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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俗


  夫天之所愛育者,民也;民之所系仰者,君也。聖人上承天之意,下為民之主,其要在安利之;而安利之之要不在於它,在乎正風俗而已。故風俗之變,遷染民志,關之盛衰,不可不慎也。

  君子制俗以儉,其弊為奢。奢而不制,弊將若之何?夫如是,則有殫極財力、僭瀆擬倫以追時好者矣。且天地之生財也有時,人之為力也有限,而日夜之費無窮。以有時之財、有限之力,以給無窮之費,若不為制,所謂積之涓涓而泄之浩浩,如之何使斯民不貧且濫也!國家奄有諸夏,四聖繼統,制度以定矣,紀綱以緝矣,賦斂不傷於民矣,徭役以均矣,升平之運未有盛於今矣,固當家給人足,無一夫不獲其所矣。然而窶人之子,短褐未盡完;趨末之民,巧偽未盡抑,其故何也?殆風俗有所未盡淳歟。

  且聖人之化,自近及遠,由內及外。是以京師者,風俗之樞機也,四方之所面內而依仿也。加之士民富庶,財富畢會,難以儉率,易以奢變。至於發一端、作一事,衣冠車馬之奇,器物服玩之具,旦更奇制,夕染諸夏。工者矜能于無用,商者通貨於難得。歲加一歲,巧眩之性不可窮,好尚之勢多所易,故物有未弊而見毀於人,人有循舊而見嗤於俗。富者競以自勝,貧者恥其不若,且曰:「彼人也,我人也,彼為奉養若此之麗,而我反不及。」由是轉相慕效,務盡鮮明,使愚下之人有逞一時之嗜欲,破終身之貲產而不自知也。

  且山林不能給野火,江海不能實漏卮。純樸之風散,則貪饕之行成,貪饕之行成,則上下之力匱。如此則人無完行,士無廉聲,尚陵逼者為時宜,守檢押者為鄙野;節義之民少,兼併之家多;富者財產滿布州域,貧者困窮不免於溝壑。夫人之為性,心充體逸則樂生,心郁體勞則思死。若是之俗,何法令之能避哉?故刑罰所以不措者此也。

  且壞崖崖破岩之水,原自涓涓;乾雲蔽日之木,起於青蔥。禁微則易,救末者難。所宜略依古之王制,命市納賈,以觀好惡。有作奇技淫巧以疑眾者,糾罰之;下至物器饌具,為之品制以節之;工商逐末者,重租稅以困辱之。民見末業之無用,而又為糾罰困辱,不得不趨田畝。田畝辟,則民無饑矣。以此顯示眾庶,未有輦轂之內治而天下不治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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