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向愷然 > 半夜飛頭記 | 上頁 下頁 |
| 四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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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得大家都笑起來,只陳珊珊羞得一張臉通紅。因靠緊少奶奶坐著,即伸手在少奶奶臂膊上,用力揪了一下,揪得少奶奶跳起來,指著珊珊的臉笑道:「大家請看四妹這副臉,不是已變成了紅蛋嗎?」 少奶奶這一指笑,更把個陳珊珊羞得哭了起來。 米成山連忙起身走過來,故意喝了少奶奶一聲道:「你是做阿姐的人,怎的倒欺負起小妹妹來了?你這妮子的良心,真是不好。」 旋說旋撫摩陳珊珊的頭道:「好孩子,不要聽她,只當她是在這裡放屁。」 少奶奶也笑著向珊珊賠不是道:「四妹不要聽我的話,只當我在這裡放屁,我的良心本來就不大好。四妹將來染紅蛋的時候,少染幾個,連蛋殼兒都不要送給我吃。」說著忽叫了聲「哎呀」道:「我又在這裡放屁了,還是什麼紅蛋,紅蛋。」 米成山掉過頭來,望著少奶奶說道:「你這東西,這麼大年紀了,還是和小孩子一般的頑皮,你看,弄得你妹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,你的趣味又在哪裡呢?」 這個少奶奶,是米成山的長孫媳婦,山西巡撫蕭湛棠的女兒。容貌又整齊,性情又和順,平日伶牙俐齒的,最得米成山的歡心。她知道米成山愛惜珊珊,她也就對珊珊特別的親熱。她到米家來的妝奩極闊,蕭湛棠因她年小好玩,托人買了許多值錢的西洋玩具做嫁奩。珊珊雖已成人,卻仍不脫小孩子脾氣,見了這些不曾見過的玩具,件件都是愛不釋手。 少奶奶為體米成山的意,凡是珊珊心愛的,都送給珊珊玩弄;因此兩人親密得形影不離,無話不說。她明知道珊珊害羞,有意說出這些話,使珊珊著急,只沒想到一急就哭了出來。當下受了米成山的責備,也深悔自己說話太沒遮攔,隨即走到珊珊面前,握了珊珊的手笑道:「四妹怎這般信人哄,我有意哄著你耍了,好意思就認真嗎?不要氣了,我們兩個人翻茶盤去吧!」說著拉了珊珊要走,三小姐笑道:「前日翻茶盤,翻下雨來了,又要翻茶盤,我們還是到園裡打秋千去吧!」 珊珊還坐著沒動,懺因已起身將珊珊拉到門外,悄悄地說道:「我兒,你住在人家,怎的也是這般使性子,就是受些兒委屈,也得忍耐些兒。莫說她們對你,都很不錯,你於今也這麼大的人了,動不動就哭起來,像個什麼樣子呢?還不快把眼淚揩幹,陪姐姐和嫂子去玩。才見你這妮子,越大越成小孩子了。」 正說著少奶奶和三小姐已跟了出來,懺因便停口不說了。回身進房,又和米成山談論了一會兒,米成山勸懺因不用著慮梁家不依他的計劃。懺因道謝了幾句,即告辭回觀音庵去了。 米成山隨時派人打聽梁家的動靜,暫且放下這邊,後文自有交代。如今且說張鳳笙自送周發廷去後,回房故意大聲對夫人說道:「王親家倒也罷了,性情雖然執拗,你前晚勸他的話,他卻聽了,昨日果然打發人到了梁家,將無懷接了回去,這也罷了。」 夫人不知是假,開口問道:「老爺怎生知道,已將無懷接回家去了呢?」 張鳳笙道:「剛才不是周老醫生在這裡對我說的嗎?啊!是了,你不在跟前。」 夫人高興答道:「好嗎!虎毒不食兒,哪有親生這麼好的兒子,硬把他驅逐的道理?」 張鳳笙點頭道:「且等過明日,看梁親家來不來,若是不來,我後日得進城走一遭,請梁親家去王家,催他家擇個日子,把喜事辦了,就完了我兩人的心事。」 張鳳笙夫婦在這房裡談話,靜宜小姐睡左隔壁房裡,聽得分明,心裡便如撥開了雲霧一般,登時覺得十分涼爽了。素鵑丫鬟正坐在旁邊,手裡拿著一個蠅拂子,替靜宜趕蚊子。見靜宜垂眉合眼地睡著,只道她沒有聽見,心想伸手來搖,又怕小姐睡少了難過;待不搖吧,小姐就是為這事得的病,此時得著了這般好消息,怎捨得不趕快報給她聽呢?素鵑心裡是這麼想,兩眼望著靜宜的面孔,只見靜宜的臉上,漸漸地露出些喜色來,眼睛雖然合著,兩個眼珠兒,卻隱隱地在眼泡裡轉動,揣度她已是醒了,即湊近靜宜的耳根,低聲呼道:「小姐,小姐,聽老爺和太太說些什麼。」 靜宜只裝沒聽得,仍睡著不作聲。素娟忍不住把手在靜宜肩上,輕輕推了一下道:「小姐快聽老爺和太太說些什麼呢?」 靜宜睜了睜眼,仍舊合上轉身朝床裡睡了。口裡含含糊糊地答道:「吵些什麼,我正睡得好。」 說完,又像個悠悠的睡著了的樣子。素鵑不敢再推了,也沒聽得再說了,靜宜的病勢,便從此輕鬆了許多。 過了一日,周發廷送了日單來,張鳳笙和夫人商量,夫人最是信禁忌的,當下看了日單上三個日子說道:「婚姻大事,日子時辰極關緊要,我兩人都不會選時擇日,也看不出這三個日子,哪個用得,哪個用不得。胡亂挑一個是不行的,須得請一個算八字的先生來,總得選一個,與新郎新婦的年程月將相合的、不犯什麼的,才能用得。男家雖是這麼定幾個日子送來,能用不能用,仍得由女家做主。」 張鳳笙道:「能用不能用,自然是可由我家做主,不過這鄉下不比城裡,一時去哪裡尋找算八字的先生呢?」 張夫人笑道:「怎麼沒有?劉瞎子的八字算得最靈,好像就住在這裡沒多遠,隨便教個人去,都能請得來。」 張鳳笙道:「你們女子,總相信這些瞎子的鬼話,他們這些瞎子,知道什麼?胡說亂道地騙人家的錢。」 張夫人不樂道:「你不相信拉倒,我們女子是相信這些胡說的,不是經他們合過的日子,無論如何是不能用的。這成親的事,不是可以馬馬虎虎的。」 張鳳笙笑道:「相信,相信,我也相信!只是那位劉瞎子,教誰去請呢?」 張夫人道:「我不是說了,無論誰去都行嗎?他們當差的、當老媽子的,誰也知道劉瞎子的住處。」 張鳳笙道:「好!我就教李貴去。說時遂高聲叫李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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