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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學劉君昆映墓誌銘


  【劉瑋墓誌銘】

  友人昆映劉君撤瑟二十年矣,子安基、安鎦以幼孤未能成禮,飲泣而欲求銘其墓,以叔父庶仙氏之命來言曰:「志以志功,銘以名名。弗功弗名,亦足以勒片石乎?」餘肅然竦起而對曰:「是其所以可志而可名也。且夫今之所謂功名者,吾知之矣。其始也,槁吟而蹙眉以操觚,知刺繡文不如倚市門也,望風會之所流,隨波以靡,拾殘英,調鳥語,而唯恐其不肖。由是而詭合矣,則以吮弱民,媚上官,赩然獵榮膴,孰不健羨之。苟其詭而失也,猶且僥時譽以自雄於裡序,栩栩然翔步於長吏之門,噞喁漚沫以自潤。士能不屑於此者,其志可志,其無名也可銘,此余所以樂交昆映氏而悼之不忘也。二子其何讓焉!」

  君初名永公,更曰瑋,昆映其字也。先世有以丞相稱者,名不傳。大約以祥興蒙難而家於衡,遺戒子孫,廢讀而耕,故爵裡名字皆佚。子孫世農而樸,為鄉里重。至起潛公登甲,乃讀書補文學。登甲生去華公紹蕢,鄉貢士,未仕。君生而刷眉植骨,有偉人器度。起潛公喜而名之曰鐵漢,稱其質也。讀書不甚敏,而所志益堅,苦吟窮旦夕。崇禎間,齊梁風靡,駢麗為虛華,而君刻意以搜求經傳之旨。每有論辨,毅然不隨時尚,而求其至當,以是補文學者二十餘年,試於鄉而不售。乃就山中誅茅構斗室,蒔雜花,坐誦行吟,忘年忘境,其視世之倏為牛鬼蛇神,倏為嬌花囀鳥者,蔑如也。此名之所以窮也。數十年之士風,每況而愈下;其相趨也,每下而愈況。師媚其生徒,鄰媚其豪右,士媚其守令,乃至媚其胥隸,友媚其奔勢走貨之淫朋。而君之義形於色也,人之媚己,視如鮑魚之在側。見媚人者,則蟲豸遇之,不為一動其色笑。間有初能戍削者,亦欣然與定交。迨其以貧易操,則截然拒絕於一旦,乃至相遇而不與揖。以是食貧沒世,取給於舌耕,而躬親田牧,僅免饑寒,悠然自適。郡邑之門,逆風而避其腥。村塢化之,數十裡之間無訟。

  嗚呼!使有遇於世,可追蹤器之,以不負起潛公之期許,而齎志違時,中身而折。此功之所以窮也。叔氏之言,哀君之窮焉耳矣。為名于世,不如顧名於心;為功於物,不如加功於己,久矣。舉念而可質之君子,心之名也;衛生而遠於不仁,身之功也。請廣叔氏曰:「君之功名,大矣哉!」

  銘曰:

  疇昔過君,濕雲蒙岫。
  雷雨夕喧,裂窗傾溜。
  縱酒高吟,天為倏晝。
  吊古悲今,別人分獸。
  自君之亡,狂言誰奏。
  獨遺孤塋,宿草青覆。
  銘以千秋,式垂爾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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