曾聽見,秦珍教兩個姨太太來勸,倒被秦次珠罵得狗血淋頭。

  秦珍沒法,命秦東陽請了熊義來。在秦珍的意思,雖知道熊義家中尚有妻室,只是過門上十年了不曾生育,熊義久想再娶一房,自己女兒又曾和他有染。此刻哪去擇乘龍快婿?不如索性由自己主婚,將女兒嫁了他,料想二人沒有不情願的。同兒子商量了一會,秦東陽也只得說好。熊義來至秦珍房裡,秦珍用話套了會熊義的口氣,似乎願意。即教熊義去勸秦次珠起來,不要急出了毛病。

  熊義領命,徑到秦次珠床邊坐下。見她面朝裡,蜷作一團睡著,熊義輕輕喚了兩聲,也不答應。熊義知她是醒著的,即說道:「事情已到這樣,急也無益。鮑阿根在警察署,當著大眾宣佈了你許多不中聽的事,還說要拿你親筆信,用珂羅版照了,並你的歷史陰私之事寫在上面,趁留學生開會的時候發給這些人看,把你的名譽破壞得將來不能嫁人。他又說早已知道你是個極爛汙的女子,不過哄著你睡睡開心,豈肯娶這種女子做妻室,並且說他是當西崽的人,哪能供給這種浮薄女子的生活。你看鮑阿根既存心如此,你何苦再為他急得這樣。你是聰明人,不是太不值得嗎?」

  秦次珠知道鮑阿根是熊義出主意作弄的,心中恨熊義入骨。熊義進房的時候,裝睡著只是不理。

  此刻聽得這般說,忍不住翻轉身來說道:「你不用拿這些話來騙我,我相信他決不會如此說。」

  熊義搶著說道:「你說我騙你也罷,你和他二人的事,你是不曾向我說過,他若不說,我必不知道。我且將他說的,你二人前後的事蹟,照樣說出來,你便再不能說是我騙你了。」

  接著,將鮑阿根昨日對巡長述的那段話,又添了許多枝葉說出來,氣得秦次珠眼睛都直了一會兒,眼淚和種豆子一般,枕頭透濕了半截。忽然將臥被一揭,坐了起來罵道:「我真鬼迷了心,遇了這種沒天良的東西!你死了,哪世轉劫出來,還得當西崽。」

  熊義道:「不必氣得再罵了。世界上哪有好人去當西崽?你自己年輕沒經驗,上了當,幸發覺得早。不然,還有吃虧的事在後面呢!丟開了罷,也不要放在心上了。鬍子見你不吃飯,他氣得也不肯吃。」

  秦次珠道:「誰教他不吃的,六七十歲的人了,還終日迷著兩個狐狸精,哪有工夫把心思想到女兒身上的事。」

  熊義即將秦珍套間口氣的話說了,秦次珠笑道:「他若早知道是這樣,哪有這般氣受。我問你,昨日那包金器拿回了沒有?」

  熊義起身道:「拿回了。你起來,我們同到鬍子那裡去坐坐,使他好放心。」

  秦次珠道:「我此刻不知怎的,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見鬍子的面。那二妖精,我更是不願睬她。」

  接著唉了聲道:「想起來我又恨,若不是二妖精纏著你這不成才的,不要臉被我撞著了,我又怎得一個人與那奴才相遇?我知道,你昨日與二妖精是心滿意足的了。」

  熊義故作不知的問道:「你說的是哪來的話?我真不懂得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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