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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東鄉試錄(1)


  四書

 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

  負大臣之名,盡大臣之道者也。夫大臣之所以為大臣,正以能盡其道焉耳;不然,何以稱其名哉?昔吾夫子因季子然之問以由、求可為大臣,而告之以為大臣之道,未易舉也;大臣之名,可輕許乎?彼其居於廟堂之上,而為天子之股肱,處於輔弼之任,而為群僚之表帥者,大臣也;夫所謂大臣也者,豈徒以其崇高貴重,而有異於群臣已乎?豈亦可以奔走承順,而無異於群臣已乎?必其於事君也,經德不回,而凡所以啟其君之善心者,一皆仁義之言,守正不撓,而凡所以格其君之非心者,莫非堯、舜之道,不阿意順旨,以承君之欲也;必繩愆糾繆,以引君於道也。夫以道事君如此,使其為之君者,于吾仁義之言說,而弗繹焉,則是志有不行矣。其可拙身以信道乎?於吾堯、舜之道,從而弗改焉,則是諫有不聽矣;其可枉道以徇人乎?殆必奉身而退,以立其節,雖萬鐘有弗屑也;固將見機而作,以全其守,雖終日有弗能也。是則以道事君,則能不枉其道,不可則止,則能不辱其身,所謂大臣者,蓋如此,而豈由、求之所能及哉?嘗觀夫子許由、求二子以為國,則亦大臣之才也;已而於此,獨不以大臣許之者,豈獨以陰折季氏之心?誠以古之大臣,進以禮,退以義,而二子之于季氏,既不能正,又不能去焉,則亦徒有大臣之才,而無其節,是以不免為才之所使耳。雖然,比之羈縻於爵祿而不知止者,不既有間矣乎!

 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

  盡持敬之功,端《九經》之本,夫修身為《九經》之本也,使非內外動靜之一於敬焉,則身亦何事而修哉?昔吾夫子告哀公之問政,而及於此,若曰:《九經》莫重于修身,修身惟在於主敬;誠使內志靜專,而罔有錯雜之私,中心明潔,而不以人欲自蔽,則內極其精一矣;冠冕佩玉,而穆然容止之端嚴,垂紳正笏,而儼然威儀之整肅,則外極其檢束矣;又必克己私以複禮,而所行皆中夫節,不但存之靜也,遏人欲于方萌,而所由不睽于禮,尤必察之於動也;是則所謂盡持敬之功者,如此,而亦何莫而非所以修身哉?誠以不一其內,則無以制其外;不齊其外,則無以養其中;修身之道未備也。靜而不存,固無以立其本,動而不察,又無以勝其私;修身之道未盡也。今焉制其精一於內,而極其檢束於外,則是內外交養,而身無不修矣。行必以禮,而不戾其所存,動必以正,而不失其所養,則是動靜不違,而身無不修矣。是則所謂端《九經》之本者,如此,而亦何莫而不本於持敬哉?大抵《九經》之序,以身為本,而聖學之要,以敬為先,能修身以敬,則篤恭而天下平矣。是蓋堯、舜之道,夫子舉之以告哀公,正欲以興唐、虞之治於春秋,而子思以繼大舜、文、武、周公之後者,亦以明其所傳之一致耳。後世有能舉而行之,則二帝、三王之治,豈外是哉!斯固子思之意也。

 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之也

  聖人各有憂民之念,而同其任責之心。夫聖人之憂民,其心一而已矣。所以憂之者,雖各以其職,而其任之於己也,曷嘗有不同哉?昔孟子論禹、稷之急於救民,而原其心以為大禹之平水土也,雖其所施,無非決川距海之功,而民可免於昏墊矣;然其汲汲之心,以為天下若是其廣也,吾之足跡既有所未到之地,則夫水之未治者,亦必有之矣;水之氾濫,既有所不免之地,則夫民之遭溺者,亦容有之矣;夫民之陷溺,由水之未治也,吾任治水之責,使水有不治,以溺吾民,是水之溺民,即吾之溺民也;民之溺于水,實吾之溺之也,吾其救之,可不急乎?後稷之教稼穡也,雖其所為無非播時百穀之事,而民可免於阻饑矣;然其遑遑之心,以為萬民若是其眾也,吾之稼穡,固未能人人而面誨矣,能保其無不知者乎?民之樹藝,即未能人人而必知矣,能保其無不饑者乎?夫民之有饑,由穀之未播也,吾任播穀之責,使穀有未播以饑吾民,是饑之厄民,即吾之厄民也,民之饑於食,實吾之饑之也,吾其拯之,可以緩乎?夫禹、稷之心,其急於救民蓋如此,此其所以雖當治平之世,三過其門而不入也歟!雖然,急於救民者,固聖賢憂世之本心,而安於自守者,又君子持己之常道,是以顏子之不改其樂,而孟子以為同道于禹、稷者,誠以禹、稷、顏子莫非素其位而行耳。後世各徇一偏之見,而仕者以趨時為通達,隱者以忘世為高尚,此其所以進不能憂禹、稷之憂,而退不能樂顏子之樂也歟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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