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桂王下


  緬甸者,西南僥外蠻落也,其都曰阿瓦。有新舊城,中隔城江:新城在江左,緬酋所居,舊城在江右,一名者梗,尤荒僻。永明既入緬,緬人隨集兵閉關,靳統武不得進而還。定國聞之,以北兵雖退,而夷叵測,聞文選在孟定,就而與之謀,欲各擇便地駐兵,收合散亡,聯絡土司,俟形勢稍固,然後迎複。文選謂王身處危地,兵衛單弱,稍遲恐生他變,不用定國計。定國留保孟定,文選獨從奠蠻進兵,緬酋聞之,即移永明入阿瓦。己亥五月,永明至舊城,緬人蓋草房十數間居之,留兵百人為衛;從臣自結草舍以居,猶各尋伴侶,攜棋牌雙陸,日夕遊宴。緬民男婦往來貿易,諸臣短衣跣足,雜坐笑語,緬君臣無不目笑而心悲之。

  其年秋,文選兵至新城,信緬人好語,不即攻;比覺其詐則阿瓦守禦已固,文選知不可克,退就定國,合兵複進。緬新城三面阻江,惟東南馮陸,文選去後,緬人掘陸引水為湖,湖內留堤三匝,外立木城以自固。定國至,營三十裡外,遣使諭緬酋送王,緬人答詞甚倨。隨於木城外環立木柵,調兵實之;越數日,複立外柵,調兵實之,以漸逼定國。既而驅群象索戰,定國將步兵擊之。戰既酣,文選引鐵騎橫沖其脅,緬兵大敗,保城不出。定國揮所獲緬將如國老等禮而歸之,複以書諭緬酋送王。又詗知永明在舊城,密遣丁仲柳於上流造船,謀襲江右。緬人不答其使,而遣輕兵襲仲柳,焚其舟。定國無如之何,乃為久困計,分兵四下掃糧,絕其孔道。數月,城中饑窘,乃遣使來,請先退兵,然後送王。定國謂文選:「彼雖詐,不若姑從其請,休兵養銳,俟造舟成,東西並舉。」即拔營而退;將入洞鄔,文選先發,未半道,其部將張國用劫之來降。文選哭曰:「吾負皇上及晉王矣!」定國聞之亦哭曰:「為伊強圖入緬,致壞大事;今反舍我而去。追思當年兄弟,今惟伊在,何忍複自相魚肉?已矣,各行其志可也!」遂獨引兵駐洞鄔。

  初,定國在孟定,多造印敕給諸土司,沅江那蒿、石賓龍世榮等皆響應。定國去至孟艮,吳三桂悉討平之,然心憚定國及蠻中險遠,將遷帥,使人諭緬酋曰:「急縛偽王來,否者我且屠阿瓦。」緬小國,恐,即欲執永明以獻,慮定國等在外,故久不決。庚子十月,三桂勒兵將擊緬,緬酋懼,先遣兵殺從臣四十餘人,惟沐天波出袖中錘,擊殺十數人,然後死。定國聞變,以舟師至江右,緬人欲害永明,永明伺間使人報定國曰:「事已不可為,致謝晉王,宜為自計,勿以我為念。」定國及將士皆下馬哭拜而返。臘月,三桂兵至阿瓦,營於城東之舊。晚緬相錫直持貝葉緬文來降,即日托言遷居,脅永明過江,行百餘裡,至三桂營。三桂初見甚倨,永明問曰:「若為誰?」三桂一時口噤不能對;再問之,不覺屈膝伏地。王曰:「我知之矣!他不必言,猶思歸骨於祖宗陵墓,知卿能任此乎?」三桂強應曰:「能。」左右扶出,汗流浹背,色如死灰。

  辛醜正月,永明至雲南,舊臣龔彝求見,三桂許之,具饌飲酒,永明痛哭稱謝不能飲,彝亦哭拜不能起。久之,再勸王飲,永明勉卒三爵,彝拜且哭,觸階而死。定國治兵洞鄔,謀邀三桂,既不及,複遇大疫,人馬死者大半,乃齋戒作表告上帝,自陳反正輔明,出於誠心;若國祚告終,孤臣回天無力,乞速賜死,毋久害此軍民。焚表未幾而疾作;及聞永明父子以四月二十五日死于雲南,一慟而絕。

  天波黔甯王英十一世孫,沙定洲亂後,不復任事,自永明至滇,始仍以世臣受寄。永明南遁,緬人守關不納,永明使天波往諭,緬人聞沭國公來,猶下馬羅拜也。天波三子度國勢既去,先使分贅諸土司;比天波入緬,而二子先後病死,惟長子忠顯隨婦翁龍世榮出降。未幾,有梅道人者謀作亂,假忠顯書投寧州祿昌賢。事發,忠顯知不免,其妻方有妊,乃使內官勝九德引之出,詭稱進香,浮舟遠遁;忠顯被逮,以婢夏蓮為龍氏,而真龍氏後果生男,名曰神保。康熙四年,土酋王耀祖作亂,迎龍氏母子入山,後亦捕獲解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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