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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楊仕鳴


  辛巳

  差人來,知令兄已于去冬安厝,墓有宿草矣,無由一哭,傷哉!所委志銘,既病且冗,須朋友中相知深者一為之,始能有發耳。

  喻及「日用講求功夫,只是各依自家良知所及,自去其障,擴充以盡其本體,不可遷就氣習以趨時好。」幸甚幸甚!果如是,方是致知格物,方是明善誠身。果如是,德安得而不日新!業安得而不富有!謂「每日自檢,未有終日渾成片段」者,亦只是致知工夫間斷。夫仁,亦在乎熟之而已。又雲:「以此磨勘先輩文字同異,工夫不合,常生疑慮。」又何為其然哉?區區所論致知二字,乃是孔門正法眼藏,於此見得真的,直是建諸天地而不悖,質諸鬼神而無疑,考諸三王而不謬,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!知此者,方謂之知道;得此者,方謂之有德。異此而學,即謂之異端;離此而說,即謂之邪說;迷此而行,即謂之冥行。雖千魔萬怪,眩瞀變幻於前,自當觸之而碎,迎之而解,如太陽一出,而鬼魅魍魎自無所逃其形矣。尚何疑慮之有,而何異同之足惑乎!所謂「此學如立在空中,四面皆無倚靠,萬事不容染著,色色信他本來,不容一毫增減。若涉些安排,著些意思,便不是合一功夫」,雖言句時有未瑩,亦是仕鳴見得處,足可喜矣。但須切實用力,始不落空。若只如此說,未免亦是議擬仿象,已後只做得一個弄精魄的漢,雖與近世格物者症候稍有不同,其為病痛,一而已矣。詩文之習,儒者雖亦不廢,孔子所謂「有德者必有言」也。若著意安排組織,未有不起於勝心者,先輩號為有志斯道,而亦複如是,亦只是習心未除耳。仕鳴既知致知之說,此等處自當一勘而破,瞞他些子不得也。

  二

  癸未

  別後極想念,向得尚謙書,知仕鳴功夫日有所進,殊慰所期。大抵吾黨既知學問頭腦,已不慮無下手處,只恐客氣為患,不肯實致其良知耳。後進中如柯生輩,亦頗有力量可進,只是客氣為害亦不小。行時嘗與痛說一番,不知近來果能克去否?書至,來相見,出此共勉之。前輩之于後進,無不欲其入於善,則其規切砥勵之間,亦容有直情過當者,卻恐後學未易承當得起。既不我德,反以我為仇者,有矣,往往無益而有損。故莫若且就其力量之所可及者誘掖獎勸之。往時亦嘗與仕鳴論及此,想能不忘也。

  三

  癸未

  前者是備錄區區之語,或未盡區區之心,此冊乃直述仕鳴所得,反不失區區之見,可見學貴乎自得也。古人謂「得意忘言」,學苟自得,何以言為乎?若欲有所記劄以為日後印證之資,則直以己意之所得者書之而已,不必一一拘其言辭,反有所不達也。中間詞語,時有未瑩,病中不暇細為點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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