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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


  周青皮望著孫濟安道:「妥當地方,教我兩人,去哪裡尋找呢?若是在人家家裡吧,不三不四的人家,王老爺也是不便去;富貴人家,又如何肯借給人會面呢?這卻使我兩個作合的人為難了。」

  孫濟安笑道:「這有什麼為難?現放著個有一無二的地方在這裡,莫說會面,什麼事都好辦。你自己想不起,只怪沒有地方。」

  周青皮偏著頭,想了一會兒笑道:「呵,有了,不就是你那呂祖殿麼!」

  孫濟安點點頭笑道:「那地方還不好嗎?兩邊都裝作進香的,人不知,鬼不覺,就會了面了。」

  周青皮不住地搖頭晃腦道:「這地方,果然是有一無二的好地方。」

  隨即向王石田說,王石田也說很好,於是約定了明日上午,到呂祖殿會面。

  次日,王石田用了早點,便衣小帽,也不帶跟人,一個人走到呂祖殿。孫濟安已立在廟門外盼望,見王石田一個人走來,連忙滿臉堆笑,緊走幾步,到王石田跟前說道:「老爺真是言行合一,說什麼時候來,就什麼時候來了。」

  王石田道:「她已先來了麼?」

  孫濟安笑道:「怎敢不先來伺候,老爺進去一看,便知道晚生們作合的不錯了。」

  邊說邊斜著身子引道。

  王石田跟著進了呂祖殿。只見殿上一個淡妝女子,手中拿著一炷香,立在案旁邊,就神燈上燒點,面向著神龕,從下面看不出妍醜。孫濟安對王石田做了做手勢,以表明就是這女子,王石田點頭會意。

  二人來到殿上,周青皮從裡面出來,趨前叫了聲王老爺,那女子隨即回過頭來,望了王石田一眼,和王石田恰好打了一個照面。

  王石田很吃了一驚,心想這女子有如此丰韻,無怪她不肯送上我家來給我看。再看那女子,點好了香,插入香爐內,回身到香案前面,盈盈下拜,伏在拜墊上,也不知祝告些什麼。拜罷起來,又偷眼打量了王石田兩下,即帶著一個老媽子,坐著二人小轎去了。

  王石田從頂至踵,看了個十分飽。孫濟安邀王石田到教書的房間坐下,周青皮問道:「老爺看了人物怎樣,晚生們沒有欺騙老爺麼?」

  王石田點頭道:「我只要是五官無缺的,就能行了。我是因為家政無人操持,要得一個幫手,至於顏色豐度,本在其次。我看這女子,舉動也還安詳,只是眉眼間,有些帶煞;好在她已經死過一個丈夫了,你們兩個且去問問她,看她做妾,願不願意?若是願意,你們明日再到我家來談;不願意,毋庸說了。」

  孫、週二人齊聲應好。

  王石田隨即歸家,至夜間將看親的話,向余太君說。余太君也將無懷主張續娶,不主張納妾的話說了。

  王石田道:「他們小孩子,知道什麼?納妾不好,可隨時打發她走。妾的身份既卑,膽量也就小些,凡事不敢放肆,不許她過問的事,她絕不敢過問。並且是來我家做妾,我家可以不認她娘家做親戚,身份門第,都可不大研究。若是續娶,豈能如此?」

  余太君聽了,也似乎近理,便點頭說道:「小孩子的見識,畢竟差點。」

  余太君接著說道:「那個周醫生的藥,確是靈效,今日的飲食舉動,已是和平日一般了。只因醫生囑咐了,不要出外吹風,我才教他在書房裡,不許到外面走動。這孩子的體格,本來不大壯實,一則讀書用功過度;二則他心裡,自從他母親去世,時常憂鬱,這回又一著急,所以得了這吐血的疾候。這樣小小的年紀,就吐起血來,實不當耍的。」

  王石田道:「這孩子近年來變壞了,讀書也不似前幾年用功。他母親未死以前,他已是時常愁眉不展,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。這孩子是這般不長進,將來他的前程也就難說。」

  余太君道:「什麼前程不前程,我只望他無災無難,等他母親的服制滿了,給他娶了媳婦,早早地得個曾孫子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他的前程,將來便做到宰相,我也看不見,享他的福不著。」

  王石田道:「他身體已是這般孱弱,又早早地給他娶媳婦,這孩子只怕就是這麼斷送了。」

  余太君不樂道:「壽命長短,都有一定,你這是瞎擔心。」

  王石田見余太君不高興,只得連連應是,退出來安歇。

  次日梁錫誠夫婦,不知怎麼聽得人說,知道無懷被父親打傷了吐血,夫婦兩個一早就來探視。無懷還睡著,不曾起床。二人直走到床前,撫摩盤問了許久,無懷並不隱瞞,將珊珊的事完全說了。

  梁太太歎道:「這事你怎不早向我說,若早向我說了,如何得受這一頓毒打?」

  無懷道:「舅母有甚法子,使我不挨打呢?」

  梁太太道:「我家一個姓何的老媽子,有個媳婦,在米家當奶娘,何媽時常到米家去。我多久就聽得何媽說,米老太爺收了一個班子裡姑娘做孫女,接在家中住了,和那些孫小姐一般看待,有時還痛愛得厲害些。我當時因是與我家不相關的事,懶得盤問她。要知道有你這麼一回事,我就接她到我家來走走,也是辦得到的事,如何會在觀音廟會面呢?你不在觀音廟會面,你父親就能打你嗎?只是這事已經過了,不必再說他了。等你服制已滿,要你舅父向你父親說,若是你父親不答應,我和你舅父做主,到我家裡去成親,算是我的媳婦。你只安心把病養好了,凡事都有我替你做主。」

  無懷自是道謝,梁錫誠到王石田房裡,和王石田談話。

  無懷今日,更是比昨日又好些了,起來隨梁太太到余太君房裡,同用早點。余太君看無懷頭臉上的傷痕,一些兒也看不出來了。不一會兒,梁錫誠也進來,向余太君請安,坐下來笑道:「外面來了兩個客,大概是來作合的,不過這兩個人,我看有些靠不住。」

  余太君問道:「來的是誰,舅爺怎麼知道靠不住?」

  不知梁錫誠回出什麼話來,且俟下回再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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