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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回 服仙丹決計收徒弟 出王邸飛箭殺追兵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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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存義點頭道:「我是因聽得有許多人這麼說,久想去天津打聽個實在,叵耐一時只是抽身不得,湊巧鳳春為他族人爭產的事,邀我去他家幫忙,我不能推託,得順便到淮慶會館見了霍四爺。去上海尋找外國大力士比武的話是實,但是至今還不曾比得,不過已訂好了條約,在今年二月下半月仍在上海比賽。霍四爺邀我同去上海幫幫場面,我心裡未嘗不想趁此去上海玩玩,只恐怕臨時又有事情耽擱。」 吳鑒泉詫異道:「一去年巴巴的跑到上海去找外國大力士比武,當時又不比,卻訂條約到今年二月才比,是什麼道理呢?」李存義便將聽得霍元甲所說的原因說了。吳鑒泉道:「原來有這些周折,這種事情只霍元甲幹的下,旁人不是沒有霍元甲那般本領,但苦沒有霍元甲那般胸噤膽量。年輕的經驗不多,不敢輕於嘗試;年老的世故太深,既不曾與那大力士會面,絕不敢訂賭賽幾千兩銀子的條約。勝了果然很好,萬一有失手的地方,被那大力士打輸了,一輩的聲名就從此掃地,還得賠出五千兩銀子來,這不是天地間第一糟透的事嗎?」 李存義笑道:「這種和人比賽的事,若在被人逼迫的時候,那怕這人長著三頭六臂,著名天下無敵,我也得和他拚一拚,絕不害怕退縮。沒有被人逼迫,無端教我去尋人比賽,就明知有十分把握,自己也鼓不起這口氣來。你要知道霍元甲其所以這般拿著和外國大力士比武的事,當他生平第一件大事在這裡幹,其中還有一個外邊人不知道的原因,並不完全關於他的胸襟膽量。」吳鑒泉忙問其中有什麼原因。 李存義道:「霍四爺有一個最相契的朋友,姓農名勁蓀,聽說是一個文武兼全的好漢,並且在外洋留學多年,外國的新學問也了不得。他在外國的時候,眼裡時常看見外國人欺負中國人的舉動,和新聞紙上瞧不起中國人的議論,已經心裡很難過了;回到中國來,住在天津,在天津的外國人,又常有欺負中國人的事情做出來,他看了更加嘔氣。自從與霍元甲結交,平時談話,總是勸勉霍元甲做一個森轟烈烈的漢子,多幹些替中國人爭氣的事給外國人看,也好使外國人知道中國還有人物,不是好欺負的。 「霍元甲本是一個很爽直的漢子,因農勁蓀的學問好,心中欽佩到了極點。農勁蓀平日和他談論勸勉的那些話,他隨時牢記在心,總想幹出些替中國人露臉的事來,以慰知己。偏巧有一個不走運的俄國大力士,早不到中國來,遲不到中國來,偏偏在霍元甲要尋外國人出氣的時候,跑到天津來賣武,並在廣告上吹了一大篇的牛皮,簡直不把中國人看在眼裡。霍元甲看了那廣告,登時氣得去找那大力士比武,竟把那大力士嚇得屁滾尿流的跑了。武雖不曾比成,把那大力士嚇得不敢在天津停留,並不敢去中國各處賣武,就那麼轉身回他本國去了,也是一樁痛快人心的事。別處的外國人,知不知道那回事,不能斷定。在天津的外國人,料想是沒有一個不知道的。那回事已可算是替中國人露臉不少了。」 吳鑒泉道:「怪道霍四爺情願擱下自己的正經買賣不做,花錢費事的去上海找外國人比武,原來有那麼一個朋友終日在身邊勸導。我雖沒有想和外國人比賽的心思,然我因不曾見過外國人的武藝,不知究竟是怎麼一種身法手法,倒想同霍四爺到上海去看看。他既邀你老前去幫場,你老何妨前去替他壯一壯聲威。那條約雖是霍四爺一個人訂的,只是認真說起來,這不是霍四爺一個人的事。他打勝了,我們大家有面子;他若打敗了,也是我們大家失面子。」李存義點頭道:「你這話不錯,他若是訂條約賭銀兩,和中國人比賽,我們可以不理會,勝敗都只關係他一個人,你真個打算到上海去看麼?我一定同去就是了。」 吳鑒泉正色道:「我豈敢在你老跟前亂說,我並且打算日內去天津走一遭,一則到親戚家拜年,二則趁此去瞧瞧霍四爺。我久聞他的名,還不曾有機緣和他見面。」李存義道:「你去天津再好沒有了,就請你代我致意霍四爺,我決定同他去上海替他助場,只看他約我何時動身,我按時去天津會他便了。」吳鑒泉道:「這是不待你老吩咐的。」說著起身作辭走了。 過了兩日,吳鑒泉果然動身到天津,先到親家庭把新年照例的應酬手續辦完了,便專誠到淮慶會館來拜霍元甲。霍元甲也早久聞得吳鑒泉的聲名,知道是練內家功夫的好手,當下接了吳鑒泉來拜會的名片,忙整衣迎接出來。看吳鑒泉的年齡,約莫三十多歲,生成的猿臂熊腰,魁梧雄偉,只是眉長目朗,面白唇紅,堂堂儀錶,望去很像是個斯文人模樣,毫無粗暴的氣習。霍元甲看了不由得暗自思量道:「練內家功夫的固是不同,若是不知道他會武藝的人見了他,有誰能看出他是一個會武藝的人呢?」一面忖想,一面趨步上前拱手笑道:「吳先生何時到天津來的,兄弟不曾去請安,很對不起。」 吳鑒泉連忙行禮叩拜下去,慌的霍元甲回拜不迭,賓主二人同進客室坐下。吳鑒泉開口說道:「久仰四爺的威名,真是如雷灌耳!去年聽得一般朋友說起四爺去上海找外國大力士比武的事,更使我欽佩到極處,有誰能像四爺這樣情願自己受多大的損失,勞多少的精神,替中國全國的人爭這口氣呢。」 霍元甲笑道:「慚愧慚愧!這算得什麼?不用說是白辛苦了一趟,並還不曾比賽,將來尚不知道勝負如何,就算是比賽勝了,也是我輩應該做的事,值不得稱道。吳先生這麼一恭維,倒使我又慚愧又害怕。我當時是被一種爭強要勝的心思所驅使了,不暇思索,奔波到上海,一口氣將條約訂下來了。回天津後經我仔細一思量,覺得這番舉動,實在太魯莽了些。 「中國人和外國人比賽武藝的事,在外國不知如何,在中國還是第一次!兩下憑律師訂條約,定期比賽,僥天之幸能勝過他,本可以說替中國人爭爭面子。但是拳腳無情,武藝更沒有止境,倘若那大力士的功夫,果在我霍四之上,不能僥倖取勝,我一個人的聲名弄糟了,家產賠去了,都是我自作之孽,不能怨人。不過我存心想替中國人爭面子,不曾爭得,倒替中國人失盡了面子,我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人呢?所以我仔細思量之後,不由得有些失悔起來了。」吳鑒泉笑道:「四爺說那裡的話,這種豪傑的舉動,誰聽了都得欽敬,快不可存失悔之心。以四爺的能為,什麼大力士配上四爺的手?中國的好漢,四爺尚不知道打過了多少,何況一個外國鬼。單刀李就因欽佩四爺的舉動,情願抽出些工夫來,陪四爺去上海壯一壯猜神。我雖是一個無能之輩,也甘願跟隨四爺前去,吶喊助威。」霍元甲忙抱了抱拳頭謝道:「感激感激,不過拖累先生及李老前輩,我心裡委實有些不安。」 吳鑒泉道:「自家人怎說得這般客氣。」剛說到這裡,忽見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,走前的身穿外國衣服,另有一種雄偉的氣概,走後的雖是普通商人裝束,但是比平常人顯得分外的精壯。吳鑒泉料知不是尋常人物,先立起身來,霍元甲也起身介紹道:「這是我至好的朋友農勁蓀先生。這是小徒劉震聲。」接著向農勁蓀介紹了吳鑒泉,彼此免不了都得說幾句客氣話。農勁蓀坐定後,霍元甲含笑問道:「農爺去看余伯華怎樣了?」不知農勁蓀怎生回答,且俟第五十八回再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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