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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璘墓誌銘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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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資善大夫南京刑部尚書顧公墓誌銘 嘉靖二十四年乙巳,閏正月八日辛巳,南京刑部尚書顧公以疾卒于金陵裡第。先是,公考績還自京師,道聞長子嶼卒,驚惋得疾,扺家疾甚,久之竟不起。嗚呼,惜哉!公諱璘,字華玉,別號東橋居士,世為蘇之吳縣人。國朝洪武中,高祖通以匠作征隸工部,因占數為上元人。曾祖海,不仕。祖誠,以公貴,贈資善大夫、南京刑部尚書。考紋,號愚逸,初封承德郎、南京吏部主事,加贈資善大夫、南京刑部尚書。祖母陸氏,母楊氏,俱贈夫人。公以應天府學生領弘治乙卯鄉薦,明年丙辰舉進士。己未,授廣平縣知縣。壬戌,征入為南京吏部驗封司主事,進稽勳郎中。正德己酉,升河南開封府知府。癸酉,謫授廣西全州知州。丙子,起知浙江台州府,升浙江布政使司左參政。 嘉靖改元,冊立中宮禮成,奉表入賀,道升山西按察使,以親老辭,不允,尋以病免。戊子,起為江西按察使,未行,升浙江右布政使,轉左布政使。庚寅,召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,廵撫山西。上疏乞終養,忤旨,落都禦史,以布政使致仕。丁酉,再起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,巡撫湖廣,兼贊理軍務。己亥,升刑部右侍郎,尋改吏部。會顯陵肇工,改工部左侍郎,領山陵事,進工部尚書。事竣還朝,改南京刑部尚書。公於是曆仕三朝,閱五十年,曆十有九任,積階自文林郎曆十有一資,為資善大夫,正治上卿。公融朗闊逹,精於吏理,能激昻任事。初蒞廣平,年甫弱冠,或昜視之,而公關決敏利,擿伏若神,拊循道利,靖而不煩,而飾以文學,有古循良之風。 及為開封,益更練堅決。盜起燕薊,流劫中原,攻圍城邑,所在繹騷。兵部尚書彭公澤奉詔疏捕,領兵壓境上,簡公自輔,公亦悉心展錯,練兵飾甲,轉餉傳餐,取具呼噏間,而厭難折衝,謀畫居多。在郡期年,隨事經理,多所緒正,而強執不撓。鎮守中官廖堂恃逆瑾黨援,圉奪自恣。公摧抑捍蔽,每折其萌芽,不令得肆。瑾誅,廖罷去,而錢獷用事,群閹方熾,王宏者尤誖謾剽疾,繼廖出鎮,乘權席寵,氣熖讋人,一時有司或屈節自容,公故不為禮,有所征需,一不答,歲時展謁,長揖而已。用是積忤宏。宏方恃寧為援,矯詔逮赴錦衣獄。獄吏問狀,公據禮執誼,抗言條對,一無所承。寧無已,遣邏卒陰探郡中,無所得,乃文致他比,以竟其獄。獄成,鐫三階,徙全。全即古零陵郡,越在嶺嶠,僻遠荒陋。 不鄙夷其民,而翊以文教,道化更革,誠心拊綏,久之,民用乂安,而士興於學。甫三年,而有台州之命。台為東南劇郡,武衛錯居,俗獷而喜訐,胥史並緣其間,縱橫饕詖,更數政不治。公至,爬疏剔抉,求得其敝端與利源所在,次第興除之。故事,武衛諸城,郡為修築,更費浩穰,率為主守者幹沒,恒歲一築,築輒壞。公鉤考得所侵漁,悉沒入為城費,檄義士經理而程督之,故他城昜隳,而台所隸三城特完。郡瀕海,有鹽莢之利,貧民業鹽自食,辜苦搉煩苛,每迂道轉輸,而邏卒乘是為奸利,至相賊殺不可止。公為弛禁,俾得負販出郡下,而薄其稅入,民用便利,而國課亦登。故時軍餉不時給,運軍往往稱貸以需,而駔儈得肆侵牟。公支放有期,而勾稽維審,軍皆給足,而奸民無所牟利矣。 郡南瀕江,卑下多水患,地有中津橋,且壞,公複修之,因築石堤而樓其上,凡數十楹。人初莫喻其旨,已而夏潦,水猝至,居民得依樓以避,所活以千計,乃服公先見雲。既久於台,悉浙中事宜,繼起藩參,遂得舉而行之。雖不及久,而宏規石畫,功緒為多。及以左轄重臨,益諳練宏逹,而意複周審,展采錯事,惟志所為,而厘革積敝,若賦發科適,調補吏胥,皆利蠧蟠結,前政所不敢問者。公排根絕蔓,振剔不少縱,而畫一以守要束,章程鹹正,而核吏不得緣以為奸。事緒雜襲,文牒糾紛,隨事剸裁,司無留政。禦史按浙者,往往斂手無所事事,然積不能平,乘其解任而躡尋過誤,一時雖橫被口語,而素履明潔,堅實在人,卒亦不能有所誣衊也。 起撫湖南,益事振植。湖湘遐矌,提封數千里,撫臣尊重,受計坐理而已。公不躡故跡,軺車省循,徧曆州郡,雖偏疆下鄙,莫不躬蒞。跋涉險阻,蒙犯霜露,不少厭卻。故事,撫臣述曆,必以藩臬守臣自隨,公悉謝遣。軒車簡昜,傔徒斂約,供頓次舍,身足周用,民安堵不知為勞。念荊湖沃衍,而流庸惰弛,地利有所未盡,科輸煩擾,期會促迫,民日益貧,公私交病。故所至劭農振業,平繇複稅,而擿伏省微,軌跡夷昜,民用安集,而歲亦比登。在鎮逾年,多所建白,首言地瘠民貧,兵食不足,而藩府賦祿無堤,後繼為難。 又以湖湘控扼邊徼,地大事繁,禦史按部,歲更一代,勢不得周,欲乞添差禦史分蒞湖南北,以廣詢謀。又言:外屬臣僚,多有宏才碩望足充任使者。比歲限以藩府戚屬不得內徙,此非祖宗舊制,乞越例推選,以收偉才。所言凡數十事,皆當時利病,深切治理,雖不盡施行,而論者莫不韙其言雲。顯陵之作,役大事繁,經費不貲。公既長於料簡,而程省弗懈,調發有制,視他所塋率損費十五而功實倍。規制宏偉,翬飛赫奕,而民不告病,有司不以為煩。其經理施置,有足多者。然此特出其緒餘耳,而非公所用以為才也。 及是,雖典邦刑,而留司務簡,亦不足以盡其用。且鄉里所在,父老姻戚,不能無望於公,而公執志堅定,不肯骫骳以狥,苟罹于辜,必以法繩之。豪植強禦,鹹不得肆,而怨讟興矣。 言者因得假以為辭,肆言醜抵,而素所忌嫉之人,從而醞釀之。公雖內省不愧,而不勝浸滛之辱,竟鬱鬱以沒。嗚呼!公論不明,是非失實,使瑰奇卓越之才,不獲推究于明盛之世,必有執其咎者,君子固有俟于百世之下也,然公亦奚憾哉!公素長者,不虞人詆欺,而直諒自信,不肯脂韋干譽,出入中外垂五十年。 一時新進多非曹耦。公既前輩自處,論議之間,陵轣奮迅,侃侃自將。每下視諸人,多不能堪,往往傍睨切齒,而公不知也。其得謗受禍,殆亦以此。平居事親孝,愚逸公病疽,公時已五十餘,與同臥起,吮濯扶掖,舉身親之,肉血淋漓,十指皆潰,曾不肯自佚以委勞於人。初公以親故一再解官,其後出入靡恒,而二親之亡,公適皆在告,皆得受終焉,殆有不偶然者。處群從兄弟,尤極友愛。從弟玉英繼公起進士,官按察副使,仕歸而貧,而介潔自將。公雅知其志,雖日與親接而不輒饋遺,然而中心相孚,不殊同胞也。少學于李璞先生,李死,一子不立,妻某不免饑寒,公在官,每分餘資給之。既又為其子植產,旋植旋廢,而其子卒困以死,乃迎某氏於家,死為斂葬,而給其孫如子,終其身不衰。 友人胡欽死,妻方食貧養姑,公俾裡中上其事,請表於朝。凡旌核探究,文牒往來,咸具於公,而一切更費,鹹自公出。至於裡黨族屬,婚喪緩急,亦多倚成於公。其於倫誼至篤也。為文不事險刻,而鑄詞發藻,必古人為師。見諸論著,雄深爾雅,足自名家。詩尤雋永,雖矩矱唐人,而劖芟陳爛,時出奇峭。樂府歌詞,不失漢魏風格。問學深博,既有資地,而才敏氣充,足以發之。自其少時,已有名世之志。既舉進士,即自免歸,大肆力於學。時陳侍講魯南、王太僕欽佩皆未仕家居,皆名能文,與相麗澤,聲望奕然,時稱金陵三俊。及官南曹,曹事甚簡,益淬厲精進。居六年,而學益有聞。自是出入中外,所雅游,若李崆峒獻吉、若何大複仲默、若朱升之、徐昌榖,皆海內名流。一時詩名震迭,不啻李、杜複出;而公頡頏其間,不知其孰為高下也。 然諸公皆仕不顯,又皆盛年物故。公仕最久,官亦最顯,所曆若沅湘,若天臺、雁宕,若衡嶽,皆山水勝處。雖簿書鞅掌,而不忘觚翰。所至領客燕游,感時懷古,臨觀賦詩,風流文雅,照暎林壑,委蛇張弛,有古高賢特逹之風。及是將解留務,往來吳門,尋鄉里舊游,期余盡游諸山,以畢其平生。而事左心違,竟成乖越。嗚呼!而今已矣,尚忍言哉! 公所著書曰國寶新編、曰近言、曰顧氏七記;詩曰浮湘稿、曰山中集、曰息園集、曰憑幾集、曰登衡小紀,總若干卷。其生成化丙申七月二日,享年七十。 娶沈氏,封夫人。 子男三人:嶼,歲貢生,娶羅氏;峙,娶陳氏;又次峻。女二人,適俞璉、趙念。 孫男八人:履祥蔭為國子生;次賓祥、元祥、耆祥、應祥、楚祥,餘幼。孫女二人。 曾孫男三人。 履祥等以卒之明年某月日,葬上元彭城山之原。前事,奉公門生太常少卿許榖所為狀來乞銘。銘曰: 於穆孝皇,立國用明。孰言翊之,允維邦楨。 烈烈顧公,維時之彥。爰外而中,式揚用踐。 起家民牧,弗奪弗違。言飲之和,既去而思。 豈德則周,亦堅厥志。志植靡移,乃言有濟。 扶微興壞,樹之風聲。載蹶載奮,卒偕以升。 維靖而共,乃剛弗折。式遄其歸,峻躋華列。 出將使指,入典邦刑。以翼以貞,以莫不維。 爰飾用文,富茲述作。乃古有訓,仕優而學。 其學如何,亶言華國。敷彰帝猷,詠歌明德。 在孝皇日,群獻英英。發藻攄詞,式章用明。 翱翔後先,公實曹耦。德音洋洋,經學之懋。 烈烈顧公,既瑰既奇。學為文宗,政為吏師。 維學維政,鮮茲兼得。繄名之高,斯毀之積。 烈烈顧公,連蹇在是。豈不顯融,迄屯厥施。 彭城之原,公兆於斯。尚後有考,視此刻詞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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