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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獻帝(7)


  〖三三〗

  吳、蜀之好不終,關羽以死,荊州以失,曹操以乘二國之離,無忌而急於篡,關羽安能逃其責哉?羽守江陵,數與魯肅生疑貳,於是而諸葛之志不宣,而肅亦苦矣。肅以歡好撫羽,豈私羽而畏昭烈乎?其欲並力以抗操,匪舌是出,而羽不諒,故以知肅心之獨苦也。

  羽爭三郡,貪忿之兵也,肅猶與相見,而秉義以正告之,羽無辭以答,而婞婞不忘,豈盡不知肅之志氣與其苦心乎?昭烈之敗於長阪,羽軍獨全,曹操臨江,不能以一矢相加遺。而諸葛公東使,魯肅西結,遂定兩國之交,資孫氏以破曹,羽不能有功,而功出於亮。劉錡曰:「朝廷養兵三十年,而大功出一儒生。」羽於是以忌諸葛者忌肅,因之忌吳;而葛、魯之成謀,遂為之滅裂而不可複收。

  然而肅之心未遽忿羽而墮其始志也,以義折羽,以從容平孫權之怒,尚冀吳、蜀之可合,而與諸葛相孚以制操耳。身遽死而授之呂蒙,權之忮無與平之,羽之忿無與制之,諸葛不能力爭之隱,無與體之,而成謀盡毀矣。肅之死也,羽之敗也。操之幸,先主之孤也。悲夫!

  〖三四〗

  金禕、耿紀、韋晃欲挾天子伐魏,使其克焉,足以存漢乎?不能也。幸而不敗,又幸而殺操,爾朱兆之死,拓拔氏乃以奔竄而見奪于宇文,非但如董卓之誅,獻帝一日不能安于長安巳也。故董承之計非計,而伏完為甚,至於金禕而尤甚矣。雖然,至於金禕、耿紀、韋晃之時,更無可以全漢之策,而忠臣志士捐三族以與國俱碎,雖必不成,義憤之不容已,亦烈矣哉!

  於是而孫權之罪不容誅也,懷憤嫉於先主,而請降於操,操無忌矣。關羽出襄、鄧,向宛、雒,而懷忿以與孫氏爭,操知之而坐待其敗。普天之下,為漢臣者,唯三子之不恤死而誓與獻帝俱殉社稷耳,其他皆貪忿以逞者。忠臣志士無可俟之機,而又何擇焉?

  〖三五〗

  關羽,可用之材也,失其可用而卒至於敗亡,昭烈之驕之也,私之也,非將將之道也。故韓信之稱高帝曰:「陛下能將將。」能將將而取天下有餘矣。先主之入蜀也,率武侯、張、趙以行,而留羽守江陵,以羽之可信而有勇。夫與吳在離合之間,而恃篤信乎我以矜勇者,可使居二國之間乎?定孫、劉之交者武侯也,有事于曹,而不得複開釁于吳。為先主計,莫如留武侯率雲與飛以守江陵,而北攻襄、鄧;取蜀之事,先主以自任有餘,而不必武侯也。然而終用羽者,以同起之恩私,矜其勇而見可任,而不知其忮吳怒吳,激孫權之降操,而魯肅之計不伸也。

  然則先主豈特不能將羽哉?且信武侯而終無能用也。疑武侯之交固于吳,而不足以快己之志也。故高帝自言能用子房者,以曹參之故舊百戰之功,而帷幄之籌,唯子房得與焉。不私其舊,不驕其勇,韓、彭且折,況參輩乎?先主之信武侯也,不如其信羽,明矣。諸葛子瑜奉使而不敢盡兄弟之私,臨崩而有「君自取之」之言,是有武侯而不能用,徒以信羽者驕羽,而遂絕問罪曹氏之津,失豈在羽哉?先主自貽之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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