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王世貞 > 史論二十篇 | 上頁 下頁
宋高宗論


  高宗之所以信秦檜而必欲和者,非檜之術真足以動之也,謂高宗之不欲二帝歸者,亦非情也。當是時,政和帝殂矣,用兵不已,淵聖必不歸,即歸而帝不解以一虛名居之別宮耶?凡帝之所以信秦檜而必欲和者有三,而茲不與焉。一曰志足,二曰氣奪,三曰中疑。曰志足者何也?夫帝故康王也,天下非有變,而帝不過以一使相奉朝請,終其身足矣。今雖稱臣金,然猶人主也;雖失中原,然猶有天下半也。彼重視其所有而恐失之者,足于其所有者也。且以其所不得者,非其所素有者也。曰氣奪者何也?大樑之請和也,與磁州之南馳也,維揚之宵遁也,明州之泛海也,岌岌其身之不保者數矣。夫身之不保,臨安之不敢有,而何有于中原?帝之所憂者,非二聖之不還也,憂其以身為二帝從也。

  曰中疑者何也?苗、劉變,而帝之心不敢以盡付諸將矣。是韓、張與岳三將軍,其兵皆重于京師,而秦檜以和之說進,立奪其兵而易置之,帝之安不安於和,而安於三將之失兵矣。彼其輕于廢韓而易於僇嶽者,皆此意也。凡言不欲二帝歸者,皆深惡高宗而文之罪者也。嗚呼!高宗誠可深惡也。

  自建炎而至鹹淳,百餘年來,其真可以恢復者,獨此時耳。完顏亶弱,尼瑪哈死,大將之可以戰者,僅烏珠耳,非嶽飛敵也。薩裡罕、烏嚕,非韓世忠、劉琦、吳璘敵也。海上之女真,其覆燕傾汴者,漸以疲老,中原之子弟,則猶知有宋德也。而我之兵方驟振而甚整,不于茲時複而誰複哉?

  夫大定之治,治於淳熙,而浚之才又不能過布薩揆、赫舍哩志寧。孝宗有志而不獲時,帝有時而不見志,若開禧以後,且厭厭為人役矣。嗚呼天哉!嗚呼天哉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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