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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回 霍元甲三打東海趙 王小乙夜鬥翠花劉(3)


  農勁蓀走到台口對觀眾說道:「方才這位趙君,是東海人,上臺時便不肯簽名,經多番交涉,僅簽了東海趙三字在證書上;前兩次與霍台主相打的情形,諸位中不少明眼人,看了大約不免疑心打的太不實在?這是霍台主一點兒愛才之心,因明知東海趙的武藝,剛練得有一點兒門徑,還夠不上說有功夫;然而天生的資質很好,腰腿甚為靈活,將來很有大成的希望。霍台主覺得把他打敗,也算不了什麼,恐怕他倒因一次失敗,灰了上前之心,豈不白白的斷送了一個好人所以第一次打時,霍台主兩手在東海趙遍身都點到了,卻不肯使勁打下,以為東海趙心裡必然明白,若能就此收手,豈不甚好?無奈他粗心,硬要再打。

  「霍台主還顧念他年輕,第二次有意顯點兒真才實學給他看;只一條臂膊壓在他肩上,硬將他壓倒在臺上,像這種打法,非本領高到十倍以上的人,斷不肯嘗試。因人之一身,最能載重的是肩,尋常一二百斤能承受得起的很多;像東海趙那般強壯的體格,加以雙手扭住霍台主的臂膊,若不是有絕大的力量,如何能毫不討巧的,一條臂脾硬把他壓倒下來?既能把他壓倒,豈有臂膊被扭住不能掙脫之理?霍台主隨身跌下,仍是為顏全他的顏面。兄弟慮及諸位不明白霍台主的用意,勸他不可如此,自毀聲譽,第三次才是真打。霍躉主秉著以武會友的精神,絕無對本國同胞爭勝之念,望在座的豪傑之士,繼續上來顯顯手段。」說畢退下。

  等了好一會,竟無人敢上臺來。農霍二人商量,覺得沒人打擂,臺上太寂寘了,使看客枯坐無味。當時有人主張請南北武術界名人,及與農霍二人有交情的,上臺將各人擅長的武藝,表演一番;同門或要好的能打一打對手更好。農勁蓀反對道:「這使不得!我們所請來幫場的南北名人,及與我們有交情的,沒有江湖賣藝之流,不是花拳繡腳腿好使給人看。武術中不問是那一種拳腳,及那一種器械,凡是能切實用的,多不好看。不是行家看了,總覺索然無味。並且有一個月的時間,今日才開始,何能每日請朋友上臺表演呢?這也是事實上辦不到的。一般看客的心理,花錢買券入場,為的是看打擂,擂沒人來打,無論表演什麼武藝,也不能使看客滿意。今天有東海趙打了三場,等再一會沒人上來,就此宣佈散會,也無不可,明天或者來打的多幾個也不可知。」

  霍元甲道:「我心裡就為一般看客花錢買券來看打擂,卻沒人上臺來打給他們看,教他們花錢看著一座空台,委實有些自覺難為情似的。」當時有彭庶白在旁說道:「兄弟有一個辦法,不知四爺和農爺的意見怎樣?以後來打擂的,須先一日或兩日來報名,經過簽名的手續,訂期相打;然後在各報上將打擂的姓名宣佈出來,不能臨時上臺就打。如沒有人來報名,這日便不賣入場券,一則可以免得人花錢沒得看;二則可以免像東海趙這般上臺不肯簽名的事故發生。」

  農勁蓀聽了連忙說:「這辦法最妥當,此時就得對台下的看客宣說一番。回寓後再做一條廣告,遍登中外各報。」說時問霍元甲道:「四爺還有沒有意見?」霍元甲道:「我並沒有旁的意見,不過臨時上臺來打的,須看有沒有時間,如有時間,立時就打也使得。我就是這點意思,彭先生覺得怎樣?」

  彭庶白笑道:「四爺的意思是很好,以為打擂的一時乘興上來,若不許他就打,未免掃人的興。殊不知一般上臺打擂的心理,普通都和東海趙差不多,在沒有打勝以前,是不願意將姓名說出來的。既要人先三日報名,便不能許人臨時來打,既許人臨時來打,絕沒有願意在先一二日報名的了。這兩個辦法是相衝突的。」霍元甲點頭應是,農勁蓀複到台口將這辦法報告了,就宣告散會。

  霍元甲問彭庶白道:「剛才將皮靴拋在東海趙頭頂上的那個西裝少年,好像向你打招呼,你認識他麼?」彭庶白笑道:「是我新結識的朋友,姓柳名惕安,四爺是不是因見他拋皮靴的手法很准,所以注意他呢?」霍元甲道:「他拋皮靴固然使我注意,但在未拋皮靴以前,我已覺得他的神采特別驚人;最奇的是那一雙眼睛,無意中望去,彷佛有兩道綠光似的,仔細看時,卻又不見得與旁人不同。」

  彭庶白道:「我所見也正是如此,我因和他相交,到現在剛見過三次面,還不知道他的來歷,不過可以斷定他與我們的志趣絕不相左。此刻已宣告散會了,我去引他來與四爺見見好麼?」霍元甲忙道:「很好。」彭庶白遂從後臺走出,只見迎面走來一大群人,老少高矮肥瘦俊醜不一,約莫有十多個,裝束形象都是北方人,彭庶白一個也不認識。彭庶白原是擔任招待的職務,見有客來,不能不作理會,只得接著問諸位上臺來會誰?走在前面一個身材極高的答道:「我是李存義,特地帶了幾個朋友,從天津到這裡來,要會霍四爺。」彭庶白也曾聞李存義的聲名,知道是北幾省武術界負盛名的人物,遂回身引這一群人到後臺。

  霍元甲遠遠的看見,就連忙上前迎接著笑道:「啊呀呀!想不到諸位老大哥居然在今日趕到了,真是感激不淺。」說時一一相見握手。原來此番同來的,有劉鳳春、孫福全、尚雲祥、吳鑒泉、紀子修、劉恩綬。這都是與霍元甲有交情的,年齡班輩雖有老少高低,然武藝各有獨到之處。尚雲祥是李存義生平最得意的徒弟,論武藝當然不及李存義精練;但是尚雲祥的年齡比李存義輕,氣力比李存義強大,與人動手較量的時候,因為年少氣盛的關係,有時反比李存義打得乾脆;所以他在北方的聲名,不在李存義之下,從他學習形意拳的也非常之多。

  這個紀子修是京兆人,身村異常矮小。從幼就喜練嶽氏散手的拳術,因他生性顯悟,能推陳出新,把嶽氏散手的方法,推演出一套嶽氏聯拳來。他對於拳術沒有門戶派別的習氣,專練的是嶽氏散手,形意八卦太極以及通臂種種有名的拳術,他都次第從名師練習。又從大槍劉練得一路花槍,神出鬼沒,更使得一路好方天畫戟。為人不矜才,不使氣,若是不知道他履歷的人,就和他結交至數年之久,也看不出他是個武術界特出的人物。

  有一次他跟著幾個朋友,在天橋閒逛,正在一面走著一面談話,不提防背後一輛東洋車跑來;因跑的太快,又須避讓旁邊的塌車,一時收煞不住,只好將車扶手舉高些,口裡呼著借光借光;不料那車扶手正抵在紀子修的後頸彎上,車夫一看嚇慌了,以為這人的頸項必已受傷。剛待把車扶手再舉高些,那裡來得及呢?只見紀子修將脖子一硬,震得那東洋車往後跳起來,車上還坐了一個人,車夫兩手被震得握捏不住,連人帶車翻了一個觔鬥!天橋是北京最繁華熱鬧的地方,往來的人,無時無刻不是肩摩踵接;這時在路旁看見的人,都驚得吐舌!大家爭著來看他,倒沒人理會那翻倒在地的車和人了。

  劉恩綬也是大槍劉的徒弟,在北幾省也負有相當的聲望。以外的是孫福全紀子修的徒弟,特地帶來看打擂臺,想藉此增長見識的。霍元甲一一相見之後,隨即給彭庶白介紹。彭庶白心裡惦記著柳惕安,恐怕走了,匆匆又從後臺出來看時;看客已走了十之八九,柳惕安和盛紹先都不見了,在人叢中探望了幾眼沒有,料知已同盛紹先坐汽車走了,只得仍回後臺來。即聽得吳鑒泉笑向霍元甲道:「四爺在天津的時候,約了我同到上海來,你臨行也不給我一個信兒?等我到天津來,去淮慶會館訪你時,方知道已動身好幾日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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