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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回 霍元甲三打東海趙 王小乙夜鬥翠花劉(4)


  霍元甲連忙拱手陪罪道:「這事實在對不起老哥,不過我當時也沒安排來這麼早。」吳鑒泉卻連忙搖手笑道:「你弄錯了,你以為我是怪你不應不等我同走麼?不是不是!我是因為你早走了幾日,錯過了一個奇人,不曾見面,我覺得有點兒可惜。」霍元甲問道:「是怎樣的一個奇人?在天津錯過了不曾見面,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沒有呢?」

  吳鑒泉道:「若以後容易有見面的機會,我也不說可惜的話了。就因為這人是關外人,家住在索倫地方,到關內來一趟很不容易。」彭庶白至此截斷話頭對霍元甲說道:「那柳惕安大約已跟著盛紹先坐汽車走了。我趕到門外沒見著他,我看這地方不大好談話,四爺何不請李先生、吳先生及同來的諸位朋友,一同回去。一則好談話,二則我們也好辦事。」農勁蓀笑道:「我也正待是這般說了。我們要商量要急辦的事還多著呢。」

  霍元甲遂引這一大群人出了張園,回到寓所。大家才坐定,茶房便擎了一張名片走進來,遞給霍元甲,霍元甲接在手中看了一看。即遞給農勁蓀道:「農爺認識這人麼?」

  農勁蓀看了名片上印著王子春三字,搖頭道:「不認識。」遂向那茶房問道:「這人現在外面麼?」茶房道:「早已來過了,要見霍先生,我對他說霍先生同朋友一道兒出去了,他顯著不相信的樣子,只管探頭朝裡面望。我們同夥的說:『誰還瞞你嗎?』他問上那裡去了,我說你要知道霍先生的去處很容易,只到馬路上隨意買一份報看看便明白了。他聽了這話似乎驚訝,又問究竟上那裡去了?我就把張園擺擂臺的話說了,他便留下這張名片走了。」

  彭庶白笑道:「這人也太麻木了,既知道來這裡訪四爺,難道還沒得著擺擂臺的消息?並且中外各報上都登了廣告,這種新奇的消息,最易傳播,此時的上海,已是婦孺皆知了,他竟不知道!不是太麻木嗎?」

  李存義靠近農勁蓀坐著,就農勁蓀手中接過那名片來看了,連忙起身呼著那茶房問道:「這人有多大年紀了?身材怎樣?」茶房停步回身說道:「這人很瘦小的身材,兩隻眼睛倒生的不小,年紀至多也不得過二十歲。」李存義問道:「說話是北方口音麼?」茶房應是。李存義拍著自己大腿笑道:「是了是了,一定就是他。」李存義這麼一說,弄得滿房的人,都望著他問怎麼?

  李存義對吳鑒泉笑道:「世間事真叫人難料,你猜這個來訪霍四爺的是誰?就是你說可惜,恐怕以後霍四爺不容易見著的王小乙。」吳鑒泉道:「原來是他來了嗎?他是剛從天津來的,他不知道有擺擂的事,這卻不能怪他太麻木。」

  霍元甲聽了欣然問道:「這人究竟是怎樣一個奇人,在張園的時候,吳大哥連姓名都不曾說出,便把話頭打斷了。這人既來上海,今日雖不曾會面,料想他還要來的。或者他到擂臺上來見我也未可知。見是不愁見不著的,不過他的履歷,我甚想知道,還是請吳大哥把話說完罷。」吳鑒泉指著劉鳳春道:「這王小乙和我也不認識,是由鳳春哥把他引出來的,請他說來,比我說的更詳細。」

  劉鳳春道:「這一段事故說來好笑。我於今相信人的本領,原來只有六成的,如遇緊急或非常氣忿的時候,可以逼出十成來。凡是認識我的人,誰也知道我沒有高來高去的本領,我一輩子就不曾練過縱跳的功夫;然而到了要緊的當兒,我居然也能一跺腳就沖上了一丈五尺高的天花板。憑四爺說,這不是好笑的事麼?」

  霍元甲笑道:「這種事若在尋常不會高來高去的教師幹出來,不但是好笑,並且可以說是奇事,在你鳳春哥卻算不了什麼。因為鳳春哥雖一輩子不曾練過蹤跳,然平生練的是八卦拳,走了這多年的九宮,兩腳已走的彷佛是哪吒太子的風火輪了。練蹤跳也不過把全身之力,練到兩腳尖上來;你此刻兩腳尖的力,就是有高來高去本領的人,恐怕能趕得上的也少,你能上高是算不了什麼。你且把那一段事故說出來給我們聽聽!」

  劉鳳春道:「我有一個朋友,多年在洵貝子府當護院,平日與各親王貝勒府裡都有來往。去年那親王因要請一個得力的護院,我那朋友就求洵貝子薦我前去。我為朋友的盛情難卻,且又素來知道那親王是一般王爺中最仁厚的,遂進了王府。這時王府正在花園中建造新房屋,我就在新房屋中居住。我那房子是西院北屋三間,中間的一間最大,每日早晚我便在這房裡練功夫。左邊一間是我的臥室,右邊房空著,炕上也設備了被褥,偶然有朋友來,就留宿在那房裡。左右兩房的天花板,和尋常百姓家的房屋一般,是用花紙裱糊的。惟有中間的一間,與皇宮裡的一樣,全是見方一尺多的格子,中嵌木板,用金漆顏料繪種種花樣在上面。這種天花板雖比用花紙糊的來得堅固,然那方格子的木板極小,中嵌的木板又薄,上面是不能承受重量東西的。

  「我記得這日是正月初三,晚飯因一時高興,多喝了幾杯酒;二更以後,我獨自在房中做功夫,正自做的得意的時候,忽見房角上立著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小夥子,笑嘻嘻的向我望著,我不由得吃了一驚!因為我那西院裡沒有別人同住,我回西院的時候,已把門關上了。從來夜間沒有人上我那院子裡來,加以這人生面,又穿的是夜行衣,使我一見就知道不是善類。當即厲聲喝問道:『你是誰?半夜來此幹什麼?』這人不慌不忙的向房中走幾步笑道:『好一個翠花劉,果然名不虛傳,今日我方看停當了。』我見他不回答我姓名來意,卻說出這幾句話來,忍不住生氣問道:『你究竟是什麼人?到這裡來幹什麼的?快說,不然,便休怪我。』他說:『我便是這麼一個人。因久聞你翠花劉的聲名,專來看你練功夫的。』我又問他從什麼地方進來的。他說:『我住在這院子裡已將近一個月了,每日早晚看你練功夫,都是從上面朝底下看,不十分停當;今晚看的高興,不知不覺的下來了。』

  「我一聽這話,好生詫異,便問他這一個月在何處藏身?他伸手指著天花板道:『就在這上面。』我想這人身材雖小,但至少也應該有七八十斤重,如何能在天花板上藏身呢?並且天花板不像樓板,上邊有屋瓦蓋著,下邊沒有樓門,四方牆壁也沒有可以供人出入的門窗;若不把屋瓦揭開,不問有多大的本領,也不能鑽進天花板上面去。我既在王府裡當護院,居然有人敢藏身在王府的天花板內,早晚窺探我練功夫,至一個月之久。他若不現身出來,我還不得知道。這事情傳播出去,於我的聲名不是大有妨礙嗎?我是這麼一想,不覺生起氣來。就逼近前去問道:『你如何能到天花板裡面去的,你快說!是不是把屋瓦揭動了?』他笑指著屋上說道:『屋瓦揭動了不曾,難道你住在屋子裡面的人都不知道嗎?你平日不曾留心,此刻何坊到屋上去瞧瞧呢?』

  「我聽了他這番帶著挖苦意思的話,禁不住怒道:『放屁!你這小子簡直真是有意和我過不去。我在這裡幹什麼的,你知道麼?我在這裡當護院,你什麼地方不好住,為何偏要住在我這天花板內,不是和我尋開心嗎?』我一面這麼說,一面安排動手打他。他仍是嬉皮笑臉的說道:『你問我這話,我倒要問你,北京城裡有多少個翠花劉?你也得快說。』我說翠花劉就只有我一個,別處我不知道,北京城裡沒有第二個。他聽了拍手笑道:『卻又來!既是只有一個翠花劉,翠花劉又住在這屋裡,我要看翠花劉練武藝,不到這裡來,卻到那裡去?我住在這天花板裡將近一月,你不知道,只能怪你不小心,不能怪我有意和你過不去。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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