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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回 霍元甲三打東海趙 王小乙夜鬥翠花劉(1)


  話說霍元甲正在演說的時候,左邊座位中忽有一個人跳起身來,大聲說不用多說閒話,我來和你打一打。眾看客都吃了一驚!爭著看那人,年齡不過二十多歲,身材卻顯得異常壯實;穿著日本學生裝的洋服,粗眉大眼,滿面橫肉,那一種兇狠的模樣,無論何人遇著都得害怕。這時更帶著幾分怒容,那情形好像與霍元甲是仇人見面,恨不得一口吞下似的。當下霍元甲停了演說,向這人打量了兩眼,倒現出笑容來說道:「老哥不必生氣,請上臺來談談。」

  這人牛鳴也似的答應一聲來了。匆匆忙忙走出座位,不提防座位與擂臺隔離之處,地下攔著一塊三寸多高的木板;用意是恐怕看的人多,座位又是活動的,有這木板隔住,可免看客將座位移近台來。這人腳步太匆忙,只顧抬頭望著臺上行走,不曾瞧見地下的木板,竟把他的腳尖絆住,身體往前一栽;喜得木板離奩還有五六尺空地,這一跤撲下,頭額沒碰著台基,加以他的身法還快,只一手著地,立時就跳了起來。

  然就這麼無意的一栽,已弄得座上近萬的看客,不約而同的哄然大笑,笑得這人滿臉通紅。霍元甲見了連忙走到台這邊來,很誠懇的問道:「沒碰傷那裡麼?請從容些走,這擂臺因是臨時佈置的,一切都非常草率,本來用木板是這麼隔著,是不妥當的。」說著並指點這人從後邊上臺。

  原來擂臺左右兩邊都有門可通後臺,兩邊門口都設著一張條桌,有簽名簿及筆墨之類,並有招待的人在此坐候。這人走進那門,招待的人忙起身迎著道:「請先在此簽名。」

  這人將兩眼一瞪喝道:「要打就打,簽什麼名!」招待的人陪笑說道:「簽了名再打不遲。這是本台定的規則如此,請原諒罷。」這人略停了停忿然說道:「我不會寫字,打過了再說給你簽罷。」招待的人道:「就請留下一張名片也使得。」這人道:「名片也沒有。」旋說旋伸手攔開招待的人,直向後臺上跑。招待的人也不由得生氣,一手握著簽名簿,一手拈著一枝毛筆,追上後臺來說道:「本台定的規則,非先簽名不能上臺,你待往那裡走!」這人怒氣勃勃的回轉身來,揎拳捋袖,做出要動武的樣子。

  農勁蓀這時本在前臺,因聽得後臺有吵鬧之聲,即趕到後臺來;恰好看見這人要動手打招待的人,劉震聲正在脫卸自己身上的棉袍,儼然要和這人放對。忙插進身將這人格住帶笑說道:「這是後臺,足下要打擂臺請到前臺去。」

  這人一見農勁蓀便忿然說道:「我知道這是後臺,可惡這小子太欺負人,定要我簽名,我在這裡簽什麼名?我就是打勝了也不要這名譽。」農勁蓀笑道:「看足下是一個有知識的人,這簽名不過是一種手續,與要不要名譽沒有關係。我這位朋友負了本台招待簽名的責任,為謀盡他自己職責起見,不得不趕著足下請簽名,確非欺負足下。我於今請問足下,是不是要打擂?」這人道:「我不知道什麼打擂不打擂,因見霍元甲在各報上吹牛皮,說大話,倒要來會會他,看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人物。」農勁蓀哈哈笑道:「這還不是來打擂嗎?足下既要打擂,不但得在這簽名簿上簽名;我剛才演說擂臺規則時,足下想也聽得,來打擂的,還得先在證書上簽名呢。」

  此時霍元甲在前臺,已聽得後臺爭吵的聲音,只得也跟進後臺,聽到這人說倒要會會他,看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人物的話,便上前說道:「我並沒有三頭六臂,也是一個很平常的人。我在報紙上吹的牛皮,說的大話,我已請農爺向大眾說明了,是對外國人的,不是對中國人的;老哥不要誤會,對我生氣。請問老哥尊姓大名?我擺這擂臺,就是想藉此結識老哥這樣的人物。」

  這人望著霍元甲,現出輕視的神氣點了幾點頭道:「我看也不過是一個很平常的人物,吹什麼和人較量過幾千次,不曾遇過對手的牛皮。我不相信幾千個人,竟沒有一人打得過你的?」霍元甲笑道:「老哥不相信罷了,好在我本來沒有向中國人顯能耐的心思。」說時又請教這人姓名。

  這人道:「我不能說我沒有姓名,不過我不願在這地方把我的姓名說出來。你擺的是擂臺,我來打擂便了,我打不過你,我就走了。被你打傷了,我自投醫院去治傷;若被你打死了,自有人來收屍,不幹你的事。」

  農勁蓀道:「話雖是這般說,應經過的手續,仍是模糊不得。本台今日才開幕,你是第一個來打擂的人,若你不肯簽字,連姓名都不肯說,也可以行得,那麼簽字的辦法,以後便行不通了。並且老哥不依本台的規則辦理,老哥要打擂的目的便不達到,霍先生是絕不肯和老哥動手的。」

  這人料知不說姓名不行,只得說道:「我是東海人姓趙,從來不用名字,一般人都稱我為東海趙,你們定要寫姓名,就寫東海趙得了。」霍元甲笑道:「世間豈有一個上等人沒有名字之理?依我的愚見,你老哥既不寫名字,這擂也可以不打。」東海趙盛氣說道:「什麼話?姓名不過是人的記號,你的記號是霍元甲,我的記號是東海趙,誰說使不得?你擺擂臺,登報招人來打,如何說這擂可以不打?這話從旁人口中說出還過得去,從你台主霍元甲口中說出來,不象話!」

  東海趙這幾句話,說得後臺上許多人都生氣,尤其是劉震聲,咬得牙齒格格的響,恨不得上前打東海趙幾個耳光。霍元甲不但不生氣,反帶笑說道:「你老哥弄錯了,我不是怕你打,求你不打,你不肯簽名,我只好不打。」東海趙道:「好!我簽名便了。」霍元甲現出躊躇的神氣說道:「你雖肯簽名,我還是勸你不打。因為你是為我在報上吹牛皮說大話而來,我既經說明那些牛皮,那些大話,是對外國人吹說的;我們自家人,何必在臺上當著許多看客動手呢?無論誰贏誰輸,都沒有意味。」東海趙道:「那麼你卻擺什麼擂臺呢?」

  他們在後臺談話的時間久了,台下看客都拍掌催促起來。農勁蓀對霍元甲道:「趙君既肯簽字,四爺就和他去前臺玩玩罷。看客鼓掌,是催我們出臺的意思。」霍元甲只得點頭答應。當下有人拿證書給東海趙簽名,東海趙提筆寫了東海趙三字,書法倒很秀勁。霍元甲看了,心裡登時發生了愛惜東海趙的念頭;農勁蓀也覺得東海趙這種英俊少年,若得良師益友,去掉他的驕矜暴躁之氣,實是武術界的好人才。遂先出臺向看客報告道:「本台所定打擂的規則,凡來打擂的,先要在證書上簽名;因這位趙君不僅不肯簽名,並不肯把名字說出來,所以交涉的時間久了,致勞諸位盼望,本台同人非常抱歉!此刻趙君已簽好了名,請諸位細看趙君的好健兒身手。」這番話說出,掌聲又拍的震天價響。

  農勁蓀回身將霍元甲、東海趙兩人引出台來,簡單的把東海趙向看客介紹了幾句,即引東海趙立于台左,霍元甲立於台右,自己取了個懷錶托在手掌中,站在中間;園主張叔和的鈴聲一響,農勁蓀忙退後幾步,讓出地位來給二人好打。

  霍元甲向東海趙拱手笑道:「請先賜教!」東海趙毫不客氣,揮拳直向霍元甲衝擊。霍元甲因有愛惜東海趙的心思,不想當著眾看客將他打敗,並存心要試東海趙的造詣如何。見他揮拳直攻過來,故意舉臂膊在他拳上碰了一碰,覺得他的功力,比較劉震聲還相差甚遠;只是身體生得異常活潑,腰腿都很靈捷,如經名師指點,資質卻遠出劉震聲之上。等他攻到切近,方閃開還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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