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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遇奇僧帽兒山學技 懲刁叔虎頭莊偷銀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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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摩霸見霍俊清有遠客來訪,知道不能勉強同去,只得連連點頭應道:「既四爺這麼說,拜年的話不敢當,只是明年請早些降臨。」霍俊清道:「豈敢失約。」摩霸自作別歸家,將情形報告李富東不提。 且說趙玉堂這個名字,在哈爾濱一帶,住得時間長久的人,大約不知道的很少。此人在當時的年紀,雖只二十四歲,而本領之高,聲名之大,說起來,確是有些駭人。趙玉堂的母親,是劉震聲的胞姐,二十幾歲上,丈夫就死了;苦志守節,撫育這個遺腹子趙玉堂。 趙玉堂的父親,叫趙伯和,兄弟叫趙仲和,兩人都練得一身絕好的武藝;在虎頭莊趙家會武藝的人當中,算是最有能耐的。趙伯和死後,不曾留下文錢尺布的遺產。趙仲和仗著自己的武藝,替人保鏢生活。仲和為人,刻薄寡恩;見哥子去世,丟下幼年之妻、繈褓之子,沒一些兒遺產,便不肯擔任瞻養的責任;一再諷勸寡嫂劉氏改嫁。奈劉氏心堅如鐵,說自己丈夫,不是沒能耐的尋常人物,豈有他妻子改嫁之理?並且遺腹生了一個兒子,更不能不守望他成人。趙仲和見幾番諷勸不動,就聲言不顧他母子的生活,教他母子自謀衣食。 劉氏既能苦志守節,自然甘願自謀衣食,替人做針線,洗衣服。凡是用勞力可以換得著錢米的,莫不苦掙苦做;無論苦到那一地步,絕不仰望趙仲和供給。幸得劉震聲略有家業,每年津貼些兒。年復一年的過去,趙玉堂已有十四歲了。只因他自出母胎以來,不曾處過一天順境;在兩三歲的時候,他母親處境貧寒,又憂傷過度,乳漿既不充足,更沒好些兒的食物代替;雖勉強養活著一條小性命,只是體質孱弱異常。生長到五歲,還不能立起身子走路;說話啼哭,和小貓兒叫喚一般;通身尋不出四兩肉,臉上沒一些血色。他母親望他成材的心思極切,因念他父親練了一身本領,絲毫不曾得著用處,便不打算要趙玉堂學武藝;又因趙玉堂的體質太弱,就教他學武藝,料也練不出驚人的本領來。撫養到了十歲,即把趙玉堂,送進一家蒙館裡讀書,讀到一十四歲。 這日下午,從蒙館裡放了學回來,走到半路上,迎面來了一個身高體壯的和尚,用手撫摩著趙玉堂的頭頂道:「你心想瞧瞧鬧麼?我帶你到一處地方去瞧熱鬧,你去不去呢?」趙玉堂看那和尚,倒是慈善的樣子,不過頷下一部花白絡腮鬍鬚,其長過腹,望著有些害怕。即搖頭答道:「我不想瞧熱鬧,我母親在家,盼望我回去。」那和尚道:「沒要緊,我一會兒就送你回家去。我已向你母親說過了,你母親教我帶你去瞧熱鬧。」 趙玉堂這時的年紀雖只得一十四歲,心地卻非常明白;知道自己母親絕不會認識和尚,跟和尚說話。連忙對和尚說道:「沒有這回事,你不要哄我。什麼熱鬧我也不要瞧,我只要回家見母親去?」說完就提起腳步。 那和尚那裡肯舍呢!追上前將趙玉堂拉住,趙玉堂急得罵起來。和尚也不顧,用手在趙玉堂頭上,拍了幾下,趙玉堂便昏迷不省人事了。也不知在昏迷中,過了多少時刻,忽然清醒起來;張眼一看,黑沉沉的,辨不出身在何處;耳裡也寂靜靜的,聽不出一些兒聲色。但覺自己身體,是仰睡在很柔軟的東西上面;四肢疲乏得沒氣力動彈,只能將頭轉動,向左右張看。彷佛見右邊有一顆星光,星光之外,一無所見。心中明白是散學回家,在路上遇著和尚,被和尚用手在頭上幾拍,就迷糊到這時候。想必是天黑了,所以見著星光。又想到自己母親,等到這時分,還不見我回去,必然急得什麼似的。我如何還睡在這裡,不回家去呢! 趙玉堂心裡這麼一想,便竭力掙扎起來。原來身體睡在很厚的枯草上;站著定睛向四面都看了一會,黑洞洞的,一步也看不見行走。再看那星光,不像是在天上;覺得沒有這麼低塌的天,並且相隔似不甚遠,便朝著那星光,一步一步慢慢走去。才走了五六步,額頭上猛然被碰了一下,只碰得兩眼冒火。伸手一摸,濕漉確的,冰冷戴硬,好像是一堵石牆。暗想怪呀!怎麼是一堵石壁呢?不是分明看見一顆星光在這一方嗎?石壁裡面,如何會有星光,不是奇了麼? 他張開兩手,不住的左右上下摸索,確是凸凸凹凹的石壁;壁上還潮濕得厲害,摸得兩掌盡水。只得挨著石壁,向右邊緩緩的移動;移不到二三尺遠,右手摸不著石壁了。再看那星光,又在前面;心中一喜,仍對著星光舉步。誰知一提腳,腳尖又被蹴了一下,險些兒向前栽了觔鬥。隨將身體蹲下,兩手一面摸索,兩腳一面向前移動;像是爬上了幾層石級,離星光漸漸的近了。又爬了幾步,只見星光一晃,眼前忽現了光亮,那個要帶他瞧熱鬧的和尚,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個蒲團上,笑容滿面的望著他。 趙玉堂見了這和尚,忍不住哭起來道:「你不送我回家,把我弄到這裡幹什麼呢?我要回去,我不在這裡了。」和尚說道:「你自己到這裡來的。你要回去,只管回去便了,誰不教你回去咧!」趙玉堂聽說,便不哭了。立起身向四處一看,周圍都是漆黑的石壁;只有頭頂上一條裂縫,彎彎曲曲的,有三四寸寬,從裂縫裡漏進天光來。裂縫雖有幾丈,然太仄太厚,不能容人出入。挨近裂縫一看,縫旁有一條青布,和窗簾一般,用繩牽掛著,可以扯起放下;知道是為下雨的天氣,防從裂縫中漏下雨水來,所以用這布遮蓋。將四周的石壁,都細看了一遍,實在無門可出。低頭看地下,也是一點兒罅隙沒有,又急得哭了出來道:「你把我關在這沒門的石洞裡,教我怎生回去呢?」和尚笑道:「沒有門不能出去,你難道是生成在這裡面的嗎?好粗心的小子!」 趙玉堂心裡陡然覺悟了,直跪到和尚跟前,牽了和尚的衣道:「你立起來,門在蒲團底下。」和尚哈哈大笑道:「虧你虧你,算你聰明!」隨即立起身來,一腳踢開蒲團,露出一塊石板來。石板上安著一個鐵環,和尚伸手揭開石板,便現一個地道。和尚將遮裂縫的青布牽滿,洞中仍舊漆黑,那顆星光又現了。原來是點著一支香,插在地下;陽光一進來,香火就看不出了。 和尚引趙玉堂從地道出來,卻在一座極高的山上。回頭看地道的出口,周圍長滿了荊棘;非把荊棘撩開,看不見出口,也沒有下山的道路。一剎時狂風怒吼,大雪飄然而下;只冷得趙玉堂滿口中的牙齒,捉對兒廝打。 和尚笑道:「你要回家去麼?」趙玉堂道:「我怎麼不要回家去,可憐我母親只怕兩眼都望穿了呢?」和尚點頭道:「你有這般孝心,倒是可喜。不過我老實說給你聽罷,這山離你家已有一萬多裡道路;不是你這一點兒年紀的人,可以走得回去的。你的根基還不錯,又和我有緣,特收你來做個徒弟。你功夫做到了那一步,我自然送你回去,母子團圓。你安心在這裡,不用牽掛著你母親;我已向你母親說明了。你要知道你母親苦節一場,沒有力量,能造就你成人;你跟我做徒弟,將來自不愁沒有奉養你母親的本領。像於今從蒙館先生,所讀的那些書,便讀一輩子,也養你自己不活,莫說奉養你母親?」 趙玉堂是個心地明白的小孩。起初聽了和尚的話,心裡很著急,後來見和尚說得近情近理,就也不大著急了。只向和尚問道:「你怎麼向我母親說明白了的。」和尚道:「我留了一張字,給你母親,並給你舅父劉震聲。」趙玉堂聽和尚說出自己舅父的名字,心裡便相信了;當下就跪下去,拜和尚為師。和尚仍引他從地道走入石洞,石洞裡暖如三春天氣。和尚過幾日下山一次,搬運食物進洞。趙玉堂就一心一意的,在洞中練習武藝。 那山上終年積雪,分不出春夏秋冬四季。也不知在洞中,過了多少日月。趙玉堂只知道師傅法名慈雲,以外都不知道。在洞中專練了許久之後,慈雲和尚每日帶趙玉堂在山上縱跳飛跑。趙玉堂只覺得自己的身體,一日強壯一日,手腳一日靈活一日;十來丈的石崖,可以隨意跳上跳下;在雪上能跑十多裡遠近,沒有腳印。 一日慈雲和尚,下山去搬運食物,幾日不見回來;趙玉堂腹中饑餓難忍,只得從地道裡出來。山上苦無食物,可以尋覓;遂忍餓下山。喜得腳健,行走如飛,半日便到了山底下。遇著行人一問,說那山叫帽兒山,在東三省境內。趙玉堂乞食歸到山東,可憐他母親,為思念兒子,兩眼都哭瞎了;衣服也不能替人洗,針黹更不能替人做;全賴娘家兄弟劉震聲津貼著,得不凍餒而死。一旦聽說兒子回來了,真喜得抱著趙玉堂,又是開心,又是傷心!哭一會,笑一會!問趙玉堂這五年來,在什麼地方,如何度過的?趙玉堂這時才知道,已離家五年了。遂將五年內情形,詳細說給他母親聽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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