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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公二十九論十五


  有哲人之愚,有愚人之哲。愚人之哲,亦甚便矣。楚合陳、蔡、鄭、許以圍宋,魯遽往會之;楚滅蕭以逼宋,魯遽往會之;楚因陳亂而滅陳,魯遽往會之。儇捷之甚便,魯數用之而無勞再計,所謂愚人之哲甚便者也。

  楚挾大欲以睨中國,疏不加怨,親不加恩,視其力而已矣。力苟未足,即深怨如宋,而取平以旋師。力苟有餘,陳、蔡日叩其廷而數墟其社。然則魯高枕山東,而楚弗能以一矢相加,審矣。挾走權之心,乘趨時之捷足,無能自固以因之靡,故甚便者,愚人之哲,哲益愚也。

  楚虔無道以興,其興也倏焉,倏以興,即其遽以熸者也。魯則君執玉,大夫將賄。棄疾立而自戢,封陳、蔡以謝天下,謝天下非忘天下也。魯則君無南轅,臣絕行李。故夫愚人之哲,亦豈其善走權而疾趨時也哉?震以一旦,歆以一旦。一旦之乍炎,魂褫神遊而速去之也,亦如枹歇而鼓瘖。嗚呼,處無道之天下,而欲為君子,其亦難矣!

  道之據,不如勢之張。志之大,不如氣之盛。裡之強,不如表之榮。非夫善世而不伐,不見是而無悶者,惡能與浮沉之流俗相迎隨而弗喪其守者乎?寧棄疾之寥寥也,勿寧虔之奔走天下也。愚人無所用其哲,而己乃全。《詩》雲:「無然歆羨。」此之謂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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