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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上古至五代之戲劇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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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唐而所謂歌舞戲者,始多概見。有本於前代者,有出新撰者,今備舉之。 一、《代面》《大面》 《舊唐書·音樂志》一則(見前) 《樂府雜錄》鼓架部條:「有代面:始自北齊神武弟,有膽勇,善戰鬥,以其顏貌無威,每入陣即著面具,後乃百戰百勝。戲者衣紫、腰金、執鞭也。」 《教坊記》:「大面出北齊蘭陵王長恭,性膽勇,而貌婦人,自嫌不足以威敵,乃刻為假面,臨陣著之,因為此戲,亦入歌曲。」 二、《撥頭》《缽頭》 《舊唐書·音樂志》一則(見前) 《樂府雜錄》鼓架部條:「缽頭:昔有人父為虎所傷,遂上山尋其父屍。山有八折,故曲八疊。戲者被發素衣,面作啼,蓋遭喪之狀也。」 三、《踏搖娘》《蘇中郎》《蘇郎中》 《舊書·音樂志》:「踏搖娘生於隋末河內。河內有人,貌惡而嗜酒,常自號郎中;醉歸,必毆其妻。其妻美色善歌,為怨苦之辭。河朔演其聲而被之弦管,因寫其夫之容;妻悲訴,每搖頓其身,故號『踏搖娘』。近代優人改其制度,非舊旨也。」 《樂府雜錄》鼓架部條:「蘇中郎:後周士人蘇葩,嗜酒落魄,自號中郎;每有歌場,輒入獨舞。今為戲者,著緋、帶帽,面正赤,蓋狀其醉也。即有踏搖娘。」 《教坊記》一則(見前) 四、參軍戲 《樂府雜錄》俳優條:「開元中,黃幡綽、張野狐弄參軍。始自漢館陶令石耽。耽有贓犯,和帝惜其才,免罪;每宴樂,即令衣白夾衫,命俳優弄辱之,經年乃放。後為參軍,誤也。開元中,有李仙鶴善此戲,明皇特授韶州同正參軍,以食其祿;是以陸鴻漸撰詞,言韶州參軍,蓋由此也。」 趙璘《因話錄》(卷一):「肅宗宴于宮中,女優有弄假官戲,其綠衣秉簡者,謂之參軍樁。」 范攄《雲溪友議》(卷九):元稹廉問浙東,「有俳優周季南季崇,及妻劉采春,自淮甸而來,善弄《陸參軍》,歌聲徹雲。」 (附)《五代史·吳世家》:「徐氏之專政也,楊隆演幼懦,不能自持;而知訓尤淩侮之。嘗飲酒樓上,命優人高貴卿侍酒,知訓為參軍,隆演鶉衣髽髻為蒼鶻。」 (附)姚寬《西溪叢語》(下)引《吳史》:「徐知訓怙威驕淫,調謔王,無敬長之心。嘗登樓狎戲,荷衣木簡,自稱參軍,令王髽髻鶉衣,為蒼頭以從。」 五、《樊噲排君難》戲《樊噲排闥》劇 《唐會要》(卷三十三):「光化四年正月,宴于保寧殿,上制曲,名曰《贊成功》。時鹽州雄毅軍使孫德昭等,殺劉季述反正,帝乃制曲以褒之,仍作《樊噲排君難》戲以樂焉。」 宋敏求《長安志》(卷六):「昭宗宴李繼昭等將于保寧殿,親制《贊成功》曲以褒之,仍命伶官作《樊噲排君難》戲以樂之。」 陳暘《樂書》(卷一百八十六):「昭宗光化中,孫德昭之徒刃劉季述,始作《樊噲排闥》劇。」 此五劇中,其出於後趙者一(參軍),出於北齊或周隋者二(《大面》、《踏搖娘》),出於西域者一(《撥頭》),惟《樊噲排君難》戲乃唐代所自製,且其佈置甚簡,而動作有節,固與《破陣樂》、《慶善樂》諸舞,相去不遠;其所異者,在演故事一事耳。顧唐代歌舞戲之發達,雖止於此,而滑稽戲則殊進步。此種戲劇,優人恒隨時地而自由為之;雖不必有故事,而恒托為故事之形;惟不容合以歌舞,故與前者稍異耳。其見於載籍者,茲複匯舉之,其可資比較之助者,頗不少也。 《資治通鑒》(卷二百十二):「侍中宋璟,疾負罪而妄訴不已者,悉付禦史台治之,謂中丞李謹度曰:『服不更訴者,出之,尚訴未已者,且系。』由是人多怨者。會天旱,優人作魃狀,戲於上前。問:『魃何為出?』對曰:『奉相公處分。』又問:『何故?』對曰:『負罪者三百余人,相公悉以系獄抑之,故魃不得不出。』上心以為然。」 《舊唐書·文宗紀》:「太和六年二月己醜寒食節,上宴群臣於麟德殿。是日,雜戲人弄孔子。帝曰:『孔子古今之師,安得侮黷。』亟命驅出。」 高彥休《唐闕史》(卷下):「鹹通中,優人李可及者,滑稽諧戲,獨出輩流。雖不能托諷匡正,然智巧敏捷,亦不可多得。嘗因延慶節緇黃講論畢,次及倡優為戲,可及乃儒服險巾,褒衣博帶,攝齊以升講座,自稱『三教論衡』。其隅坐者問曰:『既言博通三教,釋迦如來是何人?』對曰:『是婦人。』問者驚曰:『何也?』對曰:『《金剛經》雲:敷座而坐。或非婦人,何煩夫坐然後兒坐也。』上為之啟齒。又問曰:『太上老君何人也?』對曰:『亦婦人也。』問者益所不喻。乃曰:『《道德經》雲:吾有大患,是吾有身,及吾無身,吾複何患。倘非婦人,何患乎有娠乎?』上大悅。又問:『文宣王何人也?』對曰:『婦人也。』問者曰:『何以知之?』對曰:『《論語》雲:沽之哉!沽之哉!吾待賈者也。向非婦人,待嫁奚為?』上意極歡,寵錫甚厚。翌日,授環衛之員外職。」 唐無名氏《玉泉子真錄》(《說郛》卷四十六):「崔公鉉之在淮南,嘗俾樂工集其家僮,教以諸戲。一日,其樂工告以成就,且請試焉。鉉命閱於堂下,與妻李坐觀之。僮以李氏妒忌,即以數僮衣婦人衣,曰妻曰妾,列於旁側。一僮則執簡束帶,旋辟唯諾其間。張樂,命酒,不能無屬意者,李氏未之悟也。久之,戲愈甚,悉類李氏平昔所嘗為。李氏雖少悟,以其戲偶合,私謂不敢而然,且觀之。僮志在發悟,愈益戲之。李果怒,罵之曰:『奴敢無禮,吾何嘗如此。』僮指之,且出,曰:『咄咄!赤眼而作白眼,諱乎?』鉉大笑,幾至絕倒。」 孫光憲《北夢瑣言》(卷六):「光化中,朱朴自《毛詩》博士登庸,恃其口辯,可以立致太平。由藩邸引導,聞于昭宗,遂有此拜。對揚之日,面陳時事數條,每言『臣為陛下致之』。洎操大柄,無以施展,自是恩澤日衰,中外騰沸。內宴日,俳優穆刀陵作念經行者,至御前曰:『若是朱相,即是非相。』翌日出官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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