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向愷然 > 半夜飛頭記 | 上頁 下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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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十八回 無懷失蹤急老舅 發廷決計淫娃誅 話說梁錫誠往後一仰,幸得後面立著有人,伸手扶住了,不曾躺下地來。大家向梁錫誠耳根一呼喚,方沒有昏死過去,正在勸慰的時候,梁太太來了,見梁錫誠急成了一個迷迷糊糊的樣子,即湊近身說道:「你此時急成這個模樣,教我怎麼辦呢?事情雖然糟透了,你我總得設法收束,不能學他們做客的樣,一走了事。於今人已死在我家,後事自得我家經理,就是親家太太也得好生安慰她一番。 梁錫誠道:「這些事都好辦,我只問你看見無懷在哪裡?」 梁太太道:「無懷不在我房裡,必是在他書房裡,他又不能做事,你這時問他幹什麼?」 梁錫誠道:「他若在你房裡,或書房裡,我也不問你了。我四處都已尋遍,不見他的影子,這小孩子也有些古怪脾氣,他見亂子鬧得這麼大,就是為了他一人,他不辭而走,必不是好消息。我真想不到好好的一樁事,會弄得這麼個結局。最可惡周發廷那個老賊,他無端跑來圓媒,出主意在我家成親,此時鬧出了亂子,他竟掉臂而去,不問我家的事了!」 梁太太聽得不見了無懷,心裡也很是難過,錯愕了半晌,才說道:「無懷從來不大出門,又沒有多的親戚朋友家可走,一個文弱書生,縱去也不遠,快派人四路追趕,沒有追不著的。」 梁錫誠道:「不問追得著追不著,總得派人追尋,不能就是這麼由他走了。可憐他身上一文錢也沒有,一個從出娘胎不曾出過門的人,今夜就眼見得沒有地方給他歇宿。此時重陽天氣,夜間已很寒冷,露宿是萬萬不行的。」 梁太太道:「這些閒話,此時何用多說?」 遂對房中幾個幫辦喜事的人說道:「承各位替我家幫辦喜事,不料弄得這麼一團糟,說不得,還得請各位辛苦辛苦,請兩位帶兩個下人,去買一具上等棺材來,花錢多少不問,只要是頂好的,買來了,到賬房支錢便了。這幾位就請去尋找無懷,找著了,務請拉了回來,諸位替我家辛苦了,我總得重重的酬謝。」 這些人聽了齊聲說:「太太不要客氣,但是我等力量做得到的,無不盡力!」 當下各人分途去幹各人的事去了。 於今且放下樑家喜事變成喪事的話。且說周發廷出了梁家,跨上馬一鞭沖到西門,在一家名「同升」的客棧門前下馬,將韁索往鞍上一掛,那馬作怪,只要將韁索掛在鞍上,周發廷就整日地不來,它也絕不移動一步;若是別人去牽它,它就蹄踢口咬,便給食料它吃,它嗅也不嗅一嗅。周發廷只須在旁邊說一句「你吃吧!」 它就低下頭去吃了。別人去騎它,它掛牌打滾,凡是劣馬的舉動,它無一不會,無一不來,有周發廷在旁說一句「這是我的好朋友,騎下子有什麼要緊!」它就服服帖帖地給人騎了。 那馬在周發廷手中,養了六年,一日行五百里,能兩頭兒見日。周發廷把它作寶貝一般看待。此時將它放在同升客棧門外,自己急匆匆走進裡面,向一個堂倌問道:「住在三號房間裡的史先生,不曾出外麼?」 堂倌答道:「史先生嗎?昨夜不曾回棧歇宿,直到今日午飯後才回來,進房便睡了,還沒有起來呢!」 周發廷點了點頭,也不回話,徑到三號房門口,見房門關著,伸手一推,是虛掩的,周發廷跨進房門,叫了一聲「蔔存」,即有一個三十來歲,文人裝束的人,從床上坐起來,稱周發廷為「老伯」。周發廷就床前一張靠椅坐下問道:「你昨夜不曾回棧,不是又去觀前街嗎?怎的直到今日下午才回呢?」 史蔔存答道:「觀前街小侄也曾去過,只是沒有什麼消息,老伯去梁家吃喜酒,就吃過了嗎?」 周發廷恨了一聲說道:「果不出你所料,若到魚塘張家去入贅,怎會弄成這麼一個悲慘的結局?我這回多事,真是糟透底了。」 遂將喜轎落水、王石田搗禮堂,踢死新娘的話,從頭至尾,述了一遍道:「梁錫誠氣到無可如何的時候,跪下來求我替他報復王石田。我當時見有許多丫頭老媽子在旁,只得做出動氣的樣子,搶白了他幾句,頭也不回地跑了出來,特地找你商量,那個爛污婊子,是絕不能再容留她在人世上刁唆人了。」 史蔔存聽完,倒打著哈哈笑道:「老伯慈悲心,三番五次地不教小侄動手,不然哪有今日?」 周發廷歎道:「我當日是你這般年紀的時候,不是和你一樣的脾氣嗎?你師父田廣勝,大概也曾將我少年時的舉動,說給你聽過,只為你此刻用的這把寶劍,你師叔雪門和尚的那副軟甲,就幾次和他二人動手,想害他二人的性命。那時的脾氣,殺死幾個人,全不在我意中,不過和宰一隻雞、一隻鴨相似。年紀越大,本領越高,心和手就越軟了,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分,斷不肯認真動氣。至對於沒有一些兒能耐的弱女子,尤犯不著拿我們的本領去對付她。你將來到了我這般年紀,就自能知道我不是姑息養奸了。」 史蔔存點頭笑道:「師父何嘗沒說過老伯的事,說到有一次,老伯想偷這把劍,被師父看見了。老伯在屋上,要和師父動手,師父趁老伯不留神,在黑暗處藏躲起來,老伯罵完了話,一看不見了師父,老伯就急急忙忙跑了的話,還笑得喘不過氣來哩!師父也說老伯回無錫之後,性情完全改變了。今日的事,在老伯的意思,小侄應該怎麼辦呢?」 周發廷想了一想道:「我和你同去吧,臨時看事做事,你說好麼?」 史蔔存道:「老伯這麼高的年紀,這一點點小事,怎用得著親去?看應該如何辦,教小侄去辦便了。」 周發廷搖頭道:「怎能說是小事,你可知道在無錫城中,出了殺人的案子,若是辦不出兇手來,無錫縣知、縣大老爺,都得受處分的。此刻的薛應瑞知縣,是兩榜出身,清廉無比。我等既自命為行俠作義的人,豈可無端連累清廉的父母官?就是外人在無錫幹這事,幹得不乾不淨,事主告發了,連累好人時,我都得出來,替薛知縣打個抱不平,何況我們自己去幹,能隨隨便便地不防後路嗎?在外省、外縣尚且不可,我的祖宗邱墓之鄉,豈是可以當耍的?你就同去我家吃晚飯,我年紀雖老,功夫卻還不老,你瞧著吧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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