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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霍元甲神勇動天津 王東林威風驚海宇(1)


  話說虎頭莊趙家,因妒嫉霍家的威名,以為霍俊清是霍氏子弟中最沒有能為的;想趁霍俊清獨自在天津開設淮慶藥棧的時候,派人來將霍俊清打翻,可借此毀壞霍家拳的名譽。當下就在趙氏子弟中,挑選了四個年壯力強的好手,特地到天津。會了霍俊清,說了慕名來訪,敬求指教的話。

  霍俊清笑道:「我家兄舍弟,都是練過武藝的,雖然沒有聲名,只是慕名的話,也還說得過去。我自生長到二十五歲,一時半刻也沒有在練武室裡逗留過;家父也不曾親口傳授過我一拳半腳,倒要請教四位,什麼地方慕我的名?要我指教什麼?」

  趟家的人笑道:「霍氏子弟,不會武藝,誰肯相信呢?如果真不會武藝,便算不得是霍家的子弟了。江湖上的人都說:「霍恩第不應該有不會武藝的兒子;你不是霍恩第的兒子,便可說得不曾進過練武室的話。然你不是霍恩第的兒子麼?」

  看官們請說,霍俊清是何等少年氣盛的人,怎能容忍得這般無理的話?只氣得濃眉橫豎,兩眼如電光閃動;先從喉嚨裡虎吼一聲,隨就桌上一巴掌拍下怒道:「無知小輩,安敢如此無禮,我練過武藝,和沒練過武藝,是我姓霍的家事,與你們有甚相干?我於今就練過武藝,你們又打算怎樣?」

  趙家的人也帶怒說道:「你既是練過武,我們是特來找你,要見個高下,旁的有什麼怎樣?」霍俊清隨即立起來道:「好!和你們這些小輩剿手,那用得著我霍家的武藝!只看你們四個人,還是一齊來呢,還是打一個來一個?」趙家的人道:「四個人齊來打你一個,算得什麼!聽憑你要和誰打,誰就跟你打。」

  霍俊清將四人引到會館裡面的大廳上,卸去了身上長衣道:「你們既來了四個,免不得每人都得走一趟,只管隨便來罷!」四人來時,原已推定了交手抶序的。這時先上來一個,沒七八個照面,被霍俊清一獨劈山掌,劈在背梁上;撲鼻孔一跤,跌了下去,不曾爬得起來;口裡的鮮血,便直往外冒。第二個看了,兩眼出火,搶過來,使出平生本領,恨不得一拳將霍俊清打死。

  只是這較量拳腳的事,不比尋常,一些兒也勉強不來的。霍俊清與第一個交手的時候,因不知道他們是何等本領,自己存著謹慎的心,所以直到七八個照面,才把第一個打倒。既打倒了第一個,他們的本領,就已瞧穿幾成了。儘管第二個使出平生的本領,那裡是霍俊清的對手呢?一下都用不著架格,直迎上去,兩膀一開一合,就把第二個的手封閉了;只一個回旋,已活捉了。只手舉起來,往屋樑上一拋。

  那大廳的屋樑,差不多有三丈高;這一下拋去,身體離屋樑不到一尺;被拋的人不待說,是嚇得魂飛天外,就是這三個,也嚇得心膽俱裂!以為這麼高跌下來,又跌在火磚鋪砌的地上,必是萬無生理。想上前捧接,一則恐怕身體從上跌下來太重,捧接不住,自己反得受傷;二則須防備霍俊清趁著舉手捧接的時候,動手來打。所以都只抬起頭,翻起眼,呆呆的望著。那人在半空中,叫了一聲哎呀,倒栽了下來。霍俊清不慌不忙的,等他栽倒離地不過三四尺了,一伸手便撈了過來;就和拋接紙紮的人一般,一些兒沒有吃力的樣子。

  沾俊清將那人撈過來之後,提在手中問道:「你認識我霍四爺了麼?知道我霍家的武藝了麼?此後再敢說無禮的話麼?我於今要你們死,比踏死幾個螞蟻,還覺容易。但是我和你們,遠日無怨,近日無仇;你們若不是剛才對我的言詞,過於混帳,我怎犯得著和你們這些小輩較量呢?給我滾出去罷?」說著往廳下一摔。可是那摔的手法真妙,不但一些兒不曾摔傷,並且摔去兩足著地,就和自己從桌椅上跳下地來的相似。

  霍俊清指著未動手的二人道:「要現醜,就快來!我沒閒工夫,和你們多糾纏。若害怕,就一齊上來罷!」二人坫霍俊清這般神勇,便是有包身的膽量,也不敢再上前了。只得勉強拿著遮掩顏面的話說道:「好,我已領教你霍家的本領了。且過三年,我再和你見面,教你那時知道我便了。」

  這幾句話,成了江湖上的例語;凡是會武藝的人,在和人過堂的時候,被人打敗了,總是說這幾句話。用意是說我此刻的本領,打你不過;只是我這回被你打敗了,我記了這仇恨,回去苦練功夫,三年必再來報仇雪恥。有三年之後,果練成了驚人的本領,真的報了仇恨的。然拿這幾句套話,遮掩顏面的居多。當時霍俊清聽了笑道:「便再等你們三十年,也沒要緊。你們回家,仔細用功罷!」

  趟家四人去後,霍俊清仍一意經營他的生意。時光迅速,又過了半年。這日有個同行開藥棧的老闆,薦來四個當挑夫的漢子:年紀都在三十左右,都是身強力壯的。霍俊清的藥棧裡,正要得著這麼幾個人,好搬運藥材,隨即收用了。四人作事,都十分謹慎,霍俊清很是喜歡。

  做了一個多月,四人忽然同到霍俊清跟前,辭工不做了。霍俊清覺得詫異說道:「某老闆特地薦你們四人到我這裡來,正在做的賓東相得,我很喜歡你們精幹,怎的無緣無故,就都要辭工不做呢?莫不是我有什麼對不起你們的地方麼?你們得原諒我事多心不閑;說話做事不周到,或失了檢點的處所是有的。我們將來共事的日子長,我就有甚不到之處,你們也不要放在心上,還是在這裡做下去罷!」

  四人說道:「四爺說那裡話,只有我們做事沒盡力,對四爺不起的。我們吃四爺的,拿四爺的,四爺那有對不起我們的事呢?只因我們四人,打算去投軍,想將來可望尋個出身,四爺快不要想左了。」

  簾俊清心想沒幾日功夫,就有一大批淮牛膝運到。淮牛膝照例每包有七八百斤,最輕的也有五六百斤;尋常沒多大氣力的挑夫,八個人抬一包,還累得很苦;有了道四個人,搬運上倉的時候,必比平常少吃些力。遂點頭說道:「你們既是打算同去投軍,想尋個出身;這是男子漢應有的志向,再好沒有的了。我何能拿些沒有生髮的苦事,勉強留住你們呢?不過你們是某月某日來的,到今日才得一個半月;我不多留你們在這裡,只留你們做滿兩個月罷。半個月很容易經過,一轉眼就滿了。我因歡喜你們的氣力,比一般挑夫都大;不久便有一批淮牛膝運到,留你們搬了牛膝再去。」四人見霍俊清如此殷勤相挽,不好定說立刻要走了,只得仍做下來。

  過不了幾日,果到了一大批淮牛膝。霍俊清臨時又雇了幾名挑夫,幫著四人搬運,自己也在大門口照應。一會兒見四人抬了兩大包牛膝;兩人抬著一包,用飯碗粗細的樹條扛抬,樹條都被壓得垂下來。四人接連著,一面抬走,一面口裡一遞一聲的,打著和聲。霍俊清遠遠見了,心裡不由得一驚。暗想這兩包牛膝,每包足有八百斤輕重;每人肩上,得派四百來斤,豈是尋常有氣力的挑夫,所能扛抬得動?喂!他們四人,那裡是來當挑夫的,分明是有意來顯能為給我看的!我倒得對付他們,不要給他們瞧輕了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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