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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回 慕劍俠蕩產傾家 遣刺客報仇雪恨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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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四一面止住曹仁輔,一面提腳放武士起來道:「冤仇宜解不宜結,你也是一個漢子,你把真姓名說出來,治好曹仁輔的傷,我也把你的傷治好。你和曹仁輔,原沒有仇恨,殺週三結巴的是曹元簡;於今曹元簡已死去多年了,與曹仁輔有什相干?並且週三結巴一生,殺人放火、打家劫舍的勾當,也不知幹過了多少?確是死于王法,不是死于曹仁簡之手。便是曹元簡活在世上,只要留得我金陵齊四一口氣在,我也絕不容周東彥,是這麼不講情理的報仇。」 武士道:「我姓巴,單名一個和字,安徽婺源人,原在週三結巴手下,當踩盤子的夥計,週三結巴死後,就在周東彥跟前。既是有好漢出來講和,自當遵命把他的傷治好,不過我身邊沒有帶藥,好在四川是出產草藥的地方,且請好漢先治好我腿上的傷,好去尋藥。」 齊四笑道:「何必你親去尋藥,我代你一併治了罷!」遂對曹仁輔道:「你知道身上的傷,在什麼地方麼?」曹仁輔愕然說道:「我身上何曾受傷,我踢了他那一腿,他才難免不受傷呢!」齊四大笑道:「公子爺,你的功夫,還差的太遠啊!身上受了人家的致命傷,尚不知道,豈不可憐嗎?你不信,且捋起褲腳,瞧瞧腿;看有什形跡麼?」曹仁輔那裡肯信。 齊四教曹仁輔坐下來,露出右腿彎,指點給他看道:「這一點紫紅指印,是你原來有的嗎?」曹仁輔看了,才覺得詫異,自己用手按了按道:「一些兒不痛,怎麼說是致命傷呢!並且如何會傷到這地方來呢?」 齊四笑道:「你不用武二郎的連環步鴛鴦腳踢人,人家何能傷到你這地方?」這一句提醒曹仁輔,才彷佛記得那腿踢去的時候,腿彎麻木了一下,當時因自以為打勝了,心裡高興,就沒把麻木的事,放在心上,這時雖是看出來了,然仍不相信這一點點傷痕,可以致命。 向齊四問道:「常有斷了大腿和將膊的人。尚且能活著不死,難道這一點點傷痕,就能死人嗎?」齊四長歎了一聲道:「公子爺自小練武,練到今日,連這道理都不懂得,可見得實在本領,不是拿錢買得來的。我這時也難得解說給你聽,我這裡有顆丸藥,你且吞下去。」說時從懷中取出藥瓶,傾了一顆丸;給曹仁輔吞服,又將曹仁輔的右腿,揉擦了好一會,只見越揉擦越紅腫起來。一會兒,那一點指拇大的傷痕,已紅腫得有碗口粗細。 曹仁輔驚道:「怎麼服了藥,傷倒重了呢!」齊四道:「那裡是重了?治得急,發得快!傷只在腿上。若在一月以後發出來,便是通身紅腫了。你說能致命不能致命咧?」 齊四治好了曹仁輔的傷,在巴和大腿上,用磁石吸出一口頭髮粗細,半寸多長的針來。曹仁輔不知是什麼東西,接過來一看,比絕小的嫌花針還短小些;一端極鋒利,一端沒有線眼,上面沾了些紫色的汙血。正待開口問這是那裡來的斷了線眼的繡花針,巴和已望著這針,吐吞搖頭說道:「好厲害的暗器,任你有多大能為的人,也受不了這一針。」 曹仁輔吃驚問道:「這也是暗器嗎?這樣輕飄的東西,如何能打得出手呢!」巴和笑道:「打不出手,還算得本領嗎?若人人能打得出手,還算得好漢麼?」曹仁輔又問:「這上面有毒麼?」 齊四搖頭道:「我素來不用毒藥暗器,像這梅花針,更用不著毒藥,打在肉裡,照著血脈往裡走,只要三個時辰不拔出來,便不容易出來了。多則七日,少則三日,其人必死。」遂對巴和說道:「你我都是有緣,才得適逢其會,我與曹元簡並無淵源,在老河口救了他一家性命,固是偶然相遇;就是這番到四川來,雖是聞得曹仁輔心慕劍俠的名,想成全一個心地光明的漢子。然不先不後,遇了你來尋仇報復,因得救了他的性命,這也是偶然的事。在老河口和我動手的是你,你的面貌身法,我還彷佛記得,你若不下手點他的腿彎,我一時或者想不起來。沒有仇恨的人,絕不肯暗中下這種毒手。」 曹仁輔到這時才忽然感激齊四起來,也不顧自己的腿痛,爬在地下向齊四叩頭道:「你老人家真是我的重生父母,今日若沒有你老人家救我,我將來傷發死了,還是一個胡塗鬼。」齊四剛攙扶曹仁輔,巴和也向齊四跪下道:「我這回不能替周東彥報仇,也不願意回去,再和周東彥見面了。知道你老人家,是個行俠好義的英雄,情願伺候你老人家一輩子。」齊四伸手將二人拉起來笑道:「好極了,跟著周東彥做強盜,本也不是英雄好漢的舉動,我於今正用得著你這樣的人。」說時回頭問曹仁輔道:「你家的產業,搜刮起來,還一共有多少?」 曹仁輔見問,紅了臉半晌答道:「自先母去世以後,我漫遊浪費,幾年來,已將先父遺傳下來的產業,變賣乾淨了,所剩的就只這所房屋,然前兩日都抵押給人了,剛才那封銀兩,便是抵押房屋得來的。這項銀兩,還有二百多兩,不曾用去,此外沒有產業了。」齊四點頭道:「我正有事,需用二百多兩銀子,你拿來給我去用罷。」曹仁輔連聲道好,即去裡面取了出來,雙手捧給齊四,齊四收了笑問道:「你除了這點兒銀子,以外別無產業了嗎?」曹仁輔道:「田業房屋,固是早已變賣了,就是衣服器具,也都變賣的變賣了,典押的典押了,實在除了這點銀子,什麼也沒有了。」 齊四道:「你此刻還只二十零歲,我把你這點銀子用去了,你以後的日月,將如何過度呢?」曹仁輔道:「這點兒銀子,你老人家便不用去,我也不能拿來過多少日月,承你老人家救了我的性命,我恨不得粉身碎骨的報答,這一點點銀子,只愁你老人家不肯收用。至於我以後的日月,怎生過度?如何反累老人家著慮。我以後就乞食度日,這銀子也是應該送給你老人家的,何況我還有幾家很富足的親戚,我可以去借貸,成都有幾家店鋪,是從我手裡借本錢去開設的,一文錢也不曾還給我,我可以向他們討取。總而言之,不愁沒錢過就是了。」 齊四連連點頭道:「你既這麼說,我就愧領了你這番幫助的好意。」巴和從懷中取出那封銀子來,要退還曹仁輔,曹仁輔不肯受。齊四向巴和道:「他好意送你,你就收用了罷,我們有緣再會。」仍肩了布疋,偕同巴和一路走了。曹仁輔挽留不住,只得望著二人出門去了。 這時承受他這房屋的人,來催他搬騰出屋。曹仁輔當抵押房屋時的主意,原打算把抵押的銀兩,在成都做個小本生意,好好經營,混碗飯吃;沒想到銀子到手,是這麼耗散了。於今只得找從前借他本錢做生意的人,討回此錢來,再作計較。 但是曹仁輔一些兒不懂得世情,當借錢給人家的時候,只要人家兩三句話,說得投機,就一千八百的,拿給人家;休說要利息、要中保,連借字也不教人寫一張!他所放的債,簡直無絲毫憑據。這時窮困了向人討取,有誰肯認帳呢!曹仁輔跑了幾處,不但不曾討得一文錢到手,並受了人家多少氣話!只因自己手中,沒有憑據,便打成官司,也說人家不過,只得忍氣吞聲的罷了。曹仁輔心想這些沒天良的人,只怪我當初瞎了眼,胡亂拿錢給他們,我既沒有憑據,他們自然可以不認帳。至於親戚,是生成了,不能改移的;難道我一時窮了,連親戚都不認了嗎?他那裡知道,人一沒了錢,莫說親戚,便是嫡親的父子兄弟,也都有不肯相認的時候。 曹仁輔當時有錢,只顧和一般遊手好閒的無賴廝混,自稱劍俠;親戚的慶吊,都不大放在心上。有時親戚勸阻他這些無意識的舉動,每每的討他一頓搶白。這時窮了去求親戚,自然無人肯顧念他。當面揶揄他的,倒是異口同聲,直把曹仁輔氣得個沒奈何了。不知曹仁輔怎生了局,且俟第三十八回再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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