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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回 論案情急煞羅知府 入盜穴嚇倒郭捕頭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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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錫慶也接著說道:「我是不能幫大哥做什麼事,只跑腿報信的差使,大哥肯教我去做,我也能去。」周錫仁放下險,朝周錫慶叱了一聲道:「大哥心裡正在難過,你也和平時一樣的嬉皮涎臉。」叱得周錫慶低頭不做聲。郭成才開口說道:「承兩位老弟關切,感激不盡!不過這回許多案子,不似我以前經手的案子好辦,並不是尋不著線索,也不是做案的遠在天邊,不能捕獲;這其中實在有種為難之處,雖承兩位老弟的盛意,肯為我出力,無奈我……」說到這裡,沉吟了一會,接著歎了口氣道:「世上真只有蠻不講理的官,沒有蠻不講理的百姓,我吃的是自己的飯,穿的是自己的衣,憑什麼可以壓迫我做官家的事?就是這麼不作理會罷,七十多歲的老娘,陷在監牢裡受罪,我便是個禽獸,也不能望著老娘受罪,自己倒和沒事人一樣。」 周錫仁聽到這裡,連忙點頭說道:「大哥也不必焦慮,世間沒有不了的人,便沒有不了的事,有大哥這般本領,那有辦不活的案子?我兄弟自從與大哥結義,一晌都是在大哥這裡打擾,大哥不曾去過寒舍一次,今日老伯母和大嫂都不在家,在這裡覺不方便;並且大哥看了家中冷淡的情形,心裡更要難過,我想邀大哥去寒舍談談,心中快活點兒,辦事的精神,也好一點,不知大哥的意思怎樣?」 郭成正著急找不著周錫仁兄弟的住處,得了這個邀他同去的機會,還有個不願意的麼。不過此番同去的吉凶如何?心裡沒一些兒把握,只是事情已到了這一步,也只好不大審計利害了。當下即答道:「我正為看不慣家裡這種淒冷情形,想去外面逛逛,就去府上拜望一回也使得,不是在城外麼?」周錫仁道:「在城外沒多遠的路,同走一會兒就到了。」 郭成即馱了包袱,反鎖了大門,陪同周錫仁兄弟一路出城,步行了一裡多路,只見野外有一頭黑驢,正低頭在那裡吃草;郭成認得是周錫慶騎的那驢,剛想問周錫慶,怎麼你的驢單獨在這野外吃草?忽見周錫慶捏著自己的下嘴唇,吹哨子似的叫了一聲,那驢便和奉了號令一般,抬頭向四處一望,直朝著周錫慶奔騰而來。 周錫慶對郭成拱手道:「請大哥騎驢,我在前面引道。」郭成笑道:「那怎麼使得?我一般生了兩條腿,為什麼不能同走。」周錫仁道:「這不是要客氣的事,大哥有責任在身,豈可因行路,將身子累乏,請上騎罷,這畜牲的腳步還好。」郭成那裡肯獨自騎驢,教周家兄弟跟著走呢。回頭對周錫慶說道:「老弟,你一個人的年紀最小,這驢平日又本是老弟騎的,今日仍是老弟騎吧。」周錫慶也不答白,笑嘻嘻的來推郭成上驢,周錫仁也幫著推挽,於是不由分說的,將郭成擁上了驢背。 周錫仁放開腳步在前走,周錫慶跟在驢子背後,把郭成夾在當中,郭成也不畏懼。只覺得這驢行走起來,彷佛騰雲駕霧,兩旁的景物,一瞬就飛一般的退後去了。看周錫仁在前面走的腳步,並不是盡力的奔跑,不即不離的,總在前面一丈遠近,郭成有些著慮周錫慶年小力弱,追趕不上,回頭看時,只見他行所無事的走著,一些兒不覺吃力的樣子。郭成至此才暗暗吃驚,兩兄弟的本領,竟高出自己十倍以上,幸虧自己的眼還不錯,不曾肯收兩兄弟做徒弟,若自己托大略疏忽點兒,就更要丟人了。 周錫仁不停步的走,郭成坐在驢背上,也不問話,直走到日落西山,郭成大約估計程途,至少也走了四百多裡路。周錫仁忽然指點著前面山坡下一片青翠的森林說道:「那裡就是寒舍了。」郭成忙翻身下驢,兩腿已坐得發麻發酸了,勉強行動了幾步,才一同走到一所規模宏大的莊院。看門前的氣派,儼然是王侯的邸第,大門敞開著,門內立著兩排俊僕,好像知道有貴客降臨,大家排班迎接似的。 周錫仁握了郭成的手,向門裡走著笑道:「今日辛苦了大哥,騎了這大半日的驢,只怕已累的很乏了。」郭成道:「兩位老弟步行這大半日不覺乏,我便這般不中用嗎?」說笑著,已進了一間大客廳。郭成當了幾年捕頭,繁華熱鬧地方,也曾閱歷得不少,不是個沒見過市面的鄉下人,然看了這間客廳中的陳設,會不因不由的覺得自己一身太污穢了,坐在這種天堂也似的客廳中,太不相稱。 這時天色雖已黑了,客廳中因點了四盞絕大的玻璃燈,照耀得與白晝的光明無異。在平時看周錫仁兄弟,也只覺得生的比一般人漂亮而已;而在這客廳燈光之下看了,便覺容光換發,神采驚人!一言一動,都有飄逸出群之概。心想我在茶樓上初次看見他兄弟,不知怎的,心裡能斷定他兩人是大盜,半月以來,越親近越覺初次所見的不錯,此時我倒有些拿不定了。看他兄弟的瀟灑豐神,分明是神仙伴侶,尋常王孫公子,就有他們這般富麗,也沒有他們這般雋雅,更安得他們這般本領。郭成是這麼胡思亂想,應對都失了倫次。 周錫慶笑道:「大哥來了,家父還不曾知道,等我進去稟報一聲!」郭成聽了,才想起他兄弟還有父親,深悔自己疏忽了,進門便應先提給老伯大人請安的話,這時只得連忙立起身,向周錫仁告罪道:「失禮失禮,豈敢驚動老伯大人,我應進去稟安才是。」周錫仁也連忙起身答道:「托大哥的福,家君還康健,並生性好客,即刻就要出來的。」 正說時,裡面有腳步聲響,隨即有一個花白鬍鬚的老者,一手支著朱顏色的龍頭拐杖,一手拿著一根兩尺來長的黑竹竿旱煙筒,緩步走了出來。周錫慶緊跟在後面。郭成偷眼看這老人,約有五十多歲年紀,慈眉善目,白皙臉膛,衣服甚是古樸,絕沒一點兒豪華氣概。周錫仁上前一步,垂手躬身說道:「孩兒已把大哥接來了。」郭成忙叩頭拜下去。老人笑容滿面說道:「辛苦郭大哥了,慶兒還不快攙扶起來。」 周錫慶即扶起郭成,老人先坐下來,讓郭成就坐。郭成見周錫仁兄弟,都垂手侍立在老人左右,那裡敢坐呢!老人笑道:「難得郭大哥遠道光臨,貴客豈可不坐?」隨掉頭向錫仁兄弟道:「你們也都坐著罷!」周錫仁兄弟同聲應是,仍分左右,坐在老人背後。郭成才沾半邊屁股坐著。 老人開口說道:「小兒多承郭大哥指教,感謝感謝!他們生性頑劣,我又沒有精神管教,很著慮他們在外面,不懂得世情,於今承郭大哥不嫌棄他兩人不成材,許他們在跟前指教,我心裡便安逸了。我的年紀,今年雖只得有五十四歲,奈蒲柳之質,未秋先謝,已差不多像八九十歲的人了,這也是由於先天不足,後天失調,才有目下這般現象。所慮的是一旦先犬馬填溝壑,丟下來這兩個不能自立頑兒,受人奚落!敢當面奉托郭大哥,永遠念一點香火之情,我將來在九泉之下,也感念郭大哥的好處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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