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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卷五十六 文集三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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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制科(二) ▼崇禎九年湖廣鄉試程錄(序一首、論一首、策三道) △湖廣鄉試錄序 崇禎九年秋八月,湖廣大比士,上俞禮官請,命編修臣偉業偕給事中臣玫往典試事。臣材質暗薄,皇上拔置侍從,夙夜畏栗,弗克奉稱。今奉詔命臣錄楚士,臣懼任之不勝,然楚之多材,於何蔑有,臣其敢弗力?臣惟《大雅》文王作人,《棫樸》之五章曰:「勉勉我王,綱紀四方。」未有綱紀正而不收四方之才者也。文王綱紀四方,多士趣之。其伐崇墉也,「是類是祃,是致是附,四方以無侮」,「是伐是肆,是絕是忽,四方以無拂」。未有綱紀正,人材得,不收四方之功者也。 今國家以天下之士而一之於學,以天下之士之學而一之於道。道者,行於己之謂德,適於人之謂材,比於事之謂藝,通於變之謂術。故士有志行清白,執節淳固以為道者,有寬溥善謀,剛毅多略以為道者;士有通達經術,多聞內植以為道者,有明習法令,治煩去惑以為道者;士有進退揖讓,比禮節樂以為道者,有奔走禦侮,折衝厭難以為道者。上之科令一,而下之材分殊,其何以比天下而同之?曰:漢之數路不及賢良,唐之諸科不及詞賦。我國家寵進儒雅,登用俊良,不計口率,不議限年,不束聲病是非,不難孤文絕義,舉德材藝術之士,而一以帖誦試之。若是者豈文焉已乎?曰:凡以為道爾。道者,文亦所自生,德材藝術所繇出也。皇上興化建善,選忠用良,布求士之詔,下責實之令,庶幾得文武材以備任使。行射禮,複明法、明算諸條,猶恐教誨之不先,士未必其馴習而服習之也,下之禮官,博諮其議。諸士生明盛之世,應察舉之詔,上則有道先揚,次亦曲藝必誓,其何有不感上之恩德而率上之誡令也! 臣聞高皇帝召國子生命之射,為稱「文武吉甫」之詩。吉甫,楚產也。宣王之時,荊州、太原皆有寇難,吉甫北伐,方叔南征。美方叔之功者曰:「征伐獫狁,蠻荊來威。」豈以《六月》之師,方叔從吉甫有功、南人懾其先聲哉?以楚人定亂功莫有如吉甫者也。楚士矜氣誼,負志節,不為爵勸,不為祿勉,不避事,不違難;楚兵慓以銳,未嘗挫北;楚地名山大川廣藪,魁奇瑰達之士生焉。然則求士之文武材稱上任使者其莫若楚。楚之先,養繇基之藝,不過下大夫,孫叔敖乘馬三年,不知牝牡,楚國以霸。論者以材不如德,藝術不如材。然國家文恬武嬉,二百餘年,流寇發難,荊、襄、漢、汝,井堙木刊,天子詔用楚餉十萬,以餉楚士之在行者,申、息之北門,諸將之過者以數百,微、盧、庸、濮之師,無不提劍揮鼓,願為前行,忠孝之所畜,其惟士乎!猶曰文武異用,不在軍事,若此者其於道甚不可也。 臣聞之,《詩》曰:「德濆如毛,民鮮克舉之,惟仲山甫舉之。」又曰:「羔裘豹飾,孔武有力。彼其之子,邦之司直。」楚大夫如楊文定、夏忠靖諸君子,匡危疑,恢王略,身兼數器,有直毅強正之風;楊忠烈持直節,好強諫,觸禍患,臨死生而不顧:此所謂不畏強禦者也,雖賁、育何以過諸!士而為此也,天下士之求行其必于楚矣,士之求材其必于楚矣;而不若是,雖外有俊材過絕於人,臣懼其經術無所師受,傷於德而累於道也。《書·誓》有之:「仡仡勇夫」,「截截善諞言」。說曰:是非君子之勇也,仡仡者,是非君子之言也;截截者,豈諸士之所期也哉?夫簡文小誦,拘牽流俗,不以此時佐國家之急,表樹行能,與夫乘時鬥捷,負能而遺行者,皆道所弗取,功令所必禁。然則諸士服文王之德,輔宣王之功,以無負國家綱紀作人之意,其在斯乎! △聖王修身立政之本論 王者之道,於其內不於其外,于其實不于其文,於其虛不於其盈。知所以理情性,則高而能下矣;知所以處德位,則滿而能損矣;知所以飭己而治人,則恭而能安矣;知所以尊道而重事,則慎而能止矣。夫人君有持一術而百行修,庶事舉,天下後世從者,其惟敬也。真西山曰:「聖王以敬為修身立政之本。」生民之初,于于而睢睢,袒裼而蹲夷,能知立如磬折乎?拱如桴鼓乎?拜而顙至地乎?抑知事而君臣父子莊莊乎其悅,兄弟朋友抑抑乎其儀乎?曰:不知也,是皆聖王之教也。 聖王之教,聰明以為德矣,而見有道必齊;尊卑以為序矣,而禮高年必杖。冕而繅采,可以為臨矣,必前俯而後仰;佩而珩琚,可以為度矣,必衡折而委蛇。然則為聖王者不亦勞乎?其為道也不亦繁乎?於以教天下也不亦難乎?曰:本存焉故爾。本者謂何?五味之本以和,五色之本以素。雖有嘉稷,弗忘五尺之耒;雖有綺縠,弗忘三月之桑。丹青在山,人寶而用之,而或不能名其山;良玉在野,人服而佩之,而或不能名其野。人知師氏之樂,師氏之樂非琴瑟也;人知公輸之藝,公輸之藝非繩削也;人知聖王之光施文惠,燭明四極,不知齋莊中正其為道之淵泉也。匪勤弗昌,匪逸弗亡,無怠無荒,是為聖王。 聖王之治天下也,天尊焉而日月當時,民眾焉而歌舞自來,群臣庶官材焉而大小受祿。戎車之警,無或聞也;弓矢犀革出於四境,無外懼也;圭璧在笥,鬼神既格,祝史之詞有報而無祈也。太山之隈,奚有於阜?大海之蕩,奚有於川?喬木之下,奚有於植?然而聖王進師保而命之曰:「爾得毋以寡人為驕乎?以寡人為汰乎?其拂我而弗舍我,將終身守此翼翼。」朝國人而謂之曰:「百姓其有憂乎?庶政其有闕乎?匹夫勝餘敢不畏圖,將終身守此栗栗。」處法宮之中,明堂之上,適然以思曰:「吾其在佚而勤乎?不然則已疏;吾其居安而懼乎?不然則已玩。誡無垢,思無辱,將終身守此戰戰也。」君臣父子,非敬不親;神人上下,非敬不格;軌章物采,非敬不立;官爵刑賞,非敬不行。 夫敬,生於人心者也。潢污之菜,采之烹之,登於鼎俎;溝中之斷,樸斫丹雘,入於饗獻:則見者為肅衣冠,盥手足矣。人有挈一石之樽,不知於色;奉三升之酒,舉前曳踵者:敬在故也。聖王知其然也,為之昭文章,辨等列,明少長,習威儀,使人見其動作有象,俯仰可受,則而效之,畏而近之。猶恐人之有易心也,臨之以天地,懼之以鬼神,為之說曰:「敬勝怠者吉,怠勝敬者凶。敬者養之以福,不敬者敗以取禍。」若此者,自其君公大夫以及乎匹夫士庶無有易之者矣;自班朝蒞官以及乎燕居夙夜,無有違之者矣。魯隱觀百金之魚,僖伯疾諫;景王鑄無射之鐘,州鳩獻箴。君子必敬其耳目。公子言懼,是宜為君大夫;語犯,必將有咎。語曰:「牆有耳,伏寇在側。」君子必敬其語言。齊侯搢笏於會,震矜不終;晉國慢瑞者亡,肅命則霸。語曰:「若行獨梁,不為無人不競其容。」又曰:「火滅修容,慎戒則恭,恭則壽。」君子必敬其容貌。鄭子華服不衷而身及,齊慶氏車甚澤而人瘁。君子必敬其車服。契為司徒,敬敷五教,蘇公司寇,式敬爾獄。君子必敬其政刑。趙襄子得兩城,中食而憂;晉文公定三國,側席而坐;莫敖狃蒲騷之役,虢公恃桑田之功。君子必敬其兵旅。先民之恭,以將烈祖;夙夜之畏,是享文王。孔子猶曰:「誦《詩》三百,不足以一獻。」君子必敬其祭祀。《蟋蟀》歌而印氏以無荒保祿,《草蟲》賦而子展以降心後亡,子圉招亂,伯有為戮。君子必敬其宴享。是以聖王之世,上無戲渝之言,下無陵暴之俗,百官無跛踦之容,庶民無流淫之行。其為道也,顒然以和,愨然以端,偪然以肅,翼然以莊,見以為可休而不可休也,見以為可佚而不可佚也。其於天下也,不約而誠,不令而一,豈非敬德所致也哉! 《堯典》稱「欽明」,欽者言敬也。馬融曰:「威儀表備謂之欽。」《漢·志》曰:「內曰恭,外曰欽。」堯之敬其在外也。朱子曰:「恭主容,敬主事。恭見乎外,敬主乎中。」又曰:「敬體而明用。」堯之敬其在內也。合內外而一之,此敬所以為明也。《坤》六爻辭:「直其正也,方其義也;君子敬以直內,義以方外。」疏雲直內方外,《易》之辭不曰正以直內,變文以見義者,言正者之能敬也。太公告武王以丹書曰:凡事弗強則枉,弗正則不敬,枉者廢滅,敬者萬世。此敬所以為正也。 後世之言敬者,其惟程子乎!程子之言敬有二說:其一存乎知,其一存乎禮。存乎知者,程子之言曰:「入道莫如敬,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。」存乎禮者,朱子之言曰:「程子之論主敬,不曰虛靜淵默,而必謹之於衣冠言動之間。」夫存乎知,則明之說也;存乎禮,則正之說也。王者有其功,儒者有其理,聖人得其道,賢人得其義,所以德行寬容而守之以恭,位尊祿重而守之以畏,聰明睿智而守之以愚,博聞強記而守之以淺。敬夫! △第一問 愚聞之:君之於政也,在所任也。惟正人是庸,惟匪人是退,以立庶事,以興王功,所任得也。君之於政也,在所聽也。惟嘉言弗伏,惟辯言弗聞,以持國是,以定眾謀,所聽得也。《詩》曰:「思皇多士,生此王國。」《禮》曰:「事君者,大言入則望大利,小言入則望小利。」夫人君博求賢能,獎進忠直;士之生其國者如此其庶且多,人臣之進說於君者如此其利且遠也。天下之大,何患無材?群臣之眾,何患無直?雖然,殊能絕行之士,勞心盡節,歈侃侃,攄蘊積於前矣;其或爵祿所勸,天下士之來者日益眾,邪正並進,忠佞無常,斯亦有國之所憂也。人主所以馭之者,其必有道乎! 高皇帝諭群臣:「君子之過,雖微必彰;小人之過,雖大弗形。蓋君子直道而行,故無所回護;小人巧於修飾,故多所隱蔽。」又曰:「朕觀往昔議論於廷,有忤人主之意者,必君子也;其順從人主之意者,必小人也。」高皇帝知人之明,官人之惠,度越萬古,與堯、舜同德。其諭群臣,反復以君子小人為戒,蓋以貞佞不並立,忠邪不共朝,奸回之士折公實之臣,背誕之謀亂黨正之議,此堯、舜所以難壬人、塈讒說耳。 洪惟我皇上聰明勇智、寬仁威惠之德,遠追堯、舜,同符太祖。即位之初,進有德,誅大憝,責公卿以吏事,雖萬里之外,諸大吏惴惴奉職,一不稱,盤毛犛纓,法弗少貸。憂勞海內,慎擇守牧,下令群臣各舉有道方正之士,郎官以下,庶人流外,無不察舉。弘開使過,而亂人之黨先暴其辜;謀及芻蕘,而誣上之言必下於理。天下之士,鹹洗心濯意以承休德。愚生胸臆約結,固無奇也,生明盛之世,豈有遺慮乎?其何言之敢獻?何計之敢圖?惟執事之問而竊以意對。 愚生聞之:自古公忠有為之臣,利不必其在身,當官則行;謀不必其出己,見義則斷;其得也有可紀之功,其失也亦有不避之罪,故資其器用,有益公家。若守智安祿之徒,於國家之事非不知其可也,而恐其為己罪也,又惡人之功之掩己也,因循沮壞以至於弗為;及事機顛蹶,彼固未有顯謀,從容固位,終受其無咎。彼其時天下之責非不至也,能言之士非不眾也,然為之者往往覆塞其小過,以解免其大過。夫人臣有大過,幸自解免,而諸士大夫之望我也,匿名跡,示歸誠,以營去其小過,乃陽為謝曰:「天下不安,諸臣所責是也。若所引,不敢承也。」夫大過則謝而受之,不以為負;小過則營而去之,不以為嫌:而人臣遂無過矣。無過而天下不安何也?以天下之無材;豈惟無材也,將疑天下之無直。夫天下近無材與無直,而名為材與直者將安歸乎?而言事者起矣。雖然,不可以不慎也。天下有弊人,無弊法。言者議法而不及人,以法無所畏沮,而人多所遷諱也。天下無弊法,多弊例。言者議法而不及例,以法易於改為,而弊難於披剔也。所欲行則抱虛而進之,所欲去則厚誹而出之,法去而人不易,法變而例又生,甚至利與害兩窮而不可解,此古人與言之通患也。 我國家設官立極,機要之司非止治文書,銓衡之政非僅稽年考,執憲不得以奏卻而奇請,司馬不得以隃度而亡師。今皇上所以禮諸臣者可謂至矣,諸臣所以事皇上者可謂勤矣。上意以四方未靖,夙夜弗遑,諸臣簿書期會之是憂,國之大事不聞曉然畫可否於上前。夫先朝滿四之叛,彭文憲持京軍不可遣,兵尚書有危言,弗為動,而項襄毅得以討賊;那吉來奔,高文襄從總制請,力主羈縻,舉朝危之,王襄毅卒以靖寇。此二臣者,苟令石城未下,俺答未臣,豈不知言出患入?而為國效節,不顧後難。今者內寇外虜,戰守撫剿,諸臣有能為皇上任之者乎?洪武中,陝西士人上仁政書而不及愛民,廣東儒士上治平策而不及用賢,高皇以其弗達政體,面諭群臣,降旨切責。皇上謀卿士庶人之從,而嚴無藉弗詢之戒,眾言是同,亂政必斥,詔書數下,而上書言事者卒循尚浮詞,無卓爾異聞。前代吏民封奏,或於鼓院投遞,或于仗下面陳,言繁多以決擇,漢昭帝令杜延年平處複奏,宋神宗委司馬光、張方平詳定選擇。我宣宗章皇帝三年,行在禮部奏:官民建言,請同六部尚書、都禦史、六科給事中會議以聞。夫先朝如甘州戍卒以言事賜衣一襲,鹽山縣丞以應詔條上十事。蘇軾曰:「庶人之言,不知爵祿之可愛,故其言公;不知君威之可畏,故其言直。」公直之言,明主所欲急聞也。今之吏民,有能為皇上陳之者乎? 用人之法,功過一而職事修;進言之道,利害清而是非正。此皆上意所責成,明詔所訓誡,愚生畢智竭慮,竊願與諸臣交修之也。乃執事之問又曰:「重郡邑之職,選府史之材,合庶官之謀,達百姓之隱。」生請歷數而備言之。 夫守令之所治者民也。監司守倅,其主書從事能操舉狀,而民之不得治者二三矣;經賦科調,文案填委,閭左桀黠把其疏密,而民之不得治者五六矣;裡尉閭司,禁令易令,遊夫閑民,流言飛文,而民之不得治者八九矣。然則下嚴符系來庭中者,下戶羸弱之民耳。是昔之治者四民,今之治者一民也。府史之所急者官也。漢法,有市籍不得宦為吏,今長安遊徼吏多賈人子矣;漢法,左馮翊卒史秩二百石,今提控以下,視其所輸先後以私錢代矣。其黠者,舞文造奸,擊鐘連騎,志在老於吏乎!管庫之職,非其好也,資歷既久,不得已而後乞官。是昔之府史志在官,今之府史志不在官也。夫庶司之義所以未同者,古者天子稱制臨決,有稱丞相議是者矣,有稱博士議是者矣;今卿貳嫌不逼上,占位署名,庶官眾僚,議成而弗與,令出而弗聞。百姓之隱所以未達者,苟為忠信誠愨之民,其不能自直于裡尉矣,況郡縣乎?苟能豪逞陰譎之民,其不欲受治于使者矣,況郡縣乎?置之則大姓漁食鄉里,察之則奸人交錯道路,然則四者之效,從可知已。欲四國之有政,則重其任;欲吏道之勿雜,則慎其人;欲稽參眾謀,則定百僚會議之制;欲盡極下情,則複監司奏事之權。雖然,非此四者之難,而人與言之難也;非人與言之難,而人與言有君子小人之難也。夫得一賢士愈於百城之地,得一嘉言愈于治萬民之功,如是而後知天下未始無材,未始無直。天下有材與直,而功過可一也,利害可清也。功過一,利害清,堯、舜之治不難致也。愚生聞之:用善如采葛焉,綿綿之葛,生於道左,采而用之,為絺為綌,不則委之矣。去惡如去草焉,或之,或芟之,能無除乎?或蘊之,或沃之,又能無生乎?是在皇上加之意可也。 △第二問 曆者,曆也,曆日月而象之也。日月之行,聖人以賓禮致之;其食也,以武事救之。夫不知其來,不可以言賓也;不知其往,不可以言餞也;不知其道裡次舍,不可以言救也。於是為之治算以求密度,而曆事興焉。雖然,曆之興也,其號最密不過數家,餘或增損傅會,不應軌道。所以然者,前代禮樂未備,服色未改,百官職事未修,宗廟樂章未定,一時君臣皆赫然有改制作之心,而言天者以其術進,五行竊渺,刻度荒忽,苟不參之人事,進以儒術,無以服當時、示後世。於是緣飾圖記,雜考鐘律,博引經傳,使人見曆事一定,貞符著,黃鐘和,《易》象《春秋》合,清台之下,課在上第,而曆行焉。然曆之為道,非覃思畢智,以求定率,盈虛發斂,差之杪忽不能得也。我皇上舉正而日星為紀,明民而閏朔必書,立典常,定明制,以協三辰,以和萬國。孟冬月朔,太常具羽葆,師氏奏樂,百官朝服賀,開明堂,頒正朔。疇人子弟見國家禮樂之盛,製作之備,曆事無所用其緣飾,故煩辭廣證,廢而不存,考實求真必其驗,此天以宣考四時之責授國家也,豈歷代之所同也哉? 蓋嘗論之,生民之初,紀年以禾。炎帝八節,俶農事也。軒轅甲子,系日成也。帝嚳序星,征天象也。堯立閏月,四時始定。舜造璣衡,七政以齊。夏後周人,其教漸□,《小正》載于《戴禮》,《月令》記于《周書》,二篇存焉。五星聚房,兆開周之慶;歲當鶉火,紀克殷之祥。自是以迨春秋,率歲登臺測驗日至,順天以求合,故閏多矣,置晦朔國殊,其時有疏舛而無穿鑿。週末秦初,緯書競作,遂有六家之曆,托之黃帝、顓頊、夏、殷、周、魯,大抵以四分一為歲餘,九百四十分三百九十九為朔,實遷曆元以就當時,何異削趾適履,故桓譚稱其矯妄,杜預疑其非真也。漢初,張蒼承奏用《顓頊曆》,洛下閎《太初》舛駁尤劇,劉歆《三統》辨而非真,東漢《四分》跬步不行,前此諸家,無異一丘之貉。劉洪《乾象》,始減歲餘,創制月行遲疾,陰陽黃赤交錯,以合天度,為推步師表。景初、泰始無加焉。姜岌始以月蝕簡日躔,何承天始以晷景定冬至,祖沖之始變章法之固,分天歲之差,張子信始立入氣之差,正五星之序,傅仁均始改平朔為定朔,則蝕必在數,月無朓朒。前此二十三家,至僧一行《大衍曆》而始密。其一歲差斥建星之謬,躔差得馴積之變,月食辨內外之道,歲星分超次之殊,神悟綜核,諸家罕及;然時有不合,則謂乾造告譴於經數之表,變常於潛度之中,亦其所昧也。然後之作者,迨于宋、金,終莫越其範圍,或遷就畸零,以逐天變,一時偶合,數十載輒差矣。 元太史令郭守敬作《授時曆》,創簡儀、仰儀、高表諸器,用二線代管窺,推測宿度餘分皆盡。當時測景之所二十七,東極高麗,西至滇池,南逾朱崖,北盡鐵勒,以前後晷景折取冬至加時,自丙子迄己卯,增損歲餘歲差,古今冬至悉合。以太白辰星之距驗日躔,以日轉遲疾中平行度驗月離宿度,以四正定氣立損益限以定日之盈縮,分二十八限為三百三十六限以定月之遲疾,以赤道變九道定月行,以遲疾轉定度分定朔,而不用平行度,以日月寅合時刻定晦朔,而不用虛進法,以躔離朓朒定交會,其法視古皆密。而又悉去演積立元之謬,一本天道之自然,其諸應等數則隨時推測,可以貽之永久。 明興,高皇帝首嚴欽若曆象之典,召天下通知律曆者議曆法。三年,立欽天監,自五官正以下專科習肄。十七年修《清類分野書》,書成,賜諸王,楚亦有分焉。是年博士元統請以洪武甲子歲冬至為曆元,書奏,擢為監正。李德芳言其改不用消長,于古法非是,統疏爭,而《大統曆》遂行,列聖以來,未之有改也。唐開元六年,太史監瞿曇悉達以《九執曆》至京師,大衍寫之未盡;當時考驗第下者,裡差使然。元至元四年,西域有《萬年曆》行用,而《授時》陰用其法,儀象有地理志者,木為圓球,略如今之西說。國初靈台即有《回回曆》,高皇帝稱其精密有驗。緯度之法,中國書所三卷,其法造于隋開皇己未,未能悉合也。皇上以舊曆交食屢不售,俞禮臣之請,開局設官,譯書制儀,以宣昭一代之制。 一曰曆術。術者,《戴記》挈矩、《九章》勾股是也。古之勾股,知用邊不知用角,以勾實、股實、弦實若三和三較相求而已,隸首之術,蓋窮於此。三邊之對為三角,邊無方,大亙六虛,小限咫尺;輳心之角必應極界之弧,積分成度以至九十,並有一定諸線。以直線割圓輪,內曰弦、曰矢、外曰切、曰交,同隅餘角諸線如之。挈有定之角,禦無方之邊,內外相顯,進之圓面。曲線以首尾率相易為用。 二曰儀器。求倍勝之法,資倍勝之器,以測三辰地平經緯,以測相距度分,以測赤道黃道經緯,以定時刻。古以渾,今以平;古以全,今以隅。徑廣三倍,分細十倍,赤黃分器,鹹極精審。 三曰度地。漢人罕識渾天,今人罕識渾地,不審地形,測天何階?水地合一圓珠,蹻虛之圓,其景也,周遍生物,戴履不殊,以睹日為晝。兩極下極寒,以半載為晝夜;赤道下極暑,以二分為夏,二至為冬。北行累日,北星漸出,南星漸沒,形圓可知,裡數亦審。 四曰測天。天為動物,本行無不右旋為性,所循黃道,所宗黃極,而又循赤道左旋,外此則不動為諸動宗,赤道經緯圈依斯而設,故黃赤道相距今漸以近,而日道隨黃道如故。十二分次,古人非能得諸鬼神,蓋依當時日躔而設;直從今日二交畫黃道以分十二,事理為允,但經緯度用赤耳。恒星麗天,終古不改,而微循黃道東移,是與赤道斜迤參差,糾紛轉易,故古來距度,諸曆互異。樞星移去北辰,過三度也。七政運行乍舒乍疾,是其輪轂不與地心同處,人在地視之,輪轉一高一卑,則遠者見遲,近者見疾。《授時》以前,此秘未啟。《回回曆》用同心輪負小輪,小輪之心循同心輪而右,日循小輪而左,俱一歲而複。小輪半徑與地心不同之分,並為日輪半徑百分之三有半,是為贏縮宗因。舍此言曆,殆真瞽史。 五曰步氣。歲實之數,生於日躔,後世日消,繇日輪之轂漸近地心也。舊曆齊之,故不能以相通。《授時》創立消長,上考往古,百年加一,下驗將來,百年減一,魯獻以還四十九事而合三十九。《大統》又複齊之為二十四刻二十五杪,知其謬也。今之改憲,長乎消乎?二千餘年之消,驟長何憑?欲消則實測為據者不服也。太陽以贏縮知高卑,高卑之最不直兩至,百年右移一度,故行度多寡,冬夏異而春秋亦異。繇斯以求日躔之實,而歲實安得齊也?紀月則有平朔、定朔矣,紀歲何獨不然?平歲用《授時》消分,更以最高差數加之,則冬至定矣。 六曰步朔。朔者無所取之,取之食也。月離真度多差,不可目視,而器測必以食甚日躔之衡而得。月行天一周,黃道內外各半,曰交終,過之又逐及於日,曰朔策;其一高一卑環轉曰轉終;又以小輪自行加減為未足也。法用同心輪負本輪之心而右,本輪又負次輪之心而左,俱一周而複;月複循次輪而右,半周而複。次輪半徑半於本輪半徑,並之大至八千七百得五度弱,為上下弦。惟朔望月在本輪內規,不須次輪加減。 七曰步交食。加時蚤晚不在朔望實時,而在人目所見之時。然必先求實時,先推日月中會,計其平行及自行而得均數,然後以均數加減求得實會,因得實時,此即古法躔離朓朒而加詳焉也。食分多寡,以日月兩半徑較月距黃道度分得其大小,次求二曜距交遠近,與古法不異。第日月各有最高卑,景徑繇之小大,黃白距度有廣狹,食限為之多少,皆以目視為據,不論實交地心。人距地心之羌能使視北為南,曰南北差;刻羌蚤減晚加,《授時》以赤道距午為限,新曆以黃道出地最高為限,曰東西差;並最高卑三差以為勾股形。黃道正中無勾差,正東正西無股差,皆合於弦也,故地心實會改為地面視會也。 八曰定五星。天以遲疾定高卑,又人目距地心之差,恒星獨無,即為極界。填星最遠,僅得數杪;太陰最遠,差過一度六分;太陽居中,視差三分。太白辰星時與上上。黃道緯度,恒星不遷,五緯時異。其經度,恒星七十年又七月行一度,五緯各有本行。赤道緯度,恒星、五緯皆時異,其經度,恒星為黃道同升度,五緯各有本行,並以同心輪負本次兩輪或不同心輪。細行雖賾,可以一術齊之矣。若夫清蒙之氣盛,則高而厚,減則薄而下。升卑折照,大於本形,夜刻為多,水汽彌甚,故經度不差,緯度多差,真高在下,視高在上,差高之緣,端繇於此。 抑度數之理,研幾極深,考驗必晰,今術之不能通于古,猶古術之不能通於今,何必古人之信而今人之疑乎?夫古者傅會之家,唯從事於末,不求其端,故纖紀瑣言,不足依述,漏見曲論,反戾正理。今以國家禮樂之盛,製作之備,而疇人子弟參互曆術,累黍不失。然後天子升靈台,望雲氣,吹時律,觀物變,詠福祉,舞功德,是曆事之成也,豈不盛哉! △第三問 國家自秦、晉流孽,輕心語難,民人蕩居,大夫旰食,車馳而徒走,八年於茲矣。天子威命震疊,集諸路之師,東西追擊。苟將士一力,宣揚國威,先聲所指,群醜蕩駭,何難禽獮而草之!夫寇賊奸宄,蟊螣螟賊,皆一氣所生。自古流孽之作,未有不號數十萬;數十萬之眾,未有一敗而不即滅者也。 賊初作難,發於延綏,其北多逃兵,而神木、靖邊、綏德、慶陽、延安最劇;南多饑寇,而西川、清澗、中部、延川、保安最劇。據府谷,破合水諸縣,延、鄜、慶、平之間,井湮木刊者幾千里。秦食盡,晉代之受病,先後渡河而東者三十六營。首據河曲,破汾、霍,蔓於興、嵐,已襲據臨縣,陷遼州,東擾澤、潞,內犯忻、靜,五年之內,九十郡邑,不被寇者三五耳。晉食盡,豫代之受病,其波及楚、蜀、兩畿者,皆豫之餘也。南侵武安,據林縣,聚于武陟,河以北騷然苦兵。闌入畿南,掠趙州、甯晉,別自五台侵行唐,踞井陘,南哨臨洺。邊兵大集,還逃河、朔,賊大困乞降,亡何河冰合,有澠池之潰。賊之未潰也,誠以此時塞太行之口,斷河北之津,駐兵曹、濮,扼弗使東軼,羽林佽飛之士從中下,與諸邊勁騎蹙而殲之,賊成擒耳。 稔惡未已,再得渡河,從此而南,分為三支:入伊陽,犯商、雒,或自嵩、伊犯汝州,南屯魯、寶,繇華陰複歸盧、靈,稍入于秦。其南走盧氏、嵩縣三山,繇間道至內鄉,驟入楚。其東潰者遍于宛境及汝寧、歸德,內犯新蔡,已越壽、亳,陷潁州,奄入中都,聚廬、安,圍桐窺皖,陪京大震;旋返永、睢、汝、黃,踞伊、宛,或掠雲夢,大抵皆還商、雒,合於大賊。其入楚者,據鄖、津,蔓荊、襄之間,破當陽,入於蜀,回聚房、竹,遁平利,或自鳳、隴入漢返鄖,連營十里,犯均、光,流毒棗陽、隨、應,伏黃陂,屯桐柏、信陽,走蘄、黃,逼襄、鄧,別自英山破羅田,迫於大兵,盡遁秦川。 方秦事之殷,秦將士大小數十戰,斬首三萬六千,弓不及裛,馬不及秣,掠者不及收,傷者不及起,數道之寇複相率而歸秦。秦地方數千里,防豫之界曰關門、曰商、雒,防楚之界曰平利、曰紫陽、曰白河,防川之界曰漢中、曰寧羌,防晉之界曰延、鄜、黃河一帶。賊未入秦,逐賊者窮馬足,扼賊者壞車轍,謀聚而殲焉。既併入于秦,合於大夥,而賊益慓悍無忌,再自秦朱陽關直犯汴城,還竄禹、許,從沈丘突潁、亳,別自嵩、鞏趨陝、禹,圍密縣,去擾澠、永,或遁靈、廬,已乃殘雒、汝,南破和、合,圍江浦、滁州,西還汴城,走入內、淅。漢江春殘,有自白河、光、穀而渡,深林密箐,阻山公行,邊兵既撤,荊、襄之間受其虔劉矣。而內、淅之賊再擾,漢、興之賊已深,秦、豫之警,月凡數告,兵何繇以息,民何繇以安也哉? 詔書切責諸大吏盡賊而止。賊奔敗之餘,跳驅走險,困蹙乞降,冀緩我師,國家以大兵臨之,若不自縛以獻,屈強山谷間,如釜魚阱獸,趣即糜爛耳。雖然,賊耰鋤棘矜之人,郡縣討捕力也。不得已而至用兵,偏將軍之師,費旬日糧足以辦此。乃自有賊事以來,督理則三邊五省總其令,撫治則秦、晉、豫、楚、蜀、鄖、鳳陽、兩畿通其謀,應援則南樞、兩操、東撫防其潰,總鎮則征西、鎮西、平羌、臨鞏、山西、昌平、保定、湖廣將其兵,士卒則禁旅六千、薊密夷漢、關遼鐵騎、天津招標、鎮筸茅岡、施南石砫、川浙黔滇辰虔數近十萬,供餉則截留部發冏寺馬價,親藩士大夫捐助,數逾百萬。旬獻首功,月報大捷,積歲斬馘,每營萬計,八大營合之無慮十萬,而賊勢滋蔓益甚,入晉已多於秦,入豫、楚愈多於晉者何也? 夫士不素訓,不可以應卒;計不豫定,不可以弭變;申令不齊,不可以明罰;糗糧不備,不可以致武。兵者武事,以怒則立,解甲之日,距躍曲踴,乃可一戰。李陵軍有女子,而鼓聲弗起;豎谷陽進酒子反,而楚人宵潰。今前有一死之懼,後有三軍之樂,往者既利,來者慕之,采掠稽留,緩追逸賊,夫先自退也已,焉能先人。且疆埸之間,一彼一此,賊在秦、豫則秦、豫急,賊在淮、楚則淮、楚急,事之不捷,過有所分,雖無專功,亦無專罪。將士多高班,詐增首級,足以養階勳,避文法。其甚不律者,大吏不能直繩,奏下兵部,乃當之奪官。夫死敵之賞與奪官之罰,未見人之趨賞而避罰也。 為將之道,非深執忠孝,持己廉信;則輕財果毅,獲人生死。今之將帥,奉己而已,志不在軍。軍之所出,下令懸賞,饗士椎牛之具,將不能辦也;既戰,折矛傷弩,罷馬亡矢之費,將不能出也;傷者空財而共樂,完者內酺而華樂,將不能給也。乃聽其自掠,而將操其五,坐而得利。故三軍之中,約束禁令,將不為也,且又不能。賊之來也,百里斥堠,唯視苗頭,兩軍相當,則有活仗。賊初以輜重為餌,兵以為利;繼以脅從為餌,兵以為功。夫至兵以為功,百姓之命其哀號宛轉於矢刃之下者,不可勝數矣。 賊之所過,滌地無類,家貧戶饉,民生不聊,遇賊死,不遇賊亦死;藉第令無死,官軍所淫掠者十室而九,老弱顛踣,壯夫詿誤。土賊數見,告矣客兵,行鹽月餉,三倍土著,賊傳城而陣,乃請濟師,賊去而兵始來,兵罷而賊又至。有司餼廩竭矣,或閉門而謝曰:「我所守者,天子之民也。」將或循城而徇曰:「我所將者,天子之軍也。」郡無見錢,縣無見穀,本折兼支,逗遛城下。夫士之偏袒扼腕,深入敢決,皆以氣之趫與力之銳,故遇敵則奮,乘堅則拔。今調擾之卒,贏糧數萬,負弓矢萬個,越燕、趙、齊、魏之郊,敻地數千里而未見賊。賊阻林穀為險,士緣山負食幹糒飲水,不見鹽谷,曾未接戰,師病矣。郡縣供其屝屨資糧可也,不則桀驁狠戾,鼓之弗前,尚安事兵?吏議不能盡賊,曰:撫之。夫賊撫則我民也,不撫則我寇也,奈何其忽!今宣佈詔書,許以不死,賊且降且殺人,未肯解甲。向者臨縣信之而城破,真寧信之而印失,武陟夾剿,信之而南逸於河;棧道合圍,信之而潰決千里。置河西則抄暴不止,編行伍則抄掠如故,其帖然不終叛者,僅一二支耳。然則今日之計從可知已。 賊阻山,我師奪山者勝;賊忌水,我師扼水者勝;賊恣掠,我以饑困之;賊用眾,我以寡擊之;賊以乞撫愚我,我以計間之。潼關之險失,其通者曰華陰、曰華渭、曰商南、曰雒南;大散之險失,其通者曰階文、曰蜀道、曰秦川、曰斜穀。子午黑水谷高山絕險,遂為五達之衢矣。盧氏、內鄉、淅川,三省之會;伏牛深亙數百里;太和諸山,地接宛、洛、漢、興、均、谷、房、竹:彼抄盜公行,我車騎難入。英、六山深土曠,賊走集焉。吳、越守江,其要者曰焦湖、望江、裕溪、泥汊;齊、魯守河,其要者曰上流自曹至延津三百里,下流自單至徐三百里:此數地者,今日之所急也。秦、豫土疏民慢,山邑恃陋,城已惡而不修,村疃鎮集,富比一都,而無垝垣之守。楚則商車所集,市民饒于郭,郭民饒於城,賊皆生心。犯此數忌,以為賊資。而我有叛兵,有土寇,有難民,以日益其眾。援師日夜奔郡縣之急,而陵園、漕運、親藩諸地宿重兵。賊勢益急,我師愈分;我師愈分,賊勢益急,此變計之日也。 客兵戰,主兵守,山民守砦,澤民守川,重民守家,輕民守市,無郊處而驚,無散地而走,無夜呼而恐,無露積而懼。諸大吏視郡縣足辦賊,以賊委之,厚集其力,無分兵,無奔命,視賊甚獷悍者,扼其一支。賊之所逐,我必斷之;賊之所避,我必致之。以數省之師,先後夾擊,屠磔務盡。賊偏敗必攜,無黨必阻,然後宣示賞購,洗滌脅從,百萬之眾,可一朝而散也。 且討賊以來,大臣不聞自請視師者,士大夫不聞以家財佐軍者,大帥不聞以罪用鉞者,士卒不聞以功遷右列者,其故何哉?惟邑丞郡倅能殺賊者即為真;廝徒役養能殺賊者即為將;百姓有止賊鹵獲者,以其全予之;散私財募義勇者,賜爵級束帛,風示天下。若夫茇舍草止之禮也,糧從軍行之法也,軍無頓舍,士不宿飽,而欲卒乘之輯睦,此不得之數也。士持糧置灶,老弱私從負羈絏,贏囊橐,士傳器而食,嚴刁鬥而止,無因民火,無雇舍宿,如是以令於軍中曰:「犯者殺無赦。」軍志於是乎一矣。 是故民弱而其勇可使也,兵驕而其教可立也,兵民志意不齊,其道可相為用也。夫使民不畏賊,兵不擾民,而賊氣弗破傷,大黨弗震壞者,有是理哉?然則將士受詔討賊,八年功弗成,是皆謀臣之失長計,非賊能久稽天討也。「式遏寇虐」,「以綏四方」,是在皇上斷之而已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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