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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回 齊保正吊贓開會議 周金玉巧語設牢籠(1)


  話說周金玉托故來到齊保正家,打客廳門口走過,只見齊保正陪著一個七八十歲的白髮老頭,和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,坐在裡面談話。周金玉因見是男客,不停步的往裡走,齊保正已瞧見了,追出來喊道:「就請到這裡來坐罷,有事要和你商量的,便是這兩位。」周金玉忙停步轉身,齊保正接著問道:「那只鐲頭帶來了麼?」周金玉點頭應道:「帶來了。」二人說著同進了客廳。

  齊保正指著白髮老頭,給周金玉介紹道:「這位是何載福老爹,這位是林啟瑞老先生。」彼此見禮就坐,齊保正伸手向周金玉道:「且把那鐲頭拿出來,請兩位看看;對了,我再和你細談。」周金玉從懷中摸了出來,林啟瑞一落眼,就站起來嚷道:「絲毫不錯,被劫去的,就是這東西!看都無須細看,寶貝是假不來的。」

  齊保正接了鐲頭,遞給林啟瑞,回身問周金玉道:「送你這鐲頭的客人,此刻還在你家麼?」周金玉不知就裡,只得應是。齊保正道:「那客人向你說是姓什麼?叫什麼名字?什麼地方的人?」周金玉道:「他初來的時候,我只知道姓張,他不曾說出名字籍貫,我也不曾問他。直到這兩日;不瞞齊老爺說,他想討我,我也想嫁他,他才說是廣西梧州人,姓張名燕賓,家裡有百十萬財產,並無兄弟。」

  齊保正道:「他曾向你說過到廣東來,幹什麼事嗎?」周金玉道:「他說是來探親訪友,借此也好在廣東遊覽一番。」齊保正道:「他的親在那裡?友在那裡?曾向你說過麼?」周金玉搖頭道:「那卻不曾聽他說過,近來他住在我樓上,好幾日沒下樓,也不見他有親友來拜望。」何載福從旁插嘴問道:「那客人從何時起,才不曾下樓呢?」金玉想了一想道:「就在來我家的第二日,他出去了一趟,不久便回來,到今日已有六天了。」

  何載福道:「這鐲頭是在第二日送給你的嗎?」周金玉道:「第二日天將發亮的時候,那夜他打過了三更才來,他說他家裡拘束得嚴,非等三更過後,家人都睡著了,不能出來。」何載福笑道:「他家既在梧州,到廣東來是探親訪友,梧州的家,如何管束得他著,即此一句,已是大破綻、大證據了。」齊保正向周金玉道:「你此刻已知道這個你想嫁的張燕賓,是個幹什麼事的人麼?」周金玉道:「我實在不知道。」

  齊保正哼了一聲,正色說道:「幸虧你實在不知道,若知道還了得嗎?老實說給你聽罷!那東西是個江洋大盜,近來在廣東犯案如山,這位林老先生的夫人,就是被你想嫁的那東西,砍斷了一隻手腕,劫奪了這只鐲頭。這位何老爹,也就是為那東西,犯的凶案太多,弄得整整的六晝夜,不曾歇憩。還虧我今日到城裡,遇見他老人家,談到林老先生府上的劫案;我頓時想起你那日送給我瞧的這只鐲頭,覺得來的太蹊蹺,就對何老爹談了一談。可憐何老爹,這麼大的年紀,就為這案子,受盡了辛苦。正愁沒得頭緒可尋,聽了我這話,連忙和我商量;那時將林老先生請來,同到這裡驗贓。於今既是贓明證實了,這事你便擔著很大的干係了。」

  何載福道:「於今案子既落在你家,不是拿我向你打官腔;公事公辦,我只著落在你身上要人便了。就是你自己,也免不了要一同到案。」何載福這幾句話,把周金玉嚇得臉上變色;眼望著齊保正,幾乎流下淚來,放哀聲說道:「這姓張的,既是個江洋大盜,我一點兒氣力沒有的女子,如何能著落在我身上要人呢?」

  何載福道:「你窩他,又得了他的贓物,不著落你著落誰咧?」齊保正偏著頭,思索了一下,才向何載福道:「依我的愚見,這案子在金玉,自然不能脫開干係。不過要著落在他身上,恐怕打草驚蛇,反誤了正事;不如兩面商量停當,內應外合,動起手來,較為妥當。」

  何載福點頭道:「齊老爺的見解不錯,但應該怎生商量呢?」齊保正道:「這事須大家從容計議,我看是這麼辦罷!此刻最要的,是要設法穩住張燕賓,使他不離開金玉樓上;我們再調齊捕快兩班,圍住那樓,便不怕他插翅飛去了。」何載福道:「這話很對,動手捉拿的人,我這裡早已準備好了,那用得著調捕快兩班?只是就這麼圍住房子捉拿,不見得便能拿著。於今且請齊老爺思量一下,看用什麼方法,先將那強盜穩住。」

  齊保正對周金玉道:「你坐在這裡,沒有用處,不如先回家去,將張燕賓絆住,教你媽到這裡來,我們商量妥當了,如有用得著你的地方,你可不能怠慢,你須知這窩藏江洋大盜的罪名,不是當耍的事。」

  何載福道:「你心裡若安排犯一個絞罪,我們沒甚話說,任便你回家怎生舉動;若想我們替你開脫,則我們等歇商量好了,有用得著你的地方,你就得努力照辦。」周金玉道:「老爹請放寬心,我因不知道是個強盜,既生成了這般苦命,沒奈何只得從他。於今承老爹和齊老爺替我出主意,替我開脫罪名,我還敢不努力照辦嗎?」齊保正道:「這樣的大盜,又在此地做了這麼多案子,必然機警得了不得,你回家若稍露形跡,使他一動了疑,事情就糟透了,務必和平常一樣,不動聲色。」

  周金玉道:「這個我理會得,我看張燕賓這人,對於旁的事,是像個都很機警的樣子,只我和他說話,灌他的迷湯,他竟和呆子一般,句句信以為實。他前夜,還說我將來和他做夫婦,可保得一輩子不會有反目的時候,因為彼此都知道性格的緣故。」

  齊保正笑道:「你是知道他的性格麼?」周金玉道:「我何嘗知道他什麼性格?不過他是個愛巴結,愛奉承的人,說話恭維他,句句給高帽子他戴,他心裡就快活。我所知道的,就是這種性格,旁的一點也不知道。」何載福道:「閒話不用說了,你快回去穩住他罷。」

  周金玉立起身要走,忽停住腳問何載福道:「教我將他穩到什麼時候為止呢?」何載福道:「時候難說。總之,我們到了你家,你才得脫干係。」周金玉了一會兒,換了那老婆子來,齊保正對何載福道:「剛才金玉在這裡,說張燕賓性格的話,在我看來,並不是閒話,要捉拿張燕賓,只怕就在這幾句閒話上。」

  何載福詫異道:「齊老爺這話怎麼講?人家都說齊老爺為智多星,必已有了好主意,何不說出來?大家斟酌斟酌呢?」齊保正笑道:「主意我是有了一個,不過此時還沒到說的時候,不說得妥當些;老爺若肯聽我的調度,此時得趕快回城去,將準備好了的人,帶到這鎮上來,免得臨時掣肘。」何載福道:「我那有不聽調度的道理。只是教周金玉怎生擺佈,這主意我想知道才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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