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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回 齊保正吊贓開會議 周金玉巧語設牢籠(2)


  齊保正笑道:「我自然有方法教他擺佈。他在裡面擺佈成功了,我們外面的人,動手,至於怎生擺佈,老爹暫時不知道,也沒要緊。」何載福知道齊保正辦事,素來能幹,很相信不致誤事,遂連說很好。並拱手向齊保正道:「多謝多謝,拜託拜託。」就和林啟瑞,帶了那只翠玉鐲頭去了。齊保正和周金玉的娘,秘密商議了好一會,老婆子遂照著齊保正教的方法,歸家轉教周金玉實施。

  再說周金玉回到自己樓上,見張燕賓果然睡在床上,便挨近沿床坐下。張燕賓醒來,睜眼問道:「怎的回得這麼快呢?」

  周金玉笑道:「連我自己也不知道,怎的回得這麼快?我平日最歡喜到我乾娘家裡去玩,一去就是大半月,還得等家裡人去催我才肯回來,不知是什麼道理,自從你進我的門,我一個人完全變了。今日我乾娘做六十歲整壽,男女賓客,來了二三百。若在平日,像這樣熱鬧的地方,是我最歡喜玩的;今日卻不然,沒動身的時候,我就不願意去;逼得沒有推託的法子,就打算只去叩一個頭便回來。後來經你一說,我也覺得叩個頭就走,不成個道理。既去了,多盤桓一會也使得。

  「誰知一到那裡,越是看了那些熱鬧的情形,心裡就越覺得你一個人,在這樓上寂寞;他們請我吃面,我也想到你一個人在這樓上,什麼也沒得吃。總總觸目驚心,沒一樣事,不想到你身上。老實對你講,我於今這種迎新送舊的日月,已過了這麼久;若處處以真恩義待客人,那不要苦死了嗎?我和你相交,才得幾日,畢竟是什麼道理,會使我是這麼一時也割捨不下呢?世間只有嫖客被婊子迷了的,那有婊子被嫖客迷了的呢?因為姨子是專一安排把客人迷住,才好稱心如意的弄錢。我於今既當了這半開門的婊子,應該把你迷住才好,怎麼倒像吃了你的迷藥一般?坐在我乾娘家,簡直是成了熱鍋上的螞蟻,一時也存身不住。

  「乾娘見我呆了似的,以為我身體上有什麼病痛,拉住我手問長問短,我便趁著那當兒說道:『我的身體,近來本不舒服。每日只是昏昏的睡,飯也不想吃,所以好幾日,不曾到你老人家這裡來,今日是勉強撐持著來的。』我乾娘本很疼我,聽了我的話,以為是真的,當下就催我回家道:『這裡今日人多嘈雜,身體不舒服的人,和許多人混在一塊兒,必然更加難過。你就回去罷!等身體好了,再來這裡玩耍。』我一聽乾娘這麼說,登時如遇了皇恩大敝,來不及似的跑回來,在半路上想你,必也等得很苦了。」

  張燕賓被周金玉灌了這一陣聞所未聞的迷湯,只灌得骨軟筋酥,拉了周金玉的手笑道:「等卻並不等得很苦,不過獨自一個人在這裡,覺得寂寘些兒,若依我的心願,自然巴不得你一刻也不離開我。」周金玉更放出最有心得的媚人手段,用在張燕賓身上,夜間親自下廚房,幫同老婆子弄了無數下酒下飯的肴饌,搬上樓陪張燕賓吃喝。酒到半酣,周金玉就坐在張燕賓身上,口對口的灌酒,灌了一會,周金玉忽然立起身說道:「我真胡塗,一些兒不知道體貼你,我們這重的身體,只管坐在你腿上揉擦,你不壓得慌嗎?」

  張燕賓乘著些兒酒興笑道:「你真小覷我了。我這兩條腿,不是我自誇的話,多的不說,像你這般輕如燕子的人,只要坐得下,至少也禁得起坐十來個。我這兩條臂膀,亮開來,一條臂膀上,吊十個你這麼重的人,也只當沒這回事。」周金玉做出驚訝的樣子說道:「你一個公子少爺,怎麼有這麼大的力?我倒不相信是真的。」張燕賓仰天大笑道:「我豈肯向你說謊話,難道公子少爺,就不許有大力嗎?」

  周金玉偏著頭,凝神一會,嫣然一笑,說道:「怪不得你每次抱我,和小孩一樣,我這人真粗心,一點兒不在意。不過你的力,比我們女人的大,我是相信,若照你剛才說,有那麼大的力,我就不相信了。牛和馬的力,算頂大的了,牛馬的背上,也不能禁得起十多個人,難道你的力,比牛馬的還大些嗎?」

  張燕賓又仰天打了個哈哈,仍把周金玉拉到自己腿上坐下,慢慢的笑著說道:「你是個年輕的姑娘,那裡知道外面的事情。以為牛馬的力,就是無大不大的了,那曉得人的力沒有的便沒有,一有就比牛馬還要大幾倍咧!」周金玉道:「你出世就有這麼大的力嗎?」張燕賓道:「誰能出世就有這麼大的力,一天一天操練出來的。」

  周金玉歡喜了不得的樣子說道:「前幾年看相算八字的先生,都說我的命好,將來的夫星好!這幾年流落下來,我心裡常罵那些看相算八字的混帳東西,當面瞎恭維人,一些兒效驗也沒有。流落到了這步地位,還有什麼命好?至於夫星好的話,更加說不上。我已流落做這種生涯,那有好人肯來娶我?於今有了你,我心裡想起這些話,又不由得有些相信了。我那怕嫁給你做姨太太,我也心甘情願。一個女人嫁人,情願嫁給一個英雄好漢做姨太太,不願嫁給庸夫俗子做正太太。你不是個英雄好漢,那裡會有這種氣概,和這種氣力?我這裡能有你這樣的人來往,說要算是我的福氣,何況你待我這般恩義呢!」

  張燕賓緊緊的把周金玉樓在懷中道:「我的好乖乖,我並不曾娶妻,如何忍心將你做姨太太,像你這般的人物,還怕夠不上做正太太麼?」周金玉倀傍著張燕賓的臉,溫存說道:「我是什麼身分的人,那裡配存想做你的正太太的念頭,承你瞧得起我,不拿我做沒身分的人看待,我真是感激到死。」說著,眼眶兒紅了,撲簌簌的要流下淚來。

  張燕賓連忙拿出手帕,替周金玉拭幹眼淚,端起一杯酒,一飲而盡道:「無緣無故的,傷感些什麼?快不要提這些話了,我們來尋些快活事說說。」周金玉即收了悲容,立起身複斟上一杯酒,遞到張燕賓嘴唇邊說道:「只怪我不懂世故,你原是來這裡圖快活的,倒弄得你不快活,不是豈有此理嗎?你說要尋快活的事說說,我卻想出一件快活的事了。只看你肯做給我瞧瞧麼?我瞧了便真快活。」張燕賓忙問道:「什麼快活的事,快說出來?只要你能瞧著快活,我一定肯做給你看。」

  不知周金玉說出什麼快活事來,且俟第三十三回再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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