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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回 霍元甲表演迷蹤藝 柳惕安力救夜行人(3)


  「正在這時候,王刺蝟忽覺著自己頭頂上,被人拍了一巴掌,驚得抬頭看時,原來楊大毛將背緊貼在天花板上,面朝地,笑嘻嘻的望著王刺蝟道:『你這一點點能為,也太可憐了。我的拳頭,不打無能之輩,勸你且回家去,從師苦練三年,再來見我;或者有和我走幾合的能耐,此時相差太遠!我如何忍心下手打你。』好一個王刺蝟,真不失為英雄本色,打不過便立時認輸,對楊大毛招手道:『你下來,我已佩服你了,我就拜你為師何如?』楊大毛翻身落下地來,就和一片秋葉墮下一樣,毫無聲息。這種本領,王刺蝟雖結識得不少的綠林豪傑,卻不曾見過。當時就拜楊大毛為師,十分殷勤的把楊大毛迎接到家中。

  「王子春這時雖年小,也跟著父親練習。王刺蝟生性本來豪爽,加以心想楊大毛傳授他的絕技,款待楊大毛之誠懇,正和孝順兒子伺候父母一樣;楊大毛也盡心竭力的教他父子,於是不間斷的教了一年半。這日楊大毛忽然對王刺蝟說道:『我充軍到關外已有十多年了,無時不想回貴川家鄉地方去看看。我現在已決計悄悄的回家去走一遭,那怕與家裡人見一面就死也甘心,不知你父子能為我備辦行裝麼?」王刺蝟原是一個疏財仗義的人,平常對於一面不相識的人,只要去向他告幫,他尚且盡力相助,何況楊大毛是他父子的師傅呢!自然絕不躊躇的一口答應。除替楊大毛備辦了行裝之外,還送了五百兩銀子,兩匹能日行三四百里的騾子,一匹馱行裝,一匹給楊大毛乘坐。又辦了極豐盛的酒席,與楊大毛餿行。以為楊大毛此番回貴川去,斷不能再到關外來,因此王刺蝟父子二人直送了幾十裡,才各灑淚而別。

  「誰知楊大毛走後不到一個月,王刺蝟一日聽得有人說道:『楊大毛於今又回索倫來了,仍住在從前租的房屋裡面,又教那些徒弟練武藝。』王刺蝟不信道:『那有這種事?他回貴州家鄉去,此刻多半還不曾到家,如何便回索倫來?即算回了索倫,我父子自問待他不錯,沒有連信也不給我一個之理。』那人說道:『我也是覺得奇怪,曾親去打聽是什麼原因。後來才知道楊大毛那日從索倫動身,行不到四五百里路,便遇了一大幫鬍子,來劫他的行裝;他雖有本領打翻了好幾個鬍子,但是究竟寡不敵眾,結果僅逃出了性命,行裝騾子被劫了個乾淨,只落得一個光人。待回貴州去罷,一無盤纏,二無行李,怎能走得?待轉回來你家來罷,面子上實覺有些難為;所以只得回到原來租住的房子;仍以教武藝餬口。』王刺蝟聽了這話,跳起來問道:『這話是真的嗎?』那人說:『這是眼前的事,如何能說假話?』

  「王刺蝟也不說什麼,帶了王子春就跑到楊大毛所住的地方來。果見楊大毛依然躺在土坑上吸大煙。王刺蝟忙上前說道:『楊老師也太瞧不起我父子了,怎的回了索倫,連信也不給我一個?』楊大毛說:『我這回實在太丟人了,沒有臉再到你家去,那裡是瞧不起你父子。』王刺蝟問了問被劫的情形道:『吉林的鬍子,連官軍都沒奈何,老師單身一個人被劫去了行李,誰也不能說是丟人的事。』當時王刺蝟父子又把楊大毛接到家中,款待比從前益發周到。

  「經過了好多日子,這日忽有人送了兩匹驃子,及王刺蝟給楊大毛備辦的行裝來。王刺蝟莫名其妙。楊大毛至此才說道:『我久已是一個無家可歸之人,於今又充軍到關外十多年了,還要回什麼家鄉呢?你父子待我雖好,究竟是不是真心,我不能不想出這個方法來試試。現在我知道你父子待我的真情了,我也不打算到旁的地方去了,就在你家終老。我還有些從來不願傳人的法術和武藝,安排盡我所有的傳給你兒子。你的年紀大了,有許多不能學,也不須學。』從此楊大毛就彷佛是王家的人,並五百兩銀子也還給王刺蝟。

  「王子春一心從楊大毛練了好幾年,雖尚不及楊大毛的功夫老到,但是在關外除楊大毛外,沒有是他對手的了。此番是王子春定要到關內遊覽遊覽,想借此好多結識關內的好漢。從索倫一路到北京,沿途訪問,只要是有點兒聲名的人物,他都得去拜會拜會。被他打敗,及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的,也不知有多少。他見鳳春老弟,還是進關以來,第一次遭逢敵手;現在他也到上海來,說不定是專為你霍四爺來的。」

  霍元甲搖頭笑道:「不見得。上海地方,是各種人才聚會之所,會武藝的人很多,我有何本領,能使他趕到上海來會面。」霍元甲陪著李存義等人談話,農勁蓀已和彭庶白將登報的廣告擬好,即晚送往各報館刊登。次日各報紙上雖已把這廣告登了出來,然霍元甲覺得這廣告登了出了,必有不曾看見的,這日仍非去擂臺上等候不可。不過在臺上等候了一日,不但沒有上臺來打擂的,連報名的也沒有。

  因為各報紙的本埠新聞上,記載昨日與東海趙較量的情形,非常詳細;霍元甲的神威,躍然紙上!有些想去打擂的人,看了這種新聞,也就不敢輕於嘗試了。還有昨日在場親眼看了的,走出場來都添枝帶葉的向人傳說,簡直說得霍元甲的武藝,便是天兵天將也敵不過。這種宣傳,也能嚇退不少的人。所以自東海趙失敗以後,直到一月期滿收擂,沒有第二個人來打擂。

  霍元甲一連等了五日,不見有一個人來報名,心中好生焦急。他所焦急的,是為既沒人來報名打擋,便不能發賣入場券,一文錢收入沒有;而擂臺的佈置及租金,辦事人的薪水,自己師徒與農勁蓀的旅費,在在需款,幸賴第一日的收入不少,對種種費用,還可支持。只是霍元甲的家庭情況,前集書中已經說過,就為借給胡震澤一萬串錢,不曾歸還,自家兄弟對他嗔有煩言!他這番擺擂臺發賣入場券,也未嘗不想多賣些錢,好彌補那一萬串錢的虧空。想不到第一日過去,接連五日無人來打,他心中如何不焦急呢?

  第六日他正和農勁蓀研究,應如何登廣告,方可激怒中外武術家前來打擂,茶房忽送了張名片進來,霍元甲一看是王子春三字,喜的跳起來連聲說請。農勁蓀也看了看名片笑問道:「四爺何以見他來這麼歡喜?」霍元甲笑道:「我們不是正著急沒人來打擂嗎?這人年輕,本領又不弱;我這幾日,每日望他來,並希望他找我動手,我就慫恿他到擂臺上去,豈不甚好。」農勁蓀還不曾回答,茶房已引著一個衣服華麗,容儀俊秀的少年進來。霍元甲忙迎著握手說道:「日前承枉駕失迎,很對不起。因老哥不曾留下地址,不知尊寓何處,不能奉訪,心裡時刻放不下;難得老哥今日下降,可算是我緣分不淺。」

  王子春很謙遜的說道:「晚輩生長邊僻之邦,久慕關內繁華,並久聞關內的人才輩出,特地來關內遊覽。到北京以後,才知道歷代帝王建都之地,固是不同,本領高強的,隨處多有。聞霍先生住在天津,晚輩便到天津拜訪,迄到淮慶藥棧打聽,方知道為約期與外國大力士比賽,已動身到上海來了。我想與外國大力士比賽的事,是不容易看到的,我既到了關內,這種機會,豈可錯過,所以又趕到上海來。這幾日因遇了幾個同鄉,拉著我到各處遊玩,直至今日才得脫離他們的包圍到這裡來。」

  霍元甲當下介紹農勁蓀與王子春相見,兩下自免不了有一番仰慕的客氣話。王子春坐定後說道:「霍先生既與外國人訂約比賽,何以不等待比賽後再擺擂臺?」農勁蓀接著答道:「因此刻距所約比賽的期還很遠,霍先生為想多結識海內武藝高的人物,好對國家做一番事業,所以趁著比賽沒有到期的時候,擺設這個擂臺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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