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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雅三十五


  得志於時而謀天下,則好管、商;失志於時而謀其身,則好莊、列。志雖詖,智雖僻,操行雖矯,未有通而尚清狂,窮而尚名法者也。管、商之察,莊、列之放,自哲而天下且哲之矣。時以推之,勢以移之,智不逾于莊列、管商之兩端,過此而往,而如聵者之雷霆,瞽者之泰、華,謂之不愚也而奚能!故曰「哲人之愚」,愚人之哲也。

  然則推而移嵇康、阮籍于兵農之地,我知其必管、商矣;推而移張湯、劉晏于林泉之下,我知其必莊、列矣。王介甫之一身而前後互移,故管商、莊列,道歧而趨一也。一者何也?趨所便也,便斯利也。「小人喻於利」,此之謂也。

  孰有當迷亂之世,上不獲君,下不獲民,志勿為之苶,皇然念四國之訓乎?隆然謀四國之順乎?謀唯恐其不訐,而不憂其大而不容乎?猶唯恐其不遠,而不憂其深而逢忌乎!能此,然後一旦舉六宇以任之,目昭心曠,習于光大,而銖兩之計,穴罅之智,不足以動其心而成其大業,退不見有生之樂也,進不見天下之利也。故君子之視察察之智,放達之識,如盎缶而已矣。知之所不及,無適於守,舍其盎,取其缶;舍其缶,取其盎,奚有定哉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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