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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回 程友銘治傷施妙手 彭庶白愛友進良言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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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一分鐘的時候,霍元甲已看出他上身肌肉之內,似乎有無數的爬蟲,在裡面奔走,連頭面耳根的皮膚內都有,秦鶴岐指點給霍、農二人看道:「這便是易經裡易筋的重要功夫,周身的氣血筋絡,皆可以聽他自由支使,我曾用黃豆試驗過,拿一顆黃豆,隨便放在他身上那一部,黃豆立刻向上跳起來,就和有東西在皮膚裡彈了一下的樣子,可惜這裡沒有黃豆,大喬納紙搓一個小團子試驗也行。」 說著即從書案上撕了一片舊紙,揉成一團,兩個指頭拈著,輕輕往程友銘肩窩裡一放,秦鶴岐的手還沒有收回,那紙團已跳起一尺多高,直向坑下滾去了。霍、農二人都非常驚服。程友銘已下坑披上衣服笑道:「這種玩意,做起來於自己的身體,確有不少的好處。不過做給人看,是沒有多大看頭的,這下子得請兩位做點兒給我見識見識了。」 霍元甲也不推辭,當即聚精會神使了一趟家傳的武藝。程友銘看畢對秦鶴岐說道:「硬功夫做到了這一步,總可算是數一數二的了。怪不得庚子年殺義和團首領的那回事,京津各報紙稱讚霍先生為劍仙,拿這種本領去對付那些拳匪,自然是如入無人之境。」秦鶴岐要求農勁蓀做點兒功夫看,農勁蓀便推辭不肯做,秦、程二人也不勉強。因天色已晚,霍元甲和農勁蓀作辭出來,彼此叮嚀後會,自有一番言語,無關緊要,不去敘他。 且說次日霍元甲等上了去天津的輪船,離開了上海,劉震聲才向霍元甲說道:「可笑彭庶白那小子,他知道什麼功夫,倒對我說師傅的武藝,練出毛病來了,這不是笑話嗎?」霍元甲問道:「他何時對你說,是怎麼說法的?」 劉震聲道:「昨日師傅同農爺跟秦鶴岐出去的時候,彭庶白不是在客棧裡和我談話的嗎?他顯得很關切的樣子對我說道:『我對貴老師的武藝人品,都是極端佩服的,中國若多有幾個像貴老師這般肯努力替中國掙面子的人,外國人也絕不敢再輕視中國人,欺侮中國人了。我心裡越是欽佩,便越是希望貴老師能久在上海,多幹些替中國人掙面子的事。上海不比別處,因華洋雜處,水陸交通便利,報館又多,所以消息極為靈通。只要有一點兒特別的舉動,不到幾日,消息就傳播全國了。即如明年與奧比音比賽的事,將來必是全世界聞名的。能打倒一個外國大力士,此後的外國大力士斷不敢輕易到中國來賣藝,在報紙上亂吹牛皮。這種事不但關係貴老師個人名譽,其關係國家的體面並且很大。不過我有一句話,本不應由我這個與貴老師新交的口中說出來。只是我因為愛護貴老師的心,十分迫切,不說出來,擱在心裡非常難過,只得對老哥說說,請老哥轉達霍先生。』 「我當時聽彭庶白說的這麼慎重,以為必是很緊要的話,也就很客氣的答道:『承彭先生盛情關切,無論什麼話,請對我說,我照著轉達便了。』道:『前日我不是陪貴老師到秦先生家裡,演了些武藝生瞧嗎?當時貴老師告辭出來之後,我和秦先生談起貴老師武藝,他推崇佩服是不待說,但是他覺得外家功夫,專重手腳,很容易將內部應做的功夫忽略,每每手腳上的功夫先成,內部的功夫還相差甚遠,這是練武藝的普遍毛病,犯了這種毛病的,和人較量的時候,不遇勁敵還罷了,一遇勁敵,便是仗著自己的氣勁能取勝於人,然自身內部總多少些損傷。就是因為內部功夫,相差太遠,禁受不起大震動的緣故,霍先生也就不免有這類毛病。我見秦先生這般說,先生將這番意見和貴老師商量,我逆料貴老師是個襟懷寬大的豪傑,必能虛中採納。無如秦先生說:「交淺不宜言深。」不肯直說。我想貴老師這種人物,中國能有幾人?萬一因有這點兒毛病,使他身體上發生了變態,豈不令仰慕貴老師的人心灰氣短?所以我寧肯冒昧說出來,請老哥轉達。』」 霍元甲聽到這裡,即截住話頭問道:「這些話在上海的時候,你為什麼不早對我說,直待此刻開了船才說?」劉震聲不明白霍元甲責備說遲了的用意,隨口答道:「一來忙著要動身,沒工夫說,二來就是說出來,師傅聽了生氣。並且我想這些話,是彭庶白自己說出來的,假託秦鶴岐的名,好使人家聽了相信,我當時只冷笑了一笑,並沒回答什麼話。」 霍元甲正色問道:「你何以知道不是秦鶴岐說的?」劉震聲道:「秦鶴岐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,看他說話,不像是一個不通竅的人,何至無緣無故的說師傅這些壞話呢?」霍元甲指著劉震聲生氣道:「你這東西,真是不識好人,這番話怎麼謂之壞話?人家一片相愛的熱忱,說一般人不能說不肯說的好話,你聽了不向人道謝,反對人冷笑,不是蹧蹋人嗎?你要知道,他說我有這種毛病,我如果自問沒有,他說的話於我沒有妨礙,若我真犯了這種毛病,不經他說破,我不知道,說破我就改了,豈不於我有很大的益處嗎?專喜受人恭維的人,學問能希望有長進麼?」幾句話貴備得劉震聲低頭不敢開口。 農勁蓀在旁笑道:「這卻也怪震聲不得,只怪中國的拳術家,素來門戶之見極深,不同家數,不同派別的,不待說是你傾我軋,就是同一家數,同一派別,只要是各自的師承不同,彼此會面都得存些意見,不是你挑剔我,便是一視你,從來少有和衷共濟的。震聲是個沒多心眼兒的人,見彭庶白忽然說四爺的武藝有毛病,無論說的如何天花亂墜,他怎肯相信呢?並且他明知彭庶白、秦鶴岐都是標榜內家,更是格格不相入,他聽了只冷笑了一笑,沒拿言語搶白人家,還算是跟隨四爺的日子久了,學了些涵養功夫,若在幾年前,怕不和彭庶白口角起來了嗎?四爺還記得達摩的事麼?彭庶白雖沒明說是秦鶴岐的徒弟,然聽他稱呼和言語,已可知彭庶白是以師禮事奉秦鶴岐的。彭庶白對他拿著秦鶴岐的話,說他師傅的武藝有毛病,他居然能忍耐住不回答,你還責備他不該沒向人道謝,就未免太冤枉了。」 說的霍元甲也笑起來。霍元甲於此等處,雖然虛心聽話,只是他限於外家功夫的知識,心中並不甚相信自己內部功夫,與手腳上的功夫,相差懸遠,更不知道要補偏救弊,應如何著手。在船上談論過這次之後,他身上擔負的事情多,也就沒把這番話放在心裡。到天津後,農勁蓀自回寓處,霍元甲仍是忙著經理生意。 才過了幾日,這日正在監著幾個工人打藥材包,劉震聲忽進來報說:「有一個姓李的同一個姓劉的,從北京來看師傅。」霍元甲迎出來看時,認得前面身材高大的是李存義,後面的身體也很壯實,不曾會過。賓主相見後,李存義對霍元甲紹介那人道:「這是我師弟劉鳳春,他因久聞霍四爺的名,今日有事到了天津,所以特來拜會。」 這李存義是董海川李洛能的徒弟,在北五省的聲名極大,因他最善用單刀,北五省的人都不稱他的名,只稱他為單刀李,為人任俠尚義,遇有不平的事,他挺身出來幫助人,往往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。少年時候,在北五省以保鏢為業,他的鏢沒人敢動,他同業中有失了鏢的,求他幫忙,他答應了,那怕拚性命也得將鏢討回來,因此不論是那一界的人,看了他的為人行事,無不心悅誠服的推崇他是一個好漢。 他和大刀王五是同行,又是多年要好的朋友,王五死于外人之手,的比尋常人死了兄弟還厲害,他因在天津的時候多,認識霍元甲在王五之先,這回霍元甲特地去上海找奧比音角力的事,他在北京已聽得人說,他也是一個切齒痛恨外人在中國猖狂的,聽得人說起霍元甲去上海的事,他喜的直跳起來,急切想打聽出一個結果,正愁無便到天津去,湊巧這日他師弟劉鳳春急匆匆的跑來,一見他的面便苦著臉說道:「我有大不了的事,大哥得幫我的忙,替我想想法子。」李存義吃驚問道:「老弟有什麼大不了的麼?急到這般模樣,請坐下來從容說給我聽,只要是我力量做到的,無不盡力幫忙。」 不知劉鳳春說出什麼大不了的事來,且俟第五十六回再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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